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夢裳一聲令下,她的幾個丫鬟連忙手腳麻利地行動起來。不一會兒,一張碩大無比、毛色雪白油亮的白狐皮褥子便被鋪在了她原先坐的繡墩旁邊的草地上。那白狐皮褥子一看便知價值不菲,毛質細膩柔軟,泛著一層瑩潤的光澤,鋪在地上,宛如一堆新雪,散發著一種奢華而溫暖的氣息。
緊接著,一個造型精美、雕刻著繁複花紋的金絲楠木暖手爐也被送了上來。那暖手爐入手溫潤,裡面燃著上好的銀骨炭,散發著淡淡的幽香,捧在手中,便能感到一股暖意融融。
錢夢裳得意洋洋地在鋪著白狐皮褥子的草地上一歪,將那金絲楠木暖手爐抱在懷中,臉上露出了矜持而傲慢的笑容。她斜睨著不遠處的陸微瀾,眼神中充滿了挑釁和優越感。
“哼,陸微瀾,你瞧見沒有?”錢夢裳故意提高了聲音,確保陸微瀾能聽見,“這才是真正的享受!我這白狐皮褥子,乃是北地藩王進貢的極品,一張便價值千金,冬暖夏涼,坐臥其上,宛如置身雲端!還有我這金絲楠木暖手爐,乃是宮中造辦處特製的貢品,用的都是最上等的材料,非尋常人家可見!你那些什麼氣囊軟墊、摺疊躺椅,雖然瞧著新奇,但終究是些上不得檯面的粗陋之物,豈能與我這些真正的寶貝相提並論?”
她身邊的幾個小姐妹也紛紛附和:
“是啊是啊,錢姐姐這白狐皮褥子可真是太漂亮了!摸上去一定很舒服吧?”
“還有這暖手爐,也太精緻了!比我們家裡的那些強多了!”
“錢姐姐不愧是禮部侍郎家的千金,這氣派,就是不一樣!”
她們雖然也對陸微瀾的新奇玩意兒感到好奇,但更不敢得罪錢夢裳這位家世顯赫、又深得長輩寵愛的大小姐。
周玉麒見錢夢裳出來助陣,也來了精神。他雖然也覺得陸微瀾那躺椅看著挺舒服,但他更願意看到陸微瀾吃癟。他哈哈大笑道:“錢小姐說得對!陸微瀾,你那些破爛玩意兒,在我們這些真正的世家貴胄面前,簡直是不值一提!你以為弄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就能掩蓋你出身的寒酸嗎?真是可笑!”
他這話,不僅是在貶低陸微瀾,連帶著把陸侍郎府也給捎帶上了,用心不可謂不惡毒。
陸微瀾聽著這些聒噪的聲音,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皮,目光平靜地掃過錢夢裳那張得意洋洋的臉,以及她身下那張確實很名貴的白狐皮褥子。
她心中暗自發笑:白狐皮褥子?金絲楠木暖手爐?這些東西,在現代也就是博物館裡的展品,或者某些極端奢侈品愛好者的收藏罷了。論起真正的舒適實用,跟現代科技的產物比起來,簡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不過,她也懶得跟這些眼界受限於時代的人爭辯。她只是從容地從身旁的食盒裡,取出了一個……嗯,一個用素色棉布包裹著的小巧方塊。
“小姐,您這是?”春桃和夏荷都有些好奇,不知道自家小姐又有什麼新花樣。
陸微瀾微微一笑,將那棉布方塊在手中輕輕搓揉了幾下,然後隔著一層薄薄的衣衫,貼在了自己的小腹處。
做完這個動作,她又從食盒的保溫層裡,取出一個用絲綢包裹著的、扁平的、巴掌大小的……暖水袋,當然是現代的迷你充電暖水袋,只是外面用古代的絲綢套子偽裝了一下。她將那暖水袋也抱在懷中,然後愜意地舒了口氣,彷彿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溫暖與舒適。
“這……”眾人看著陸微瀾的舉動,都有些不明所以。那兩個小小的、不起眼的物件,難道比錢夢裳的白狐皮褥子和金絲楠木暖手爐還要厲害不成?
錢夢裳更是嗤之以鼻,她譏笑道:“陸微瀾,你又在搞什麼鬼?莫不是被我的寶貝給刺激到了,也想拿出什麼東西來獻醜?就你那兩個破布包,裡面裝的是什麼?石頭還是泥塊?難道還能比我的白狐皮、金絲楠木更暖和不成?”
她身邊的跟班們也跟著鬨笑起來:
“就是!陸二小姐,您就別再故弄玄虛了!”
“我看啊,她就是沒什麼好東西,只能用這些不值錢的玩意兒來湊數了!”
“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拿破布包跟白狐皮比暖和,虧她想得出來!”
