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十五分,柯明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臥室裡一片漆黑,只有窗簾縫隙透進一絲慘白的月光。柯明摸索著開啟床頭燈,昏黃的燈光碟機散了部分黑暗,卻驅不散他心頭突然湧上的寒意。
"誰?"他對著緊閉的臥室門喊道,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沒有回應,只有那敲門聲仍在繼續——"咚、咚、咚",每一聲都像敲在他的神經上,節奏均勻得令人毛骨悚然。
柯明看了眼手機,螢幕顯示3:16am。他搬進這間公寓才第一天,誰會在這個時間來找他?他租的是老城區一棟八十年代建成的六層公寓,鄰居們看起來都很普通,白天搬家時還和隔壁的年輕女孩點頭打過招呼。
"咚、咚、咚"。
敲門聲固執地持續著。柯明深吸一口氣,掀開被子下了床。冰涼的木地板透過襪子傳來刺骨的寒意,他這才注意到房間溫度低得異常,撥出的氣息在空氣中形成白霧。
"來了!"他提高聲音喊道,一邊走向客廳。
公寓不大,一室一廳的格局,從臥室到大門不過十幾步距離。柯明的手搭上門把手時,敲門聲突然停了。他屏住呼吸,透過貓眼向外看去——走廊空蕩蕩的,只有一盞忽明忽暗的聲控燈投下慘淡的光。
"有人嗎?"柯明拉開門,探出頭左右張望。走廊兩端都空無一人,深夜的寂靜像一層厚重的帷幕籠罩著整棟樓。他低頭看了看門前的腳墊,上面除了自己白天搬進來時踩出的腳印外,沒有任何新鮮的痕跡。
柯明皺起眉頭,關上門回到屋內。可能是幻聽?他最近趕出版社的稿子熬了幾個通宵,也許是疲勞導致的。他給自己倒了杯水,站在廚房裡慢慢喝完,心跳才逐漸恢復正常。
回到床上,柯明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就在他即將入睡的邊緣,那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咚、咚、咚"。
柯明猛地睜開眼,全身的血液彷彿凝固了。這次的聲音比之前更清晰,更近——不是來自大門,而是他的臥室門。
臥室門是開著的,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剛才沒有關上它。但現在,那扇門緊閉著,門後傳來指甲輕輕刮擦木板的細微聲響,伴隨著那三下敲門聲。
柯明的喉嚨發緊,發不出聲音。他死死盯著那扇門,看到門把手緩緩轉動起來。
"誰在那裡?"他終於擠出一句,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轉動停止了。一切歸於寂靜。
柯明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當他再次醒來時,陽光已經透過窗簾灑滿了房間。他坐起身,感到頭痛欲裂,彷彿經歷了一場宿醉。臥室門大開著,就像他睡前那樣。
"噩夢?"他喃喃自語,卻無法說服自己。那敲門聲太真實了,門把手轉動的觸感彷彿還留在他的視網膜上。
柯明拖著疲憊的身體起床洗漱。鏡子裡的男人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臉色蒼白得像鬼。他用冷水拍了拍臉,努力把昨晚的事歸結為搬家壓力導致的幻覺。
白天的工作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作為出版社的編輯,柯明手頭有一本懸疑小說需要趕在月底前完成終審。作者是個新人,但文筆老練,故事環環相扣,柯明很快沉浸其中,暫時忘記了夜裡的恐懼。
直到傍晚回家時,那種不安才又悄悄爬上心頭。公寓樓在夕陽下顯得格外陳舊,牆皮剝落的地方像一張張扭曲的人臉。電梯年久失修,柯明選擇了走樓梯。在四樓拐角處,他差點撞上一個人。
"啊,對不起!"對方先開口,是個年輕女性,懷裡抱著一堆書。
柯明認出是隔壁的鄰居,昨天搬家時見過的。"沒關係,是我走得太急了。"他彎腰幫她撿起掉落的幾本書,瞥見書名都是《中國民間鬼怪考》《民俗禁忌大全》之類的。
"你是...作家?"柯明隨口問道,把書遞還給她。
女孩笑了笑,眼睛在厚重的黑框眼鏡後眯成一條線。"林悅,寫一些民俗相關的文章。你是新搬來的鄰居吧?"
