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青銅脈動
冰冷、沙啞、如同兩塊鏽蝕青銅摩擦的聲音，從林薇的口中擠出：
“……鑰……匙……終……於……回……來……了……”
每一個音節都帶著非人的粘稠感，如同冰冷的毒液滴落在陳默的心上。那雙墨色眼眸深處，兩點暗青色的幽光冰冷地燃燒著，充滿了純粹的貪婪和一種跨越千年的、令人骨髓凍結的怨毒。那不是林薇的眼神。那是盤踞在她精神核心深處、被盤絲邑景象刺激而短暫佔據上風的……邪祟意志殘留！
“滾出去！”陳默的怒吼如同受傷孤狼的咆哮，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和無盡的憤怒！他猛地撲到翻倒的醫療艙前，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雙被邪祟佔據的眼睛，體內那點剛剛恢復一絲的“雄鑰”力量不顧一切地燃燒起來！一層極其稀薄、卻帶著他全部守護意志和灼熱氣息的金芒，瞬間覆蓋在他按在醫療艙冰冷金屬壁的手掌上！
嗤——！
金芒觸及艙壁的剎那，如同滾燙的烙鐵按上寒冰！醫療艙內，林薇（或者說佔據她軀殼的那東西）身體猛地劇烈一顫！眉心的暗青疤痕光芒劇烈閃爍！那雙燃燒著暗青幽光的眼睛中，瞬間爆發出被灼燒般的痛苦和狂怒！
“呃啊——！”一個混合著林薇痛苦尖叫和邪祟憤怒嘶吼的聲音從艙內爆發出來！林薇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力拉扯，痛苦地弓起、痙攣！她猛地抬起一隻手，那隻手上瞬間覆蓋上一層散發著陰冷氣息的暗青光澤，帶著凍結靈魂的寒意，狠狠拍向艙內壁陳默手掌按著的位置！
砰！！！
一聲悶響！陳默覆蓋著金芒的手掌與艙內壁爆發的暗青寒流隔著一層強化玻璃猛烈碰撞！整個醫療艙劇烈震顫！觀察窗上的裂紋瞬間擴大、蔓延！陳默如遭重擊，悶哼一聲，手掌上那層薄薄的金芒瞬間潰散，身體被巨大的反震力狠狠推開，重重撞在身後冰冷的青銅廢墟上！喉頭一甜，鮮血再次湧出！
差距太大了！他力量枯竭，而那東西依託林薇的“雌鑰”本源，在這片充滿它氣息的青銅廢墟中，力量得到了恐怖的增幅！
醫療艙內，林薇（邪祟）緩緩放下手，覆蓋在手上的暗青光暈緩緩斂去。她（它）看著被撞飛、嘴角溢血的陳默，嘴角那個僵硬而邪異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冰冷的意念再次傳出，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和貪婪：
“……弱……小……的……雄……鑰……你……的……力……量……終……將……成……為……吾……復……蘇……的……資……糧……”
陳默背靠著冰冷的青銅斷壁，劇烈的喘息牽動著胸腹間翻江倒海般的劇痛。他看著醫療艙內那雙冰冷的暗青眼眸，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著巨大憤怒和無力感的寒意籠罩了他。硬拼，毫無勝算！必須找到其他辦法！壓制它！喚醒薇薇！或者……找到離開這個鬼地方的路！
就在這時，腳下的大地深處，那股緩慢、沉重、如同沉睡巨獸心跳般的搏動感，再次傳來！嗡……嗡……
這一次，搏動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一絲？而且，伴隨著這搏動，陳默敏銳地感知到，空氣中瀰漫的那種令人窒息的死寂感，似乎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法忽視的……擾動？
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這片死寂的青銅廢墟深處，被這來自地心的搏動……喚醒了？
