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眼,耳邊彷彿響起母親哼唱的聲音,溫柔、清澈,像是初春融化的雪水。
那首她最愛的曲子,他曾無數次在夢裡彈奏過,卻總是在高潮處戛然而止——因為他始終無法原諒那個夜晚,也無法原諒自己。
可此刻,他終於明白,母親留下的不僅是音樂,還有愛與寬恕。
他撥通了蘇唸的電話,電話接得很快,似乎她也未曾入睡。
“我不知道能不能成為你的依靠,但我願意學。”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像是壓抑多年的冰層終於裂開了一道縫,“哪怕只是一點一點靠近你。”
電話那頭安靜了很久,久到他幾乎以為她已經結束通話。
然後,她的聲音輕輕傳來:“我也愛你……但給我時間。”
那一瞬間,裴明遠感覺胸口某個沉寂多年的地方,突然被溫熱融化了。
他笑了,不是那種冷漠的笑,而是發自內心的、釋然的微笑。
“好,我等你。”
次日清晨,新聞熱搜仍在發酵,關於“奇蹟女孩小雨開口說話”的訊息傳遍網路。
無數人感動於蘇唸的堅持和母性光輝,甚至有公益組織聯絡她,希望她能參與兒童心理康復專案。
但蘇念並未立刻回應這些邀約,她只是牽著小雨的手,在陽臺上曬太陽。
孩子還不會說太多話,但她學會了用眼神表達情緒——依賴、信任、依戀,甚至撒嬌。
裴明遠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們,陽光落在他肩頭,照出一個男人少有的柔軟輪廓。
他走進屋內,拿出母親留下的琴譜,開始重新編排那首未完成的曲子。
每一個音符都帶著回憶,每一句旋律都在訴說著遺憾與重生。
而這一切,他想獻給蘇念,也獻給曾經那個躲在車裡哭泣的自己。
夜幕降臨,市中心音樂廳燈火輝煌,一場特殊的慈善演出即將舉行。
主角是裴明遠,這場演出不僅是為了幫助聽障兒童,更是為了兌現他對母親的承諾:讓音樂真正承載愛。
蘇念帶著小雨來到現場,坐在觀眾席最後一排。
燈光暗下,舞臺中央,裴明遠一襲黑衣,坐在鋼琴前,指尖輕觸琴鍵,第一個音符如流水般淌出。
那是一首從未發表過的曲子,名為《囚光》。
隨著旋律推進,觀眾們漸漸沉浸其中。
有人落淚,有人屏息,而蘇念緊緊握住了小雨的手。
她知道,這首曲子不只是寫給世界的,更是寫給她和他的。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全場寂靜三秒,緊接著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裴明遠站起身,目光穿過人群,望向角落裡的蘇念。
他在心中默唸:謝謝你,讓我再次聽見自己的心跳。
演出結束後的清晨,天還未亮,城市仍沉浸在一片朦朧之中。
蘇念在福利院的小房間醒來,身上蓋著一件熟悉的外套——是裴明遠昨晚悄悄留下的。
她正要起身,忽然感覺到床邊有什麼動了動。
低頭一看,小雨正趴在她床沿熟睡,小手緊緊抓著她的衣角,彷彿害怕再一次失去她。
窗外晨曦微光透入,映在孩子的臉上,安詳又寧靜。
蘇念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
這一刻,她忽然明白,或許真正的家,並不是血緣相連,而是彼此願意守護對方的決心。
她不知道未來還會遇到怎樣的風雨,但她已經不再害怕。
因為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清晨的福利院還沉浸在薄霧之中,陽光透過斑駁的窗簾灑落在床沿,映在小雨安詳的臉龐上。
蘇念睜開眼,身體還帶著昨晚音樂會上的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柔軟與踏實。
她低頭看著趴在床邊熟睡的孩子,小手緊緊抓著她的衣角,彷彿只要一鬆開,就會再次失去她。
那一瞬間,蘇唸的心猛地顫了一下。
“媽媽……”昨夜演出結束後,孩子第一次開口喊出這兩個字,聲音沙啞卻堅定,像一根細線輕輕纏繞住她早已冰封多年的心臟。
她緩緩伸出手,指尖輕柔地撫過小雨柔軟的髮絲,眼中浮現出久違的溫柔笑意。
曾經,她也被人這樣愛過,那樣純粹、那樣毫無保留。
只是命運太過殘酷,將這一切早早奪走。
可現在,她又有了重新相信幸福的機會。
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是一條未讀資訊。
