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沒有說話。
他將那根已經變成金色的鋼針,緩緩抽出放在一旁的白瓷盤裡。
他又換了一根新的鋼針,刺向了另一個穴位。
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一連換了十幾根鋼針,白辰的額頭,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將所有變成金色的鋼針,全部收集起來,放進了一個小小的坩堝裡,用烈火灼燒。
片刻之後,坩堝裡的鋼針,全部融化了。
但融化的,只有鋼。
那些詭異的金色物質,竟然毫髮無損,在坩堝底部,凝聚成了一粒比沙子還小的,閃閃發光的金色顆粒。
白辰用鑷子,將那粒金色的顆粒,夾了出來。
他放在眼前,仔細地觀察。
那不是金子。
它有著金屬的光澤,卻又帶著一種好比骨骼的質感。
“以骨為基,聚雷霆之力,催發人體潛能。”白辰喃喃自語。
他明白了。
骨瓷,根本不是什麼神藥。
它是一種霸道無比的催化劑。
它將服用者的骨骼,變成了類似雷擊棗木的存在,不斷地吸收著天地間的能量,轉化為自身的力量。
力量的增長,是有代價的。
代價就是生命。
它在瘋狂地燃燒著這些士兵的生命力。
短時間內,他們會變得力大無窮,不知疲倦。
但最多一年,他們就會像那根被燒成焦炭的雷擊棗木一樣,油盡燈枯,化為一捧飛灰。
他親手締造的,不是一支無敵的軍隊。
是一支,只有一年壽命的,敢死隊。
白辰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看著那個依舊在昏迷的新兵,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
“有辦法救他們嗎?”蘇婉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辦法,或許有。”白辰將那粒金色的顆粒,小心地收好,“但現在,我們沒時間了。”
他走出藥房,外面,邱龍王,周顛,張玉,還有剛剛趕來的莫家父女,全都等在那裡。
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凝重。
“大人,三月之期,根本不可能。”莫問第一個開口,他指著遠處那巨大的船體骨架,“即便我們日夜不休,光是鋪設甲板和安裝動力,就需要至少四個月。”
“那就讓它變成可能。”白辰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從今天起,工業區,所有工匠,三班輪換,人歇,機器不歇。所有材料,用最好的。所有工序,用最快的。”
他又看向邱龍王和周顛。
“全軍,進入戰備狀態。訓練加倍,骨瓷的用量,也加倍。”
“大人!”周顛急了,“再加量,弟兄們的身體,怕是……”
“這是命令。”白辰打斷他,“我需要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擁有最強的戰鬥力。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三個月後,我要這支軍隊能踏平東瀛。”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蘇婉身上。
“去告訴沈觀,他的三百萬兩,不夠。我要五百萬。讓他用最快的速度,從江南給我運來足夠裝備一萬人的鎧甲和兵器。還有糧食越多越好。”
一連串瘋狂的命令,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窒息。
白辰這是要賭上一切。
他要在三月之內,打造出一支無敵的艦隊,和一支無敵的陸戰之師。
然後,去完成那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大人,我們這麼做,那個王柬……”張玉提醒道。
“他?”白辰冷笑一聲,“等他來了,讓他親眼看看,什麼叫大明的力量。”
接下來的三個月。
整個城西營地,徹底變成了一臺高速運轉的戰爭機器。
工業區內蒸汽機二十四小時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巨大的龍門吊,將一塊塊沉重的鋼板和木料,吊裝到“破浪號”的船體上。
無錯書吧莫家父女,帶著幾百名工匠,吃住都在船塢裡,眼睛熬得通紅人人都瘦了一大圈。
訓練場上,數萬士兵的吶喊聲,驚天動地。
他們穿著沉重的鎧甲,進行著超越人體極限的訓練。
骨瓷的用量不斷加大,他們的力量,也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在增長。
斷裂的兵器,破碎的甲冑,每天都要換掉幾百套。
蘇婉和沈觀的商隊,日夜不絕地,將海量的物資,從江南運來。
整個營地,像一個巨大的熔爐,將無數的金錢、物資和人力,投入其中鍛造著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刃。
白辰自己,也沒有閒著。
他將自己關在藥房裡,沒日沒夜地,研究著那粒金色的顆粒。
他試圖找到一種,能夠中和其霸道力量,延續士兵生命的方法。
他試了上百種草藥,上千種配方。
失敗失敗還是失敗。
時間,一天天過去。
“破浪號”的船體,已經基本完工。
那狹長的船身閃著金屬寒光的裝甲,還有甲板上那兩座猙獰的,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轉的蒸汽炮臺,無不彰顯著它毀天滅地的力量。
士兵們的戰鬥力,也達到了一個駭人的地步。
他們已經可以做到,人手一柄百斤重的陌刀,奔襲數十里面不改色。
但白辰的心,卻越來越沉。
因為他發現,第一批服用骨瓷計程車兵,身體已經開始出現衰敗的跡象。
他們的頭髮開始脫落,牙齒開始鬆動。
他們強大的力量背後,是生命力被快速抽乾的枯萎。
離三個月的期限,只剩下最後十天。
這一日,王柬的官轎,在數百名錦衣衛的護送下,終於抵達了營地門口。
白辰率領著邱龍王、周顛、張玉三名主將,親自出迎。
他身後的廣場上,一萬名身穿全新黑鐵重甲,手持陌刀計程車兵,排列成一個巨大的方陣鴉雀無聲。
一股冰冷、厚重,仿若實質的殺氣,撲面而來。
即便是見慣了腥風血雨的錦衣衛,在看到這支軍隊的時候,也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繡春刀。
王柬從轎子裡走了出來。
他約莫五十多歲,身材幹瘦面容枯槁,一雙眼睛卻像鷹隼一般銳利。
他看了一眼白辰又掃了一眼那支殺氣騰騰的軍隊,最後將目光投向了遠處那艘已經初具雛形的巨大戰船。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白大人,別來無恙啊。”王柬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乾枯沒有一絲溫度。
“恭迎王御史。”白辰微微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