"柯明,出版社編輯。"他點點頭,"昨天剛搬來。"
他們一起走到五樓,在各自門前道別。柯明注意到林悅的房門上貼著一張黃紙符,上面畫著複雜的紅色符號。見他盯著看,林悅解釋道:"職業習慣,收集的護身符而已。"
回到自己公寓,柯明簡單吃了晚餐,繼續審閱那部懸疑小說。不知為何,今天讀起來感覺格外陰森,主角遭遇的靈異事件讓他不斷聯想到昨晚的敲門聲。午夜時分,他決定早點休息。
躺在床上,柯明刻意留了一盞小夜燈。他告訴自己,如果真有敲門聲,這次一定要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凌晨三點十五分,敲門聲準時響起。
柯明瞬間清醒,心臟狂跳。這次他沒有猶豫,立刻跳下床衝向大門。敲門聲來自公寓正門,和第一晚一樣。他猛地拉開門——
走廊空無一人。聲控燈亮著,照亮了整條走廊。柯明光著腳追出去幾步,左右檢視,連個人影都沒有。他蹲下身檢查地面,灰塵上只有他自己的腳印。
"到底是誰..."柯明喃喃自語,突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背後襲來。他回頭看向自己的公寓門,驚恐地發現門正在緩緩關閉,就像有人在裡面拉它一樣。
柯明衝過去,在門即將關上的瞬間伸手攔住。"誰在裡面?"他推開門,屋內一片漆黑。他摸索著開啟燈,每個房間都空空如也。
檢查完最後一個角落,柯明癱坐在沙發上,手不受控制地發抖。這不是幻覺,也不是惡作劇。有什麼東西——或者說,某種存在——在凌晨三點十五分準時敲響他的門,卻又在他檢視時消失無蹤。
第二天,柯明頂著更重的黑眼圈去上班。同事們都問他是不是病了,他勉強笑笑說自己只是搬家太累。下午,他提前請假回家,決定在敲門聲響起前做好準備。
柯明買了一個小型監控攝像頭,安裝在大門內側,對準貓眼位置。他測試了幾次,畫面清晰,夜視功能良好。如果今晚再有敲門聲,攝像頭一定能拍下門外的情況。
晚上,柯明強迫自己保持清醒。他坐在客廳沙發上,開著電視小聲播放著深夜節目,手裡捧著咖啡。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皮越來越重,終於在兩點半時,他不小心打了個盹。
"咚、咚、咚"。
柯明驚醒,發現電視已經自動關閉,房間裡只有攝像頭微弱的電源燈亮著。他看向手機——3:15am。
敲門聲比前兩晚更響,更急促,彷彿敲門者知道他安裝了攝像頭,變得更加不耐煩。柯明沒有立即起身,而是先檢視手機上的監控畫面。
畫面中,大門紋絲不動,貓眼外的走廊空蕩蕩的。但敲門聲仍在繼續,甚至變得更加猛烈,整扇門都在震動。
柯明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手機。監控明明顯示門外沒有人,但敲門聲卻真實存在,而且越來越近——現在聽起來就像是在敲客廳與玄關之間的那面牆。
突然,監控畫面閃爍了一下,然後完全黑屏。與此同時,敲門聲戛然而止。公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柯明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聲。
他鼓起勇氣走向大門,檢查攝像頭。裝置完好無損,但就是沒有畫面。柯明開啟門,走廊依舊空無一人。但這次,他注意到門外的腳墊上有一個溼漉漉的腳印——不是鞋印,而是赤裸的人腳留下的,水漬正在慢慢蒸發。
