洞窟頂部的裂縫滲下一縷天光,正落在壁畫角落那尊怪異的供養人像上。陳青梧的奈米修復燈掃過菩薩衣袂時,腕間系統突然發出蜂鳴——輻射值在壁畫某處呈指數級攀升。
“退後三步!”陸子銘的洛陽鏟橫在眾人身前,鏟頭沾著的青金石粉末簌簌掉落,“鈾顏料層有裂變痕跡,這根本不是唐代該有的東西。”
張驍的戰術手電在黑暗中劃出扇形光斑,光束定格處,一尊頭戴環形盔的供養人像驚現於毗沙門天王身側。那人身著胡服,手中卷軸泛著青銅冷光,護臂紋飾竟與張驍背上戰國古劍的吞口如出一轍。
“宇航頭盔?”陳青梧的修復手套懸在壁畫前三寸。供養人盔頂延伸出管狀結構,面罩處密佈蜂窩狀氣孔,這分明是敦煌研究院最新公佈的初代航天服設計概念圖。
系統光幕在眾人眼前炸開血紅警告:【檢測到跨時空文明汙染源】。陸子銘的羅盤針瘋轉,最終指向壁畫中供養人手持的青銅卷軸。張驍忽然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那捲軸輪廓在他識海里幻化成曾在怒江洞窟見過的星槎藍圖。
“紫外線光譜準備。”陳青梧從工具包抽出形似判官筆的修復燈,靛藍光束掃過卷軸表面時,細如髮絲的銅鏽突然蒸騰起青煙。壁畫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咔噠聲,整面牆開始橫向平移,露出夾層裡真正的驚世之作——
褪色絹布上,二十八宿星官腳踏祥雲,雲紋裡藏著若隱若現的飛船噴射流。女宿星區赫然標註著篆體“歸墟”,其方位與現代天文臺測定的麒麟座v616黑洞完全吻合。陸子銘的鋼筆在筆記本上瘋狂演算,突然筆尖一頓:“星圖座標系用了秦朝顓頊歷!”
陰風掠過洞窟的剎那,張驍的古劍自動出鞘三寸。但見那供養人像的眼珠骨碌一轉,鈾顏料在黑暗中迸發幽綠磷光。陳青梧的修復燈哐當墜地,燈光斜照處,壁畫投射出的立體星雲中竟浮出個戴氧氣面罩的古人虛影。
“墨家第四代矩子,見過後世同袍。”虛影的嗓音帶著金屬震顫,他手中青銅卷軸展開成銀河長卷,“孝武皇帝元狩四年,西極星艦墜於敦煌,吾等借公輸家機關術仿製星槎,終遭天火反噬……”
陸子銘突然抓起一把硃砂撒向虛影,砂粒穿透光影打在壁畫上,竟點燃了暗藏的硝石引線。張驍拽著兩人撲倒在地的瞬間,頭頂掠過灼熱氣浪——三支吐蕃箭鏃釘入他們方才站立之處,箭尾纏著的金絲與菩薩失竊稜鏡上的紋樣完全相同。
“有人觸發了防盜機關。”陳青梧擦去額角血跡,奈米修復噴霧在掌心凝成薄刃,“供養人瞳孔裡嵌了壓力感測器,剛才的紫外線啟用了千年殺陣。”
暗處傳來機括運轉的悶響,十八尊金剛力士塑像的眼珠同時轉向三人。陸子銘摸出隨身攜帶的《營造法式》殘卷,疾聲喝道:“戌時三刻,巽位生門!”陳青梧會意,修復液在空中噴出八卦陣圖,張驍的古劍應聲劈向東北角搖搖欲墜的經變畫。
牆體轟然倒塌時,一具裹著太空布的乾屍隨塵煙滾出。屍身右手緊握青銅卷軸實物,左手套著的纖維手套上,赫然繡著二十世紀蘇聯航天局的標誌。張驍用劍尖挑開太空布,乾屍胸前的玉墜突然射出一束全息投影——
1961年4月12日的拜科努爾發射場,加加林進入東方號飛船前,將某個青銅匣交給中國籍工程師。畫面最後定格在敦煌莫高窟的定位座標,與三人此刻所處的洞窟經緯度完全重疊。
“所以當年蘇聯......”陸子銘的推論被頭頂炸裂的壁畫打斷。鈾顏料層如暴雨傾瀉,陳青梧的防護服在輻射中熔出破洞。千鈞一髮之際,張驍割破手掌將血抹在古劍,劍身銘文“鉅子”二字驟亮,竟在輻射塵中劈出條真空通道。
通道盡頭,頭戴宇航頭盔的乾屍突然抬手,青銅卷軸咔嗒展開。隕鐵打造的軸芯浮現出敦煌星圖與獵戶座大星雲的疊加影像,某個閃爍的紅點正在二者交界處緩緩蠕動——那是系統標註為“歸墟”的黑洞,此刻卻在星圖裡呈現出吞噬一切的漩渦狀。
陳青梧的修復燈忽然自動解體,零件在磁場中重組成渾天儀模樣。當儀器的二十八宿刻度與星圖重合時,洞窟地面開始塌陷,露出下方佈滿熒光液的青銅祭壇。壇心凹槽與張驍的古劍分毫不差,陸子銘望著劍柄處的北斗九星紋,突然想起《淮南子》中“天有九野,地有九州”的記載。
古劍入槽的瞬間,黑洞投影在祭壇上方暴漲。陳青梧腕間的系統光幕浮現血色篆文:【星際汙染源融合度71%】。某個超越時空的嘶吼在眾人識海炸響,壁畫上的供養人像集體轉頭,鈾顏料順著他們的指尖滴落,在祭壇上匯聚成蠕動的星際座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