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莊,多是用來停放屍體。
一種是官府辦的,收殮因疾病或意外死去的外鄉人,作為他們暫時的停屍所。
也有當地大族辦的,用作族內喪事的辦理,比如籌集錢款,辦理喪宴,或是提供給一些生活困難的人一個住所。
徐然眼前這座義莊荒草叢生,一片破舊景象,明顯廢棄已久,但看門匾上有範氏二字,多半是後者。
徐然心中思量,“這兩個邪修來義莊,多半是要煉什麼邪術。”
徐然悄聲靠近,從破洞的大門朝裡面張望。
義莊大門正對著一處祠堂,能看到供臺中間擺了一尊彩繪斑駁的佛像,佛像後面是一排排靈位。
祠堂兩邊是住宿的廂房和放雜物的庫房,徐然沒看到拄拐老人和南越漢子的身影。
祠堂後面是停放棺材,收殮屍體的院子,想來二人應該是到後面去了。
徐然輕輕走進祠堂,發現後面停屍院掛滿了破舊髒爛的白綾,窗戶也被遮住。
停屍院中光線昏暗,擺著十幾具棺材,散發出一股腐臭味道,地面是散落的紙錢。
角落裡有一團鬼火在燃燒,發出慘淡的綠光,周圍隱約有幾個人影搖晃。
忽然傳來某人的說話聲。
“葛老大,等我們忙完了,嘿嘿你可得請我好好爽一把!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進去嘿嘿嘿……”
徐然一聽這聲音就有了判斷,‘這人語調生硬,笑聲猥瑣,必是那南越漢子,他口中的葛老大當是拄拐老人。’
裡面又響起一道砂紙磨擦般的聲音。
“你要是壞了我的事,可別怪我不講兄弟情面。”
葛老大似乎心情不好,語氣冰冷。
那南越漢子滿無所謂的說道:“嘿嘿,有我阿多隆出手,這抽魂煉魄必然萬無一失。”
徐然心中一沉,抽魂煉魄,這兩人多半是要加害我師弟!
他到現在都沒聽到“師弟”說話,猜測多半是被制住了。
葛老大的聲音再次傳來,“你也別閒著了,過來幫我把東西佈置一下。”
南越漢子阿多隆應了一聲,不知幫葛老大擺弄什麼東西,叮鈴咣啷的,忽然又笑道:
“嘿嘿嘿,這孩子可真是個好苗子啊,我都羨慕死了。”
‘機會來了。’
趁著兩個邪修在搗鼓什麼,降低了注意力,徐然手中生出一團火球,朝著裡面說話處扔了過去。
火球穿過襤褸白綾,燒出一條火焰道路,照亮了院中幾個邪祟驚懼的面孔。
一張蒼老嚇人,一張猥瑣醜陋,一張僵硬蒼白,中間還坐著一個雙眼緊閉的孩童。
四個人!
除了拄拐老人葛老大,南越漢子阿多隆,還有一個面色蒼白如死屍的中年男人!
三個邪修!
徐然已經管不了那麼多,金陽劍丸已被他祭出,從另一邊向阿多隆飛去。
葛老大第一個反應過來,一掌拍出,陰氣如風將火球擊碎,化作點點火星。
“啊!”
南越漢子大聲慘叫,他斷了一條臂膀,血直往外湧。
阿多隆是胎息中期的高手,反應十分敏捷,在最後關頭躲開了金陽的致命軌跡,只是斷了一條胳膊。
這一切只發生在瞬息之間。
徐然雖然重創一人,但他臉上沒有絲毫喜色,操控金陽劍丸朝著另外兩人攻去。
火球點燃的白綾還在燃燒。
徐然精神緊繃。
他和這幾個邪修只相隔不到兩丈的距離,以他們胎息中期的實力,這只是一步之遙。
徐然也不能後退,因為對手的速度肯定在他之上,後退是死路一條。
他必須牢牢掌握主動權,速戰速決!
金陽迅速一轉,直刺葛老大。
葛老大中了徐然的圈套,出手擊碎火球,此時手都還沒落下,正是真氣運轉不接之時。
可這蒼老的像半隻腳踏進棺材的邪道修士,在生死關頭爆發出驚人的反應力。
他預判了劍丸飛行線路,手中梨木柺杖後發先至,重重砸向金陽劍丸!
