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屏息聆聽,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歌聲。
而小雨坐在第一排,眼淚無聲滑落。
她聽懂了。
原來這就是奇蹟。
——姐姐回來了,還帶著光。
燈光下,蘇唸的眼眶微微溼潤,但她沒有停下。
她唱著,像是在對自己說,也像是在告訴所有曾在黑暗中掙扎的靈魂:
“你可以不完美,也可以害怕,但只要你願意抬起頭,就一定會有光落在你肩上。”
裴明遠的演奏越來越激昂,最後化作一聲清亮的高音,在空中久久迴盪。
全場陷入短暫的沉默。
隨後,掌聲如潮水般湧來。
蘇念望著臺下無數張臉龐,心中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安寧。
她不再是那個蜷縮在福利院門口的小女孩,也不是被誤解、被囚禁的保姆。
她是站在舞臺上的女人,是照亮別人的人。
她轉頭看向裴明遠,他也在看她,眼神溫柔,卻又藏著深深的歉意與愛意。
她讀懂了。
這一次,他不是囚住她的光,而是願與她一同前行的人。
下一章,才真正開始他們的故事。
他輕聲說:“接下來這首歌,請我的朋友一起完成。”
她站在舞臺邊緣,彷彿被那句話釘在原地。
音樂廳的燈光溫柔而熾烈,照得她幾乎睜不開眼。
她聽見心跳的聲音,比鼓點還清晰,像是從記憶深處翻湧而來的一段旋律,纏繞著過往的痛苦、掙扎與沉默。
但她沒有退縮。
她緩步走上臺,腳步穩健,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勇氣之上。
觀眾席的喧鬧彷彿遠去,只剩下一束光,將她與裴明遠包裹其中。
她接過麥克風,深吸一口氣。
指尖微涼,聲音卻穩如磐石。
裴明遠已經坐下,修長的手指搭上琴鍵,眼神專注而溫柔。
他彈下的第一個音符,是《媽媽的歌》——一首從未公開過的曲子,據說是他在母親去世後寫的,旋律溫柔又帶著難以言喻的悲傷。
歌聲緩緩響起。
“你在哪,我就在哪……”
蘇念唱到這句時,整個音樂廳忽然響起一道稚嫩卻撕心裂肺的喊聲:
“媽媽!”
全場譁然。
所有人都轉頭望向第一排——
小雨站了起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砸落在裙襬上。
她雙手緊握,滿臉通紅,嘴裡一遍遍重複著那個詞:“媽媽……媽媽……”
阿琳震驚地捂住嘴,大衛低聲抽氣,後臺一片死寂。
沒有人知道這個原本失語的小女孩,會在這樣的場合突然開口說話。
而她的第一句話,是對蘇念說的。
“媽媽……”
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蘇念愣住了,眼眶迅速泛紅,喉嚨像是被人狠狠攥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她看著小雨,那個曾蜷縮在角落裡、害怕一切聲音的女孩,此刻正張開雙臂,彷彿想要撲進她的懷裡。
淚水無聲滑落。
她輕輕放下麥克風,轉身跑下舞臺,不顧禮儀、不顧眾人目光,只為了抱住那個孩子。
她在哭,卻笑得那麼明亮。
“小雨……你終於開口了。”她緊緊摟住小女孩,聲音哽咽,“謝謝你,謝謝你願意叫我一聲媽媽。”
全場寂靜片刻,隨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與哭泣聲。
有人抹淚,有人低頭,還有人掏出手機記錄下這一刻。
他們看到的,不只是一個女孩的奇蹟,更是一段愛的救贖。
而臺上,裴明遠靜靜坐著,手指仍停在琴鍵上,望著她們的方向,眼中滿是深情與悔意。
他緩緩起身,走向麥克風前,聲音低沉而堅定:“蘇念,對不起。”
話音落下,全場再次安靜。
“我愛你。”
他說出口的那一刻,彷彿卸下了壓在心底多年的重擔。
掌聲轟然響起,如同海浪拍打礁石,一波接著一波。
有人高喊“在一起”,有人激動地起立歡呼,有人默默流淚。
但沒人注意到,裴明遠說完這句話後,眼神竟透出一絲疲憊與釋然。
演出結束,人群漸漸散去。
蘇念抱著小雨走出音樂廳,臉上還殘留著未乾的淚痕。
小雨已經睡著了,小小的腦袋靠在她肩上,呼吸均勻。
裴明遠走過來,輕輕接過小雨,動作溫柔得不像從前那個冷戾偏執的男人。
他沒說什麼,只是示意司機開車。
車內很安靜,只有電臺播放著他新錄的曲子。
鋼琴聲緩緩流淌,像是夜色中的細雨,溫柔又帶著些許憂傷。
蘇念靠在座椅上,閉著眼睛,似乎還沒從今晚的情緒中回過神來。
裴明遠坐在她身旁,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
