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川感覺眉心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燙了一下,金蠶蠱鑽進資料流核心的瞬間,整個人突然失重般墜入黑暗。最後一眼看到的,是蘇清瑤的九尾在血月中炸開成漫天冰屑,王大雷的戰鼓被資料流藤蔓纏成了粽子,李雨桐的直播裝置螢幕上,全球回憶的金色光柱正在急速黯淡。
“歡迎回家,弟弟。”黑袍人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著三百年的冰冷回聲。林小川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青嵐村的老槐樹下,張大爺的雜貨鋪門口擺著今年新收的山楂,陽光透過樹葉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點——這是他十六歲生日那天的場景,可本該在樹下下棋的大爺們,此刻卻化作資料流站在原地,空洞的眼眶裡淌著二進位制程式碼。
“這不是真的。”林小川攥緊拳頭,掌心的天狐印燙得驚人。他記得十六歲生日那天,蘇清瑤送了他一串用淨世玄冰做的護身符,王大雷硬塞給他的野山參差點把他補流鼻血。可眼前的蘇清瑤正站在雜貨鋪門口,少女的銀髮變成了純黑色,手裡拿著的不是護身符,而是纏繞著資料流的匕首。
“小川,別抵抗了。”蘇清瑤的聲音像被水泡過似的發悶,匕首在她指間轉了個圈,刀刃上倒映出林小川驚恐的臉,“資料世界多好啊,你看張大爺還在賣山楂,我妹妹也回來了。”她突然指向雜貨鋪裡間,那個三百年前被當作祭品的小狐妖正坐在板凳上啃糖葫蘆,只是糖葫蘆的糖衣裡裹著的全是黑色資料流。
林小川的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知道這是假的,可小狐妖抬頭對他笑的瞬間,那眉眼分明和蘇清瑤一模一樣。三百年前的犧牲、狐仙族長的絕筆信、蘇清瑤每次提起妹妹時泛紅的眼眶...這些記憶突然變得模糊,資料流像藤蔓般順著他的腳踝往上爬,試圖篡改他的認知。
“他孃的小川你傻站著幹嘛!”王大雷的聲音突然炸響,壯漢拎著戰斧從村頭跑過來,戰魂紋身在他胳膊上黯淡無光,“快跟老子走!清瑤和雨桐被黑袍人抓去寒潭了!”可他跑到林小川面前時,臉突然像電視雪花似的閃爍起來,戰斧“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化作一堆資料流碎片,“不對...是我把她們...賣了...”
林小川猛地後退一步,看著王大雷的身體逐漸資料化。他想起熊族遺蹟裡,壯漢為了保護大家,寧願讓戰魂被資料流侵蝕;想起跨時空戰鬥時,是他用後背擋住了黑袍人的攻擊。這些鮮活的記憶像燒紅的烙鐵,燙得資料流藤蔓紛紛縮回地面:“你不是雷哥。”天狐印在掌心亮起金光,“真正的王大雷就算被打成篩子,也絕不會說這種屁話!”
“嘴硬可沒意思。”黑袍人突然出現在雜貨鋪屋頂,兜帽下的臉一半是林滄海年輕時的模樣,一半是蠕動的資料流,“看看這個。”他抬手一揮,青嵐村的景象突然碎裂,露出寒潭邊的慘狀——蘇清瑤的九尾被資料流釘在祭壇上,每根尾巴都在滋滋冒白煙;李雨桐的直播裝置摔在地上,螢幕裂開的紋路里滲出黑色血液;楚雪的破劫劍斷成兩截,半截劍身插在她自己的心口。
“不!”林小川瘋了似的衝過去,可腳下的地面突然變成粘稠的資料流沼澤,越掙扎陷得越深。他眼睜睜看著王大雷的戰鼓被黑袍人一腳踩碎,壯漢的戰魂在資料流中發出困獸般的哀嚎,最後化作一縷青煙消散,“你把他們怎麼樣了!”
