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契約？！”
沈妙妙平靜吐出的四個字。
如四道天雷，劈中龍羽識海。
他身軀猛的一晃。
看著沈妙妙從自己懷裡起身。
“妙妙……”龍羽聲音陡然拔高，帶近乎撕裂的沙啞和恐慌，語速快如連珠炮，完全失去平日沉穩。
“為什麼，為什麼要解除契約？！如果你在擔心……擔心未來的流言蜚語，你放心，我龍羽對天發誓，我絕不會向外吐露半個字！”
“它就是一場意外，一場該死的，不該發生的意外！”
龍羽急切的上前一步。
想要抓住她的肩膀。
卻在看到她冰冷眼神剎那，硬生生頓住，手臂僵在半空。
“我會對你負責，我會堂堂正正的站在你身邊！”
“我發誓，絕沒想過，絕沒想過會是以這種方式……這種混賬透頂的方式發生關係，這絕非我本意！”
沈妙妙沒有說話。
情急之下。
那個被龍羽視為最大禁忌，死死守住的秘密，再也無法抑制，脫口而出：“妙妙，你信我，我是人類！我真的和你一樣是人類，你看！”
他猛然指向自己臉，指向那屬於人類的五官輪廓，聲音因激動而劇烈顫抖，“我和你沒有區別，沒有種族天塹，我們是同一種存在！你相信我！”
什麼穿越者身份。
什麼最大底牌。
什麼可能的猜忌與危險。
在沈妙妙決絕提出“解除契約”四字瞬間，都被龍羽拋到九霄雲外。
他此刻姿態，近乎卑微。
可龍羽不在乎。
他不在乎任何嘲笑和輕視。
他只知道，眼前少女。
在經歷那場由他力量失控，意外引發的混亂與傷害後。
在她身體承受劇痛，她心靈忍受屈辱的時刻，她第一時間想到的，竟不是怨恨他，報復他。
而是用她那近乎殘忍的理性，試圖將對龍羽的傷害降到最低。
她選擇獨自承受。
如果說。
當初穿越到這方陌生世界，他還帶著一種遊戲人間，冷眼旁觀的疏離與優越感。
那麼此刻，看著眼前這個強忍淚水，決絕要斬斷聯絡的少女。
龍羽無比清晰意識到，沈妙妙，就是他在這異世漂泊，願意為之停駐的一處錨點。
“妙妙……”
龍羽聲音低了下來，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沙啞。
眼中慌亂，毫不掩飾。
沈妙妙靜靜聽完龍羽語無倫次的話，她抬起手，用力擦去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
那動作帶著近乎粗暴的決絕，將面板都擦得微微泛紅。
然後。
她竟然輕輕的笑了。
那笑容很淺，很淡。
如同往常。
她伸出手，指尖冰涼。
帶著微微顫抖，無比堅定按在龍羽因情緒激動而微微張開的嘴唇上。
“噓——”
“你錯了，龍羽。”
“是我自己，無法接受。”
“你不該對我產生喜歡這種情緒的，我們是不可能的。”
她指尖在他唇上微微用力，阻止龍羽想要立刻辯駁的衝動，
“你是龍，無論你靈魂來自何方，無論你自認為是何物。”
“你此刻身軀，流淌的血液，覺醒的力量，其本質根源，皆是龍。而我，是人。”
她頓了頓，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敲打在龍羽心上，也敲打在兩人之間無形的壁壘上。
“這是你無法改變，我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龍與人，是天地間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強求，只會帶來更深的痛苦和無法預料的災禍。”
沈妙妙緩緩收回手。
目光越過龍羽，投向遠處那幾根沉默的玉柱。
“龍羽，我們放過彼此，好嗎，交給時間，你會忘記這一切的。”
“不！”龍羽如被踩中尾巴的猛獸，低吼出聲，眼中徹底恐慌，“妙妙，不是這樣的，我……”
沈妙妙平靜抬手打斷他，語氣甚至帶上絲安撫意味。
然而。
比任何斥責，都更讓龍羽感到冰冷刺骨。
“別擔心。”
“你現在已是霸主級，即便解除契約，以你的實力和智慧，也能在聯邦活的很好，比跟著我更好。”
“要知道，你已成功開闢屬於你自己的神藏，那是你的御獸空間。”
“是所有寵獸所渴求的東西。”
神藏！
這兩個字。
如閃電般劈入龍羽混亂的腦海。
龍羽聲音陡然變得艱澀無比，帶著難以置信的刺痛，“妙妙，這是你剛剛在幫我定位，開闢神藏時，就已想好的退路嗎？”
對寵獸和御獸師而言。
最核心的區別便是御獸空間。
一旦寵獸自身擁有了類似御獸空間的神藏，能夠獨立承載力量，開闢空間，完成超凡進化。
那麼。
御獸師存在，就變得可有可無。
沈妙妙沒有回答。
只是垂下眼簾，長長睫毛在臉上投下兩片小小陰影，如同預設。
沉默，就是最殘酷的答案。
沈妙妙不再看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一股異常堅定的精神力，從識海中蔓延而出。
嗡——
兩道符陣。
同時在她和龍羽腳下無聲浮現。
符文流轉，一如當初。
她與他初次建立契約時的景象。
只是那時，光芒中帶著好奇與試探，帶著一份共同前行的期許。
而在此刻，這光芒卻冰冷刺骨，宣告著契約徹底終結。
沈妙妙站直身體，看著符陣那端龍羽寫滿哀求的臉。
她聲音，清晰響起。
也重重砸在龍羽的心上。
“我，沈妙妙。”
“在此。”
“解除我與龍羽的契約。”
話音落下剎那，符陣光芒大盛。
一股無形，源自靈魂層面的巨大撕裂感，如同最鋒利的刀，狠狠斬向兩人間由契約力量構築的橋樑。
剎那。
小艾琳穩住的兩片御獸空間。
此刻，在飛快分離開來，速度之快，連她都無法阻擋。
龍羽猛地發出聲痛苦悶哼。
彷彿靈魂被硬生生剜去一塊。
遠處，斤車吞噬鋒銳刀片的聲音依舊單調回響。
小艾琳錯愕的看著他們。
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龍羽僵在原地。
看著幾步外，剛剛斬斷兩人間最深層聯絡的少女。
沈妙妙沒有再看龍羽一眼。
彷彿他只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她目光，看向剩餘的黑色玉柱，那些御神宗尚未完成的傳承。
“這裡……”她聲音很輕，卻清晰傳入龍羽耳中，“就留給你吧。”
說完，她不再停留。
將外套牢牢系在腰間，掩飾著血跡，挺直那纖細而倔強的脊背。
一步，一步。
向著遠離龍羽的方向。
向著遺蹟外面走去。
對不起，龍羽。
我們到了分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