【裴明遠:你醒了麼?】
簡短几個字,卻讓蘇念心頭微顫。
她望著窗外初升的朝陽,輕輕回了一句:“嗯。”
與此同時,裴明遠獨自坐在母親留下的琴房裡,手指擱在琴鍵上,卻遲遲沒有落下。
昨夜那場演出,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演奏,也是他真正放下過去的第一步。
可當他回到家,面對空蕩蕩的房間,那份釋然卻又被另一種不安取代。
“我是不是太遲了?”他低聲問自己,聲音幾乎被晨光吞沒。
他曾以為控制她、困住她,就能彌補當年的遺憾,就能讓她留在自己身邊。
可是當她真的出現在音樂會現場,當他看到她牽著小雨的手走進來的那一刻,他才明白——
她不是那個需要被拯救的女孩。
她早已在苦難中長出了自己的羽翼,而他不過是個遲到的旅人,在她身後追趕。
他想贏回她,更想成為她願意主動靠近的人。
林醫生接到蘇念電話時,正整理心理諮詢記錄。
聽到對方略帶猶豫的聲音,他沉默了幾秒。
“我想知道,他是真的改變了,還是……只是想贏回我。”蘇念語氣平靜,卻藏著一絲掩不住的疲憊和防備。
林醫生輕輕嘆了口氣,“他在為自己治病,不是為了你回來。”
這不是一句安慰,而是事實。
“他來找我,是為了治療焦慮症,而不是為了你制定的心理計劃。他告訴我,他害怕的不是回憶,而是忘記。”林醫生頓了頓,“他說,如果不能記住那些痛苦,他就永遠無法真正面對你。”
電話那頭陷入短暫的沉默。
林醫生繼續道:“你知道嗎?他最近一直在重寫那首《囚光》。他跟我說,‘我想讓她聽見的不只是旋律,還有我的心跳’。”
阿杰一邊哼著歌,一邊整理錄音室的器材。
他跟了裴明遠好幾年,早就習慣了這位少爺的怪癖——對音樂近乎偏執的追求。
“這個是……”他翻到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面是兩個孩子並肩坐在鋼琴前的畫面。
男孩穿著西裝,神情冷淡;女孩則穿著樸素,眼神怯生生的,但嘴角掛著淺笑。
阿杰愣了一下,認出照片上的男孩正是年少時期的裴明遠。
“原來他們小時候認識?”他喃喃自語,心中升起一絲說不清的疑問。
他將照片夾進一本樂譜裡,隨手放在裴明遠的書桌上,準備等少爺回來再問清楚。
可他不知道,這張照片的存在,會揭開一段塵封已久的記憶,也會讓兩人之間的故事,走向另一個轉折點。
錄音室的角落堆著幾本老舊的樂譜,阿杰彎腰翻找遺失的耳機時,手指忽然觸到一張硬質紙片。
他抽出來一看,眼神一凝。
那是一張泛黃的照片。
畫面中,兩個孩子並肩坐在鋼琴前。
男孩穿著筆挺的小西裝,神情清冷;女孩則穿著樸素的格子裙,臉龐有些侷促,卻嘴角含笑,眼睛裡透著光亮——那是裴明遠和蘇念。
阿杰怔住了。
他跟了裴明遠多年,從未聽他提起過這樣一段童年往事。
更令他驚訝的是,裴明遠幾乎從不保留舊物,這張照片竟被小心地夾在一堆廢棄的琴譜裡。
“原來……他們小時候認識。”阿杰喃喃自語,心頭莫名升起一絲異樣的情緒。
他將照片放回原處,又拿出一張空白卡片,在上面寫下一句話:
“她曾是你最珍貴的聲音。”
然後,他把照片和卡片一起放在裴明遠書桌上,輕輕合上筆記本。
與此同時,蘇念抱著小雨走在復健中心外的人行道上,陽光灑在她的側臉,溫暖而柔和。
手機響起,是阿琳打來的電話。
“蘇小姐,裴先生今天突然取消了所有行程,只留下一句話——‘我要等一個人’。”
電話結束通話後,蘇念站在路邊,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車流,思緒卻像潮水般翻湧。
他曾說:“你要去哪裡我都不會放手。”
那時她以為那是囚禁,如今才明白,也許只是他笨拙的守護方式。
她低頭看向懷裡的小雨,小姑娘已經能慢慢開口說話,雖然還不是很清晰,但每一個字都像是奇蹟。
“媽媽……疼嗎?”小雨摸著蘇唸的手背,輕聲問。
蘇念愣住,隨即笑了,眼眶卻微微發熱。
“不疼了。”她低聲回應,“因為有你呀。”
夜幕降臨,福利院門前,蘇念牽著小雨的手走出鐵門。
她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裴明遠。
他站在路燈下,身影被拉得很長,手中拎著一個琴盒,似乎早已等候多時。
看見她的一瞬,他的喉結動了一下。
蘇念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