他想伸手握住她的手,卻最終只是收回,輕輕握拳。
車窗外的城市燈火一盞盞掠過,他忽然低聲開口:“我做了三個月的心理諮詢。”
話音落下,車內陷入更深的沉默。
但他知道,她聽到了。
車窗外霓虹閃爍,城市像一張巨大的網,將所有情緒都裹在其中。
夜色沉靜,只有電臺裡緩緩流淌的鋼琴聲,在車內迴旋不息。
蘇念靠在後座角落,目光透過玻璃望向遠處模糊不清的街景。
小雨已經在她懷裡睡著了,呼吸輕柔,像是終於卸下了所有防備的小動物。
裴明遠坐在駕駛座,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指節微微發白。
他沒說話,只是將電臺音量調低了一點。
“我做了三個月的心理諮詢。”他的聲音忽然響起,低沉卻堅定。
車廂內一片沉默。
蘇念沒有立刻回應,而是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小雨,眼神溫柔而溼潤。
片刻後,她才輕輕開口:“我知道。”
裴明遠握緊方向盤的手頓了一下。
“小雨第一次喊‘媽媽’的時候……我看到你笑了。”她說,聲音很輕,彷彿怕驚擾了這個夜晚,“那是你第一次笑得那麼真實。”
裴明遠沒有否認。
他望著前方道路,眼神有些失焦,似乎穿越了時間,回到那個灰濛濛的午後——母親躺在血泊中,而他躲在車裡,哭到幾乎窒息。
那一刻起,他就把所有的情緒都鎖進了一個盒子裡,用冷漠與偏執當作封條。
直到今天,那個盒子終於裂開了一道縫。
車內又恢復了安靜,但空氣卻不再沉重。
抵達公寓樓下時,裴明遠下車,繞到後座門口,輕輕將小雨抱了出來。
動作小心翼翼,像是捧著一尊易碎的珍寶。
蘇念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那個暴雨夜。
那時的裴明遠,是冷酷無情的惡魔,把她囚禁在家中,逼迫她面對那些不願回首的記憶;而此刻的他,卻像個溫柔的父親,生怕吵醒熟睡的孩子。
電梯緩緩上升,鏡面倒映出三人身影。
裴明遠低頭看了眼小雨,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她會好起來的。”他說。
“是啊。”蘇念點點頭,眼中閃著光,“她只是需要一個願意等她、愛她的家。”
裴明遠轉頭看她,目光深沉而熾熱:“那你會給她這個家嗎?”
蘇念怔住,心跳漏了一拍。
她知道他在問什麼。不是關於小雨,而是關於他們彼此。
她抿了抿唇,輕輕點頭:“如果她願意的話,我會。”
裴明遠眼神柔和下來,像是風雪後的陽光,終於穿透烏雲。
分別前,他站在門前,久久未動。
“蘇念,”他開口,聲音低啞,“我想……我該謝謝你。”
她愣住。
“謝我什麼?”
“謝謝你在最黑暗的時候,也沒有放棄我們。”
電梯門緩緩關閉,將那句未說完的話留在了走廊裡。
第二天清晨,新聞熱搜上赫然出現“奇蹟女孩小雨開口說話”的字樣。
各大媒體爭相報道,社交平臺上更是掀起熱議。
有人稱這是醫學上的奇蹟,也有人感動於蘇唸的堅持與母愛般的陪伴。
小雨被推到了輿論中心,但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只是拉著蘇唸的手,一遍遍地練習發音,嘴裡含糊地說著“媽媽”。
蘇念蹲下身,抱住她:“當然可以。”
孩子的眼眶溼潤了,像是壓抑多年的情感終於找到了出口。
裴明遠站在客廳門口,看著這一幕,胸口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情緒。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為這樣簡單的兩個字而心顫。
他轉身離開,沒有打擾她們的溫馨時光。
夜晚,裴明遠獨自駕車回到裴家老宅。
屋內空曠而寂靜,只有落地鐘的滴答聲迴盪在廳堂。
他徑直走向二樓,推開塵封已久的錄音室大門。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灰塵味道,牆上掛著幾張泛黃的照片,是他小時候和母親一起練琴的畫面。
鋼琴靜靜地立在角落,琴蓋合著,彷彿等待著某個特定的時刻。
他走過去,拉開琴蓋,指尖輕輕拂過黑白琴鍵,發出一聲低沉的共鳴。
然後,他從抽屜深處取出一本舊琴譜。
翻開第一頁,母親熟悉的筆跡躍然紙上:
“真正的音樂,是用愛譜寫的。”
他閉上眼,彷彿聽見了母親溫柔的聲音。
那一晚,他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月光灑滿房間,照在那本琴譜上,像是一場無聲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