葛老大並沒有聽到想像中的碰撞聲,他借力後撤的想法也落空了。
金陽劍丸何等鋒利?
梨木柺杖觸之即斷,毫無停頓的斬下葛老大半個腦袋。
劍丸繼續朝著中年男人斬去。
“砰!”
棺材破碎,一隻殭屍蹦出,擋在面無血色的中年男人身前,金光一閃,殭屍斷成兩截,中年男人向後一倒,背部幾乎平貼地面,以一種違反常識的發力方式,快速移動。
與此同時。
突如其來的斷臂之痛,讓阿多隆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我要讓他死!
阿多隆沒有去給傷口止血,他用另一隻完好的手沾著自己的血,迅速的在地上繪出幾個符文,口中高聲叫道:“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玎玲!玎玲…玎……!”
另一邊,中年男人還在移動,手裡不知何時拿了一枚黃銅鈴鐺,正在瘋狂搖動。
“砰!”
“砰!”
“砰!”
一塊塊棺材板不斷飛起,十幾只殭屍從棺材中蹦出,向徐然圍殺過來。
徐然臨危不亂,清喝一聲:“斬!”
金陽劍丸光輝暴漲,宛如一輪小太陽,猛然發出一道劍氣,斬向面色蒼白如紙的中年男子。
雖然中年男子施展了殭屍功裡的怪異身法,可以躺著移動,但是這種姿勢也讓他身體僵硬,反應能力不足,只能眼睜睜看著金色劍氣飛向自己。
金鵬振羽劍氣毫無阻礙的刺入中年男人的胸膛,他刻苦修行的殭屍護體神功毫無用處。
“砰!”
劍氣無比霸道,直接讓中年男人身體炸的四分五裂,奇怪的是並沒有多少血液飛濺,好像他真的是一具殭屍。
而另一邊,阿多隆已經唸完咒語,從懷裡取出一把骨制短刀,狠狠扎向自己的斷臂!
‘糟了!’
徐然發出一道劍氣,心神和真氣損耗許多,金陽劍丸的速度也下降些許,眼看是來不及阻止阿多隆施法了。
“去死吧!狗草的生人!”阿多隆面容扭曲,發瘋似的大叫。
他這秘法乃是山越族禁忌傳承,未傷人先傷己,這短短一瞬間,就損失了二十年的壽元,他又少了條胳膊,已經是等死的廢人了。
而這份痛苦,他一定要十倍百倍的報復回來,他要抽出這生人的魂魄,還要殺光他的親人朋友,然後把他們的靈魂嚼碎嚥下!
這可真是太美妙了!一想想就要…
一根梨木柺杖,從一旁伸過來,打歪了阿多隆的斷臂。
阿多隆一刀紮在地板上,頓時從幻想中清醒過來。
他驚愕轉頭,對上一雙明亮星眸。
“你…”
金光一閃而過,鮮血噴湧,頭顱滾落,那畫著刺青的面上還留著在一半癲狂,一半驚愕。
“噗通。”
“噗通。”
“噗通。”
隨著阿多隆頭顱掉落的,還有十幾具殭屍的頭顱和軀體。
徐然收起劍丸,激烈跳動的心臟也逐漸平緩。
還好,最後有驚無險。
徐然快步來到“師弟”身邊,發現他坐在一處法陣的中心,好在看樣子法陣只完成了一半。
徐然關切道:“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宛若仙人降生的異相消失,徐然終於看清了自己這“師弟”的廬山真面目。
破爛的衣服佈滿塵土,髒兮兮的臉還有血汙,亂糟糟的頭髮十分油膩,完全就個小乞丐。
只有一雙眼睛,清澈似水,明亮如星。
“我沒事了,哥哥你是來救我的嗎?”小乞丐問道。
清脆聲音如琉璃碰撞,還殘留幾分稚嫩。
‘聲音也挺好聽。’徐然心裡又補了一句。
徐然掏出一張手帕,給“師弟”擦去臉上的血汙,回答道:
“是啊,師父叫我來救你,沒想到,我最後還被你給救了。”
小乞丐看著徐然,疑惑道:“你師父為什麼叫你來救我啊?”
徐然咧嘴一笑,“是咱倆的師父。”
小乞丐眨眨眼,似乎明白了他這話的含義。
徐然捏捏他的臉蛋,問道:“師弟,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應囂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