陸微瀾卻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她甚至還閉上了眼睛,臉上露出了無比享受的表情,彷彿沉浸在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與舒適之中。
她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錢小姐此言差矣。所謂溫暖,並非一定要依靠名貴的皮毛和珍稀的木材。有時候,最貼心的溫暖,恰恰來自於最不起眼的地方。”
她頓了頓,輕輕拍了拍自己小腹處那個棉布方塊,又摸了摸懷中那個絲綢暖水袋,臉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我這兩個小玩意兒,雖然貌不驚人,但卻能持續不斷地散發出恰到好處的溫暖,而且輕便小巧,隨身攜帶,無論走到哪裡,都能讓我如沐春風,暖意融融。這種由內而外的、妥帖自在的溫暖,恐怕是錢小姐那笨重奢華的白狐皮褥子和需要時時添炭的金絲楠木暖手爐,所無法比擬的吧?”
她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持續不斷地散發溫暖?輕便小巧?隨身攜帶?
這怎麼可能?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取暖方式,無非就是炭盆、手爐、湯婆子之類,要麼笨重,要麼需要時時更換熱源,哪裡有什麼可以持續不斷散發溫暖還輕便小巧的東西?
錢夢裳更是覺得陸微瀾在胡說八道,她冷笑道:“陸微瀾,你少在這裡吹牛了!本小姐才不信你那兩個破布包有那麼神奇!有本事,你拿出來給大家瞧瞧,讓我們也開開眼界,看看是什麼樣的寶貝,能比我的白狐皮和金絲楠木還要厲害!”
她身邊的跟班們也紛紛起鬨:
“對啊!拿出來看看!”
“別是裡面藏了什麼燒紅的烙鐵吧?哈哈哈!”
“我看她就是沒東西可比,只能編些謊話來騙人了!”
陸微瀾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清澈地看著錢夢裳,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錢小姐當真想看?”
“當然!”錢夢裳昂著下巴,一臉不屑,“本小姐倒要看看,你還能耍出什麼花招來!”她篤定陸微瀾是在虛張聲勢。
陸微瀾微微頷首,然後,她竟然真的將懷中那個絲綢暖水袋遞給了離她最近的宋清遠,柔聲道:“宋公子,此物入手溫熱,能持續數個時辰,不妨一試?”
宋清遠有些驚訝,但還是伸手接了過來。那絲綢暖水袋入手果然是溫熱舒適,而且觸感柔軟,比那些硬邦邦的銅製湯婆子不知舒服了多少倍。他捧在手中,只覺得一股暖意從掌心傳來,十分愜意。
“這當真是奇物!”宋清遠由衷地讚歎道,“如此小巧,竟能蘊含如此持久的暖意!陸二小姐,此物是如何做到的?”
陸微瀾又將貼在小腹處的那個棉布方塊,其實是暖寶寶取了下來,遞給了好奇的蕭北辰:“蕭二公子,此物更奇,無需任何外力,只需貼身佩戴,便能源源不斷地散發熱量,驅散寒意。”
蕭北辰將信將疑地接過那棉布方塊,入手只覺得微微有些發熱,並無其他特別之處。他學著陸微瀾的樣子,隔著衣服貼在了自己的胸口。
片刻之後,他便感覺到一股持續而穩定的暖流從那棉布方塊處傳來,迅速驅散了傍晚的寒意,讓他整個人都暖洋洋的,舒服極了。
“哇!這簡直是神了!”蕭北辰瞪大了眼睛,驚呼道,“這玩意兒竟然真的能自己發熱!而且還這麼暖和!太不可思議了!陸二小姐,你這到底是什麼寶貝啊?”
趙鈺也湊了過來,從蕭北辰手中接過那棉布方塊,感受了一下那神奇的自發熱功能,也是嘖嘖稱奇:“陸二小姐,你這些東西,當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本侯今日算是徹底服了!”
周圍那些原本還在嘲笑陸微瀾的公子小姐們,此刻也都驚呆了。他們看著宋清遠和蕭北辰手中那兩個看似普通的小物件,竟然真的能散發出如此神奇而持久的溫暖,一個個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錢夢裳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她無法理解,那兩個小小的、不起眼的破布包,怎麼可能比她那價值千金的白狐皮褥子和精美絕倫的金絲楠木暖手爐還要厲害?
這不合常理!這根本就不可能!
“不……我不信!”錢夢裳失聲叫道,“你們一定是串通好了來騙我的!那東西里面肯定藏了什麼機關!或者是什麼妖術!”她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陸微瀾看著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多做解釋。
有些東西,是無法用這個時代的認知來理解的。這種科技代差帶來的降維打擊,才是最致命的。
白狐皮褥子再名貴,能比得上現代發熱材料帶來的持續恆溫嗎?
金絲楠木暖手爐再精緻,能比得上充電暖水袋的安全便捷嗎?
答案,不言而喻。
錢夢裳看著眾人對陸微瀾那兩個小玩意兒趨之若鶩、讚不絕口的樣子,再看看自己身邊那張碩大而笨重的白狐皮褥子和那個需要時時照管的暖手爐,忽然覺得它們變得如此礙眼和可笑。
她引以為傲的富貴尊榮,在陸微瀾那貼心實用的小玩意兒面前,竟然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這種挫敗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讓她幾乎要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