黑袍人從屋頂跳下來,皮鞋踩在資料流沼澤上悄無聲息:“怎麼樣了?拜你所賜啊。”他彎腰捏住林小川的下巴,指尖的資料流像針似的扎進面板,“如果你早點成為資料宿主,他們根本不用死。”黑袍人突然指向沼澤深處,那裡浮現出爺爺的身影,老人正舉著七星鎖往實驗臺上的林滄海身上插,“你看,連你爺爺都是幫兇。”
林小川的腦袋像被重錘砸中似的嗡嗡作響。實驗臺的場景和他在記憶回溯中看到的一模一樣,只是這次爺爺的臉上帶著猙獰的笑,嘴裡還唸叨著“為了世界和平”。資料流趁機鑽進他的七竅,那些被篡改的記憶像潮水般湧來——狐族滅門是因為蘇清瑤私放資料怪物,熊族戰魂被吞噬是王大雷貪生怕死,楚雪的黑色血液是因為她早就投靠了黑袍人...
“閉嘴!”林小川猛地咬破舌尖,劇痛讓他清醒了幾分。金蠶蠱突然在他丹田處發出微弱的光芒,像黑夜裡的一點星火。他想起阿朵臨死前塞給他的蠱王涎液,那個總是笑眯眯的蠱巫少女,明明知道用自己的心頭血餵養蠱蟲會死,卻還是笑著說“小川哥要好好活著”;想起楚雪故意在他手臂留下的劍傷,那黑色的血液裡分明摻著玄清派的清心咒...
“哦?還沒被徹底洗腦?”黑袍人嘖嘖稱奇,突然打了個響指。沼澤裡浮出無數塊青銅碎片,每塊碎片上都刻著不同的記憶——有林小川第一次用天狐印時燒了自家柴房的糗事,有蘇清瑤偷偷給他塞狐族特製療傷藥的溫柔,有李雨桐直播時故意把鏡頭對準他的狡黠,還有王大雷喝醉後抱著他哭訴想念戰死兄弟的憨直。
“這些有什麼用呢?”黑袍人一腳踢飛刻著療傷藥的碎片,碎片在空中化作資料流消散,“記憶這東西最不可靠了。”他突然湊近林小川耳邊,聲音壓得極低,“你知道嗎?你爺爺當年把七星鎖藏進你的彈珠,根本不是為了保護你,是因為只有你的血脈能啟用資料之神。”
林小川的心臟像是被這句話刺穿了。他想起盲眼老人把彈珠交到他手裡時,那雙渾濁的眼睛裡一閃而過的痛苦;想起林滄海心口那把自己插進去的資料流匕首;想起楚雪斷劍上刻著的“以血證道”——這些碎片突然在金蠶蠱的光芒中拼合,形成一把鋒利的劍,劈開了黑袍人編織的謊言。
“我爺爺才不是那樣的人!”林小川猛地從沼澤中掙脫出來,天狐印在掌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把碎片藏進彈珠,是因為那是我小時候最寶貝的東西!”他指向黑袍人胸口,那裡的資料流正在劇烈波動,“你也不是真的想讓資料之神降臨,你只是害怕——害怕我們記得三百年前的約定!”
黑袍人的臉突然扭曲起來,資料流組成的半邊臉炸開無數裂縫:“胡說八道!”他揮手召來更多資料怪物,這些怪物的模樣正是林小川最恐懼的樣子——被資料流吞噬的家人,變成傀儡的朋友,化作灰燼的青嵐村,“看看這些!你守得住什麼?”
“我守得住人心!”林小川突然張開雙臂,金蠶蠱從他丹田處飛出,在他周身織成金色的繭。那些資料怪物一碰到繭就發出慘叫,化作漫天光點。他看著光點中浮現出無數張臉——阿朵的笑,楚雪的倔強,蘇清瑤的溫柔,王大雷的豪邁,李雨桐的堅定...這些記憶在金色繭中組成屏障,將黑袍人擋在外面。
“不可能!”黑袍人瘋狂地撞擊金色屏障,資料流在他身後組成巨大的拳頭,“資料是永恆的!記憶會消失!感情會變質!”
“就算記憶會消失,感情會變質,我們守護過的痕跡也永遠都在!”林小川的聲音在金色繭中迴盪,他突然指向屏障外的虛空,那裡的資料流正在劇烈震動,“你聽!”
