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
美杜莎的蛇瞳驟然收縮,
淡紫色的母神光輝瘋了似的往修恩身上湧,
卻被重力波彈開,
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修恩!別硬撐!”
她嘶吼著,
蛇發上的鱗片因焦慮而脫落,
看著修恩的膝蓋一點點往下沉,
離地面只剩半寸,
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美狄亞和阿塔蘭忒也掙扎著要站起來,
卻被殘餘的重力壓得動彈不得,
只能眼睜睜看著,
眼淚混著海水往下掉。
子民們更是心如刀絞——
他們看著自己的王渾身是血,
脊樑彎成弓形,
膝蓋即將觸地,
卻沒人能上前幫一把。
一個少年想爬過去,
卻被重力按在浮木上,
只能哭喊著“王!不要跪!”,
聲音嘶啞得像破鑼。
就在修恩的膝蓋即將碰到冰冷的木板時,
他晦暗的紫色雙眸突然亮起——
不是母神的光輝,
是他自己的意志,
像暗夜裡突然燃起的火種。
他猛地催動體內僅存的魔力,
不是用來抵抗重力,
而是朝著自己的雙膝湧去!
“嗤——”
一陣細微的聲響,
修恩的雙膝突然泛起灰白色的石紋,
面板迅速變硬、變涼,
原本血肉模糊的膝蓋,
瞬間化作了兩塊堅硬的岩石,
表面還凝著細小的冰晶,
像被凍住的頑石。
重力還在壓著他的身體,
可膝蓋已經沒了知覺,
再也無法彎曲,
更別說跪伏在地。
“呵,這樣啊。”
宙斯原本緊鎖的眉頭突然鬆開,
不悅的神色化開,
眼底竟泛起一絲玩味的光,
像收藏家見到了心儀的藏品。
壓在眾人身上的重力波驟然消散,
海面上的空氣瞬間輕快起來,
美杜莎、美狄亞和阿塔蘭忒踉蹌著站起來,
第一時間衝向修恩,
卻被他抬手攔住。
修恩依舊保持著彎腰的姿態,
雙膝是冰冷的岩石,
卻穩穩撐著他的身體,
沒讓半分尊嚴落地。
他抬起頭,
看著宙斯,
嘴角扯出一抹帶血的笑,
語氣毫不客氣:
“老混蛋!怎麼不繼續了?
不是有百上千種手段讓我跪嗎?
來啊!”
宙斯看著他膝蓋上的石紋,
眼底的欣賞更濃了。
“哼,雕蟲小技罷了。”
他的聲音裡沒了之前的冰冷,
多了幾分認可,
“克羅諾斯皇冠的重力權能,
重離子洗禮能讓鋼鐵都化為齏粉,
人類承受不住是常態,
向它跪下並不可恥。”
他頓了頓,
目光掃過修恩那兩塊石化的膝蓋,
又落回他倔強的臉上:
“可你偏要選最笨的辦法——
讓自己的膝蓋變成石頭,
連屈膝都做不到。
你就這麼怕向我跪下?”
“怕?”
修恩嗤笑一聲,
牽動了胸口的傷口,
疼得他悶哼一聲,
卻依舊挺直了脖頸,
“我怕的是,
我一跪,
我背後那些看著我的子民會絕望;
我怕的是,
無錯書吧我一跪,
之前說的‘對抗諸神’就成了笑話;
我怕的是,
我一跪,
那些為佩拉斯吉死的夥伴,
他們的血就白流了!”
他的聲音不大,
卻像驚雷般炸在海面上,
子民們聽到這話,
紛紛抬起頭,
看著他們的王——
那個膝蓋化作石頭,
卻依舊站著的王,
眼裡的淚水更洶湧了,
卻多了幾分堅定,
少了幾分絕望。
美杜莎看著修恩的背影,
蛇瞳裡的恐懼漸漸被敬佩取代,
她知道,
這個男人,
永遠不會讓他們失望。
宙斯沉默了片刻,
突然笑了——
不是嘲諷,
是真的覺得有趣。
“人類,你確實沒讓我失望。”
他抬手,
指尖凝聚起一道細小的青雷,
卻沒攻擊,
只是讓雷光照亮了修恩的臉,
“三日之後,
我會帶著奧林匹斯諸神來。
到時候,
我倒要看看,
你這‘石頭膝蓋’,
能不能撐住我真正的雷霆。”
說完,
宙斯的身影化作一道青雷,
消失在天穹上,
只留下海面上尚未散去的雷光,
和修恩那兩塊冰冷的石化膝蓋。
“修恩大人!你的膝蓋!”