陳默的目光猛地掃過四周無邊無際的暗青色廢墟。斷壁殘垣，破碎的青銅器皿，扭曲的樑架……一切似乎依舊死寂。但就在他目光掃過距離醫療艙不遠、一堆格外高大的青銅廢墟殘骸時，他體內那點微弱到幾乎忽略不計的“雄鑰”力量，極其突兀地……跳動了一下！
不是共鳴，也不是排斥。是一種……被某種同源、卻更加古老龐大的秩序力量……輕輕撥動的感覺！
那堆廢墟……有異常！
陳默強忍著劇痛，掙扎著爬起。他不再看醫療艙內那雙冰冷的眼睛，目光死死鎖定那堆看似與其他廢墟無異的青銅殘骸。那是由數根巨大的、斷裂扭曲的青銅支柱和一塊半坍塌的巨大青銅壁板相互倚靠、堆積而成，形成了一個類似洞穴的遮蔽空間。
他一步一步，極其艱難地挪向那堆殘骸。每一步都牽動著傷勢，汗水混合著血汙從額角滑落。他能感覺到，醫療艙內那雙冰冷的暗青眼眸，正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無聲地注視著他的行動。
嗡……嗡……
地心深處那沉重的搏動感再次傳來。這一次，當搏動傳來時，陳默清晰地捕捉到，從那堆青銅殘骸的“洞穴”深處，傳來了一絲極其微弱、卻與那搏動完全同步的……能量漣漪！那漣漪冰冷、厚重、帶著一種非自然的、純粹的秩序感！與他體內“雄鑰”力量剛才的跳動感，如出一轍！
就是這裡！
陳默咬緊牙關，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撥開幾塊散落的、邊緣鋒利的青銅碎片，踉蹌地鑽進了那片由巨大青銅殘骸構成的、相對狹小的空間。
眼前驟然一暗。空間不大，僅能容納幾人。地面散落著厚厚的塵埃和更小的金屬碎片。然而，就在這片空間的中央，一個東西，牢牢地攫住了陳默所有的目光！
那是一個……基座？
一個約莫半人高、由整塊暗青色、質地異常細密的奇異金屬鑄造而成的立方體基座！基座表面佈滿了極其複雜、精密、如同電路板般的凹槽紋路，紋路中流淌著極其微弱的、如同液態金屬般的暗青色流光！這些流光並非靜止，而是隨著地心深處那沉重搏動的節奏，極其緩慢地、規律地明滅、流動！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而純粹的秩序感，如同實質般從這個基座上散發出來！陳默體內的“雄鑰”力量在這股秩序感面前，如同溪流遇到了大海，瞬間變得無比溫順，甚至……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敬畏和親近感！
這絕非門後那東西混亂邪惡的造物！這氣息……與他之前保護林薇時出現的暗青屏障、與那扇青銅巨門本身的材質、與腳下這座城市的根基……同源！但卻更加……純粹！更加……古老！如同……源頭！
基座的上方，並非空無一物。那裡鑲嵌著一個東西。
一個約莫臉盆大小、形狀不規則、如同巨大水晶碎片般的……暗青色晶體！晶體內部並非透明，而是如同有生命般，緩緩流淌、旋轉著濃郁得化不開的暗青色能量流！這些能量流的流動軌跡，與基座表面的凹槽紋路完美契合！每一次地心搏動傳來，基座紋路中的流光閃爍，這塊巨大的晶體內部的能量流旋轉速度就隨之微微加快，散發出更加濃郁的、冰冷而秩序的波動！
更讓陳默心神劇震的是，在這巨大晶體的核心位置，懸浮著一個小小的、只有拳頭大小、卻散發著更加凝練、更加純粹暗青光芒的……核心！那核心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著，每一次搏動，都牽引著整個巨大晶體的能量流轉！它散發出的秩序感，甚至讓陳默有種想要頂禮膜拜的衝動！
而在這塊巨大的暗青晶體旁邊，基座的邊緣，赫然鑲嵌著幾個……介面？
那並非現代科技的插口，而是幾個形狀極其古樸、帶著明顯人工雕琢痕跡的凹槽。其中兩個凹槽，讓陳默的心臟瞬間停跳！
一個凹槽，呈三叉戟狀，線條剛硬，充滿了力量感，表面散發著極其微弱的、與陳默體內“雄鑰”力量同源的灼熱金芒！
另一個凹槽，呈彎月狀，線條柔和內斂，表面散發著同樣微弱、卻與林薇體內“雌鑰”力量同源的冰藍寒光！
雙鑰介面！
這基座……這晶體……這核心……是控制中樞！是這座青銅之城，或者說，是構成這座城根基的某種龐大系統的……控制中樞！而那三叉戟和彎月凹槽，正是為“雄鑰”和“雌鑰”準備的！