黑袍人愣了一下,撞擊的動作停了下來。金蠶蠱的光芒中,隱約傳來戰鼓的轟鳴,銀鈴的清響,直播裝置的電流聲,還有...全球人類的吶喊。這些聲音穿透資料囚籠,像陽光穿透烏雲,照亮了每個被篡改的角落。
“這是...人心?”黑袍人的聲音裡第一次出現了動搖,資料流組成的半邊臉正在逐漸消散,露出林滄海年輕時痛苦的表情,“三百年前...我是不是做錯了...”
“你沒做錯。”林小川的聲音軟了下來,金色繭緩緩擴大,將黑袍人也籠罩進來,“你只是忘了,對抗資料之神,從來不需要有人犧牲。”他想起爺爺筆記最後一頁的話:“七星聚,人心齊,鎖非鎖,是歸途。”突然明白了三百年前那場實驗的真正目的,“七星鎖不是容器,是回家的路。”
黑袍人呆呆地站在金色光芒中,資料流在他身上一點點褪去。林小川看到了三百年前的真相——不是實驗失控,是林滄海故意分裂出善念,用惡念纏住資料之神;不是爺爺背叛,是兩人早就約定好,用三百年的時間尋找能同時容納靈力與資料的方法;不是四族犧牲,是他們自願將靈力注入鎖身,等待一個能喚醒人心的人。
“小川...”黑袍人,不,林滄海的聲音帶著三百年的疲憊,他伸出手想要觸碰林小川,指尖卻在即將碰到的瞬間化作光點,“原來...回家的路是這樣的...”
林小川握住那隻正在消散的手,金蠶蠱的光芒順著兩人相握的指尖流淌:“哥,我們一起回家。”他看向金色繭外,蘇清瑤的九尾正在現實世界重新凝聚,王大雷的戰鼓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李雨桐的直播裝置螢幕上,全球回憶的光柱已經衝破了資料流的封鎖,“大家都在等我們呢。”
“好。”林滄海的臉上露出釋然的笑,整個人化作漫天星光融入金色繭中。資料囚籠開始劇烈震動,那些被篡改的記憶像潮水般退去,露出青嵐村真正的模樣——老槐樹還在,張大爺的山楂還在,只是樹下站著的不再是資料流,而是四族祖先的虛影,他們正朝著林小川的方向點頭微笑。
林小川深吸一口氣,握緊掌心的天狐印。金蠶蠱在他周身盤旋一週,發出喜悅的嗡鳴。他知道這不是結束,資料之神還在血月深處窺伺,可此刻他的心裡沒有恐懼,只有溫暖——那些守護過他的人,那些他想要守護的人,他們的記憶與信念,早已化作最堅固的鎧甲。
“我回來了。”林小川對著虛空輕聲說,金色繭突然炸開,將他推向現實世界的寒潭。在徹底衝出資料囚籠的瞬間,他彷彿聽到了三百年前爺爺和林滄海在實驗臺前的對話,老人的聲音帶著哽咽:“等這孩子長大,一定讓他知道,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回家。”
現實世界的寒潭上空,金蠶蠱的光芒與七星鎖的星紋產生共鳴,正在急速資料化的天空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露出裡面清澈的藍色。林小川的意識重新回到身體裡時,正好對上蘇清瑤驚喜的眼神,少女的九尾雖然還纏著資料流,卻比剛才亮了百倍。
“歡迎回來,小川。”蘇清瑤的銀鈴突然重新響起,清脆的聲音驅散了不少資料流,“我們還沒輸呢。”
王大雷的戰鼓不知何時掙脫了束縛,壯漢正掄著鼓槌瘋狂敲擊,每一聲都震得祭壇上的符文閃一下:“他孃的你再不回來,老子就要用戰魂撞碎血月了!”
李雨桐舉著修好的直播裝置衝過來,螢幕上的全球光柱已經重新變得粗壯:“快看!紐約的自由女神像開始恢復了!”
林小川看著身邊的夥伴們,突然笑了。資料囚籠裡的恐懼還沒完全散去,但掌心天狐印的溫度,金蠶蠱的震動,還有夥伴們眼裡的光芒,都在告訴他——只要大家在一起,就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接下來,該輪到我們反擊了。”林小川握緊七星鎖,鎖身的星紋在他掌心重新亮起,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青銅,而是帶著所有人信念的溫度,“資料之神不是喜歡人心嗎?那我們就給它看看,什麼叫真正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