柯明關上門,背靠著它滑坐在地上。這不是惡作劇,也不是他的幻覺。有什麼超自然的東西在糾纏他,而且每晚都在變得更強大、更接近。
第二天一早,柯明敲響了隔壁林悅的門。他必須找個人談談,而這位研究民俗的鄰居可能是最合適的人選。
林悅開門時穿著睡衣,頭髮亂蓬蓬的,但看到柯明蒼白的臉色後立刻清醒了。"出什麼事了?"她問道。
"我...我想請教你一些事。"柯明聲音嘶啞,"關於...靈異現象。"
林悅的眼睛微微睜大,側身讓他進門。她的公寓堆滿了書籍和古怪的收藏品——風乾的植物、動物骨骼、各種護身符和奇形怪狀的雕塑。
柯明簡單描述了這三晚的經歷,包括攝像頭的異常和那個神秘的溼腳印。林悅聽完,表情變得異常嚴肅。
"三點十五分,"她輕聲說,"這個時間在民間傳說中被稱為'鬼時',是一天中陰氣最重的時刻。"她起身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古舊的線裝書,"你遇到的這種現象,在古籍中有記載,叫做'夜半鬼敲門'。"
柯明感到一陣寒意。"什麼意思?"
"傳說中,陰間的使者會在'鬼時'敲響將死之人的門,"林悅翻開書,指著一幅插圖,上面畫著一個模糊的人影站在門前,"如果連續七夜都有人敲門而無人應答,那麼這個人就能逃過一劫。但如果..."
"但如果什麼?"
"但如果回應了敲門聲,或者開門檢視,就會被視為接受了邀請。"林悅合上書,"那麼敲門者就會進入家中,等待第七夜帶走那個人的靈魂。"
柯明想起第一晚他不僅開了門,還出聲詢問。"我...我回應了。"他艱難地承認。
林悅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這棟公寓以前出過事。五年前,有個租客在你現在住的單元裡上吊自殺了。據說他死前一週,也向房東抱怨過半夜有人敲門。"
柯明感到一陣眩暈。"你是說...我的公寓鬧鬼?"
"不完全是。"林悅搖頭,"根據記載,'夜半鬼敲門'不是普通的鬧鬼現象。它是一種徵兆,也是一種...詛咒。被敲門的人通常與某個未解的死亡有關聯。"
"但我剛搬來這座城市不到一年,根本不認識這裡的任何人!"柯明辯解道。
林悅沉思片刻:"也許不是直接的關聯。你最近有沒有接觸過什麼特別的東西?二手物品?古舊書籍?"
柯明突然想起什麼:"我書桌上有個老式銅製門鈴,是從舊貨市場淘來的。賣家說它有上百年曆史了。"
"帶我去看看。"林悅立刻站起身。
在柯明的公寓裡,林悅仔細檢查了那個銅門鈴。它造型古樸,上面刻著模糊的花紋。林悅用手機拍下花紋,進行影象搜尋。
"找到了,"她臉色變得蒼白,"這是'引魂鈴',古代葬禮上用的法器,用來引導亡魂前往陰間。它不應該出現在普通人的家裡。"
柯明感到一陣噁心:"你是說這玩意兒引來了...那些敲門聲?"
"很可能。"林悅點頭,"但奇怪的是,'引魂鈴'通常只會吸引與之相關的亡魂。這個鈴鐺可能曾經屬於某個特定的人,而現在那個人...或者說那個靈魂,找到了你。"
"我該怎麼辦?"柯明問道,聲音裡帶著絕望。
林悅猶豫了一下:"根據古籍記載,一旦回應了敲門聲,詛咒就會開始。現在唯一的方法是在第七夜之前找出敲門者的身份,了結它的執念。"
"如果失敗了呢?"
"那麼第七夜的敲門聲響起時,"林悅直視著他的眼睛,"門外站著的將不再是空無一人。它會進來,帶走你的靈魂,就像五年前帶走那個租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