楚將景陽留下的石碑警示——“唯雙鑰同啟，或可絕其根”——難道指的就是這裡？！“根”，不是門後那東西的意志，而是……這個維繫著整座城市、甚至維繫著那東西物理根基的……能量核心？！
陳默的目光死死鎖定著那個散發著純粹秩序感的核心，又猛地看向基座上那代表著“雙鑰”的凹槽。一個大膽到瘋狂、卻可能是唯一生路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他的腦海！
摧毀它！或者……控制它！
就在這時——
“嘶嘶……你……找……到……了……羅……發……的……心……髒……”一個冰冷、沙啞、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貪婪和……忌憚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猛地從陳默身後傳來！
陳默猛地回頭！
林薇……不，是佔據了她身體的邪祟意志！它不知何時，竟然強行掙脫了醫療艙的束縛！此刻，她（它）就站在殘骸“洞穴”的入口處！身體微微懸浮，離地半尺，周身籠罩著一層稀薄卻散發著強烈侵蝕感的暗青光暈！那雙冰冷的暗青眼眸，死死地盯著基座上那塊巨大的暗青晶體核心，充滿了極度的渴望和一種……源自本能的恐懼！
它顯然知道這是什麼！而且，它對這核心，既無比貪婪，又……無比忌憚！這維繫秩序的核心力量，對它混亂邪惡的意志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脅！
“……但……你……無……法……控……制……它……”林薇（邪祟）僵硬地抬起一隻手，指尖繚繞著冰冷的暗青能量，指向那個三叉戟凹槽，“……你……的……鑰……匙……太……弱……了……而……她……”它的目光轉向陳默腰間——那裡，掛著一個用高強度纖維布臨時包裹起來的、散發著微弱震動感的條形物體！
是那柄從犧牲隊員身上取下、刻著蝌蚪文、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漆黑石斧！陳默在混亂中一直將其帶在身邊！此刻，這石斧在基座秩序核心的波動下，正發出極其微弱、卻充滿邪異渴望的……震動！
“……她……才……是……打……開……這……門……的……鑰……匙……”林薇（邪祟）的意念中充滿了扭曲的興奮和惡意，“……讓……吾……們……一……起……品……嘗……這……力……量……的……滋……味……”
話音未落！林薇（邪祟）懸浮的身體猛地前衝！帶著一股冰冷的狂風，五指成爪，繚繞著濃烈的暗青寒光，並非抓向陳默，而是……直抓向基座上那塊巨大的暗青晶體核心！它要強行奪取這核心的力量！哪怕會被秩序之力反噬，也要孤注一擲！
與此同時！陳默腰間那柄被包裹的漆黑石斧，彷彿受到了主人意志的召喚，猛地爆發出強烈的暗紅色幽光！包裹的纖維布瞬間被腐蝕、撕裂！石斧如同活物般自動掙脫束縛，化作一道帶著撕裂靈魂尖嘯的暗紅流光，後發先至，越過林薇（邪祟），如同毒蛇般狠狠噬向那個代表“雄鑰”的三叉戟凹槽！
邪祟要奪核心！石斧要佔據“雄鑰”介面！
千鈞一髮！生死一線！
陳默眼中爆發出決絕的厲芒！他體內那點微弱的力量根本無法同時阻止兩個方向的攻擊！他必須做出選擇！
電光火石間！他的目光掃過林薇那雙被邪祟佔據、只剩下冰冷貪婪的眼睛，又掃過那柄散發著邪惡紅光的石斧！最後，死死鎖定在基座上那個代表著“雌鑰”的彎月凹槽！
喚醒林薇！只有喚醒林薇真正的“雌鑰”意志，才能引動這基座的力量！才有可能逆轉乾坤！
賭了！
陳默不再猶豫！他猛地轉身，不再理會那抓向核心的邪祟利爪和射向“雄鑰”介面的石斧！他用盡全身力氣，將體內最後一點、帶著他全部守護意志和不屈信念的“雄鑰”力量，毫無保留地、狠狠地……按向了那個代表著“雌鑰”的彎月凹槽！
“薇薇——！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