美狄亞衝上前,
指尖泛著巫術的綠光,
想觸碰那兩塊岩石,
卻被修恩攔住。
“別碰。”
修恩搖搖頭,
聲音有些虛弱,
卻依舊堅定,
“這樣正好——
三日之後,
我就不會有‘跪下’的可能了。”
美杜莎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淡紫色的光輝纏上他的身體,
修復著其他傷口,
卻不敢碰那石化的膝蓋——
她知道,
這是修恩的驕傲,
是他對抗諸神的決心,
不能輕易破壞。
阿塔蘭忒撿起地上的斷弓,
緊緊握在手裡,
眼神裡滿是決絕:
“三日之後,
我會用新的箭,
射穿諸神的加護!”
海面上的子民們也紛紛站起來,
拖著受傷的身體,
對著修恩的方向,
發出嘶啞卻堅定的吶喊:
“吾皇萬歲!佩拉斯吉永存!”
修恩靠在美杜莎懷裡,
看著眼前的子民,
看著身邊的愛人,
嘴角露出一抹安心的笑。
膝蓋是冷的,
傷口是疼的,
可他的心是熱的——
只要還有這些人在,
就算雙膝化為石頭,
就算面對的是全能的宙斯,
他也會站著,
戰鬥到最後一刻。
三日之後的決戰,
註定是一場死戰。
但修恩不怕。
因為他的膝蓋,
已經成了佩拉斯吉最堅硬的盾;
他的信念,
已經成了對抗諸神最鋒利的劍。
宙斯的視線掃過美狄亞與阿塔蘭忒,
金瞳裡的光紋微微閃爍——
那是諸神對“泰坦餘脈”的本能識別。
美狄亞的指尖瞬間攥緊了腰間的巫術卷軸,
卷軸上赫卡特親繪的星紋隱隱發燙,
她想起老師曾說過的話:
“泰坦的榮光,
從不是屈膝於諸神的統治。”
阿塔蘭忒則抬手按在胸口,
那裡藏著祖輩俄刻阿諾斯留下的一枚海石,
石面還凝著淡淡的海水氣息,
她咬著唇,
脊背挺得更直——
她不是“被消滅的泰坦後裔”,
是佩拉斯吉的戰士,
是修恩身邊的箭手。
“泰坦的色彩又如何?”
修恩忽然開口,
聲音打斷了宙斯的審視,
他緩緩鬆開按在膝蓋上的手,
石化的灰白色正從面板下褪去,
露出依舊滲著血的傷口,
“他們淪為概念神,
不是因為弱小,
是因為你們害怕他們的‘可能性’——
害怕他們不像你們一樣,
把人類當成需要圈養的羔羊。”
他慢慢站直身體,
膝蓋傳來陣陣麻木的刺痛,
卻每一次挺直都像在鑄造一座無形的豐碑。
“我解除石化,
不是因為怕疼,
是想讓你看清楚——
佩拉斯吉的王,
哪怕膝蓋流著血,
也會站著和你說話。”
宙斯忽然笑了,
笑聲裡帶著神性的傲慢,
震得海面泛起細碎的漣漪。
可這笑聲剛落,
一股無形的餘波就從他周身擴散——
剛想撐著地面站起來的子民們,
瞬間像被重錘砸中,
膝蓋再次重重磕在地上,
有的甚至直接暈了過去;
美狄亞和阿塔蘭忒也踉蹌著扶住浮木,
臉色白得像紙,
只有美杜莎靠著母神權能勉強站穩,
卻也忍不住悶哼一聲。
全場只剩修恩還站著。
他像一根孤高的旗杆,
立在染血的海面上,
玄色披風被海風颳得獵獵作響,
哪怕周圍都是倒下的同胞,
也沒半分退縮。
“汝就是抱著這顆心叛逆?”
宙斯的笑聲漸歇,
金瞳裡的玩味多了幾分,
“人類的固執,
倒是比諸神的程式有趣。
可你憑什麼斷言,
吾等統治下的人類沒有未來?”
“憑你們把‘引導’變成了‘圈養’!”
修恩的聲音陡然拔高,
像一道驚雷劈開了空氣裡的壓迫感,
“你說人類渺小脆弱,
需要神明決定一切?
可佩拉斯吉的麥田,
是子民們彎腰插下的種子,
不是你們的神諭澆灌的;
我們的石屋,
是工匠們一磚一瓦壘的,
不是你們的權能造的;
連小獨角獸的銀蹄,
都是孩子們一點點喂大的,
不是你們的恩賜養的!”
他抬手指向遠處的佩拉斯吉城牆,
那裡的殘垣斷壁上,
還留著子民們畫的塗鴉——
有麥田,有幻獸,有牽著孩子的手,
“那才是人類的未來!
是靠自己的手掙來的,
不是靠神明施捨的!
你們讓人類放棄開拓,
放棄掙扎,
只懂祈禱和讚美,
這不是‘保護’,
是‘扼殺’!”
“還有泰坦!”
修恩的目光再次對上宙斯,
眼底燃著怒火,
“你們把他們的機體摧毀,
讓他們淪為連實體都沒有的概念神,
忍受著‘屈辱存活’的滋味——
這就是你們的‘高效統治’?
把所有可能威脅你們的存在,
都碾成沒有反抗力的塵埃?”
宙斯的金瞳裡閃過一絲冷意,
之前的“有趣”漸漸被諸神的冰冷取代:
“汝和赫菲斯托斯的對話,
吾盡數知曉。
你說吾等的未來是‘低效’,
說人類該有自己的光輝——
可你忘了,
沒有吾等的神權,
人類連對抗魔獸的勇氣都沒有,
連過冬的糧食都湊不齊!”
“神明引導一切,
是為了讓人類避開愚昧的暗礁;
神明決定一切,
是為了讓人類免去抉擇的苦惱。”
他的聲音越來越沉,
周身的空氣開始泛起焦糊味,
“汝何德何能,
敢說這是‘扼殺’?
告知吾,修恩——
你要如何讓我信服,
你的‘叛逆’,
不是人類的愚昧自大?”
“轟!”
最後一個字落下,
宙斯猛地抬手,
天穹上的烏雲瞬間裂開無數道縫隙,
密密麻麻的雷光像暴雨般傾瀉而下!
青白色的閃電砸在海面上,
激起數丈高的水柱,
海水被劈得沸騰,
冒著白色的蒸汽,
焦糊味瞬間瀰漫了整片海域。
美杜莎的蛇發瞬間豎起,
淡紫色的母神光輝再次沖天而起,
像一道堅固的光盾,
擋在修恩和子民們上空。
雷光砸在光盾上,
發出“滋滋”的巨響,
光紋劇烈晃動,
卻依舊死死撐著——
她知道,
這是宙斯的警告,
是全能神對“反駁”的憤怒。
修恩卻往前踏了一步,
走出了美杜莎的光盾範圍,
任由細碎的雷光落在肩頭,
灼燒著本就滲血的鎧甲。
他舉起黃金劍,
劍刃直指宙斯,
眼底沒有懼色,
只有燃到極致的堅定:
“我不需要你信服!”
“我只需要讓你看到——”
他的聲音穿透了雷光的轟鳴,
“佩拉斯吉的人,
會用自己的手,
守住自己的未來;
人類的光輝,
不需要神明的認可,
也能照亮這片土地!”
“三日之後,
我會在佩拉斯吉的城牆上等你。”
修恩的黃金劍在雷光下泛著冷光,
“到時候,
我會讓你知道,
人類的‘固執’,
比你的雷霆更堅硬;
人類的‘未來’,
不是你能輕易碾碎的!”
宙斯的金瞳死死盯著修恩,
雷光還在傾瀉,
卻沒再往前半步。
他看著這個渾身是血、
卻比任何諸神都更“鮮活”的人類,
運算模組裡第一次出現了“無法定義”的變數——
這個叫修恩的人類,
到底是“愚昧的叛逆者”,
還是“人類可能性的證明”?
許久,
宙斯冷哼一聲,
抬手收住了雷光。
天穹上的烏雲漸漸散去,
只留下海面上還在沸騰的海水,
和空氣中未散的焦糊味。
“三日之後,
吾會親自來驗。”
他的身影漸漸淡化,
“若你輸了,
佩拉斯吉將從這片土地上徹底消失。”
聲音消散時,
宙斯的身影也徹底不見。
美杜莎連忙衝上前,
扶住搖搖欲墜的修恩,
淡紫色的光輝瘋狂湧入他的身體,
修復著雷光灼燒的傷口:
“你瘋了!
為什麼要走出光盾!”
“不這樣……他不會信。”
修恩靠在美杜莎懷裡,
聲音虛弱卻帶著笑意,
他看向周圍慢慢爬起來的子民,
看向美狄亞和阿塔蘭忒擔憂的眼神,
“三日之後……
我們要讓他看到,
佩拉斯吉的力量。”
子民們紛紛圍攏過來,
有的捧著草藥,
有的遞上清水,
哪怕自己的傷口還在流血,
也先想著給他們的王處理傷勢。
一個老工匠顫巍巍地遞上一塊磨好的石片:
“王,這是我連夜磨的,
能擋點雷光……”
修恩接過石片,
指尖觸到粗糙的石面,
心裡泛起一陣暖意。
他舉起石片,
對著眾人笑道:
“三日之後,
我們就用這個,
用我們手裡的一切,
守住我們的家!”
“守住家園!”
微弱卻堅定的吶喊,
再次在染血的海面上響起,
像一粒種子,
在雷光過後的焦土上,
悄悄埋下了希望的根。
三日之後的決戰,
越來越近了。
而佩拉斯吉的人們,
早已做好了準備——
用血肉,
用信念,
用一切,
對抗全能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