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蘇唸的心跳彷彿漏了一拍。
那隻盒子,是裴母生前最珍視的東西之一。
裴明遠輕輕開啟盒蓋,從中取出一本封面泛黃的日記本。
他的手有些顫抖,眼神卻前所未有的堅定。
“這是我母親臨終前留下的。”他說,嗓音低沉,“她說過一句話,我一直沒懂。”
他翻開一頁,紙張已經微微泛脆,字跡卻依舊清晰:
“若有一天蘇念歸來,請告訴她,我對不起她。”
短短一句話,像一記重錘,砸進蘇唸的心底。
她怔住了。
原來,那個曾牽著她的手、溫柔喚她“念念”的女人,在生命最後的日子,依然記得她。
裴明遠合上日記,抬起頭來,目光落在蘇念身上,像是終於從記憶的迷霧中走了出來。
可唐晚晴卻笑了,帶著幾分瘋狂和不甘,“你們為什麼從沒找過她?為什麼只有我記得你媽媽的聲音?她早就死了,在你們的世界裡,早就不存在了!”
她嘶吼著,眼中閃爍著歇斯底里的光芒,“我才是那個一直在聽你母親的錄音、一遍又一遍練習她最愛的旋律的人!是我!不是她!”
她指著蘇念,手指幾乎要戳到她臉上,“她根本不配擁有這一切!你不該再去找她,你應該……”
話還未說完,裴明遠已一步上前,牢牢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令她痛撥出聲。
“你根本不懂什麼是‘存在’。”他低聲說,語氣冷得像冰,“你以為模仿一個人的聲音,就能填補她們之間的空白?你只是個偷光的人。”
唐晚晴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蘇念站在原地,靜靜看著眼前這一幕,心頭卻翻湧起復雜的情緒。
她沒有憤怒,也沒有得意,只有一種深深的悲憫。
她走上前,輕聲道:“你錯了,我們都在尋找光的路上迷失過。但你不能偷走別人的救贖。”
她將裴明遠拉到一旁,聲音輕柔卻堅定:“現在,讓我們結束這一切。”
裴明遠沉默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他拿起手機,撥通阿ken的號碼,“報警,她涉嫌偽造身份、侵犯隱私權,還有非法錄音資料篡改。”
阿ken立刻應聲而去。
唐晚晴終於意識到,自己再也無法挽回這場失控的遊戲。
她癱坐在地上,眼淚無聲地滑落,整個人像失去了所有力氣。
錄音室裡,《餘光》的旋律仍在迴響,可此刻,沒有人再聽得見它的溫柔。
蘇念走到控制檯前,按下停止鍵。
音樂戛然而止。
寂靜籠罩了整個空間。
裴明遠看著她,忽然開口:“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蘇念一愣,隨即點頭。
那時她還是個剛進入裴家做保姆的女孩,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少爺,冷漠疏離,甚至不願多看她一眼。
“你說過,我是你母親的朋友。”他輕笑一聲,眼角卻有笑意,“可其實,你更像是她留給我的答案。”
蘇念望著他,眼底泛起水光,卻沒有讓淚落下。
因為他終於,看見了真正的她。
夜色漸深,錄音室外傳來警笛聲。
裴明遠收起母親的日記,將它小心翼翼地放回木盒。
他回頭看了眼角落裡蜷縮著的唐晚晴,眼裡沒有一絲憐惜。
“她只是個迷失的孩子。”蘇念輕聲道,“但她不該試圖奪走屬於別人的人生。”
裴明遠點頭,語氣平靜卻堅定:“她不是唯一的迷失者。我也一樣。”
兩人並肩走出錄音室,門外夜風微涼,星光點點。
蘇念深吸一口氣,心中卻前所未有地清明。
她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了被遺忘。
可當真正被銘記的那一刻,她才發現,原來那份重量,竟如此沉重又溫暖。
裴明遠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她,“明天,我會召開緊急記者會。”
蘇念微微蹙眉,“為什麼?”
裴明遠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眼底卻是從未有過的堅定,“我要播放一段音訊。”
“什麼音訊?”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木盒,語氣沉穩,“是我母親生前留下的一段錄音。”
蘇念心頭猛地一震。
“她說了什麼?”
裴明遠抬眸,與她對視,目光深邃如海:
“她說:‘蘇念是我在人生最後階段最想道歉的人。’”
夜風吹拂,吹亂了蘇唸的髮絲。
她望著他,良久無言。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
有些真相,終究會被聽見。
而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記者會當天,整個城市都在議論紛紛。
裴家從未有過如此高調的舉動,更何況是裴明遠親自出面。
媒體蜂擁而至,鎂光燈如雨般落下。
裴明遠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裝,站在講臺前,目光冷峻,卻不再帶那股讓人退避三舍的距離感。
他身後的大螢幕亮起,一段音訊開始播放。
“……如果我還能再活幾個月,我希望蘇念能來見我一面。她不是外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我很後悔當初沒能早點說出真相,也很對不起她。”
“我知道裴明遠誤會了她,但我希望有一天,你能聽見我說的話,原諒她,也原諒你自己。”
音訊戛然而止。
現場一片譁然。
沒人知道這段音訊的存在,更沒人想到,那位早已過世的裴夫人,會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留下這樣一句話——
“蘇念是我在人生最後階段最想道歉的人。”
裴明遠緩緩抬頭,面對鏡頭,語氣沉穩:“我不是為了澄清謠言,是為了讓世界知道,她是誰。”
這句話一出,全場寂靜。
有人低聲抽泣,有記者在瘋狂記錄,更有無數網友在直播彈幕裡刷屏:
【天啊,原來蘇念和裴夫人之間還有這樣的故事!】
【裴少爺居然公開為一個保姆正名?!】
【這哪是保姆,分明是裴夫人真正認可的人!】
可裴明遠沒再看他們一眼,只是將手中的木盒輕輕放在講臺上,轉身離開。
而在警局拘留室,唐晚晴被戴上手銬,即將被帶走。
她低著頭,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
蘇念走了進來。
她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頭髮隨意地紮在腦後,臉上沒有一絲恨意。
唐晚晴愣住,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你……你怎麼會來?”她的聲音沙啞,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蘇念走到她面前,遞上一張紙。
“這是我寫給你的。”她說,“如果你真的愛過裴夫人,就該明白,她希望你活得更好。”
唐晚晴低頭看著那張紙,淚水突然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想起小時候躲在閣樓裡偷聽裴夫人彈琴,想起那些深夜裡母親醉酒後打罵她的日子,想起自己如何一步步走上偽裝人生的道路……
她以為只要成為蘇念,就能擁有裴夫人的溫柔與關注。
但她錯了。
她永遠無法成為那個真正被愛的人。
“對不起……”她終於哽咽著開口,聲音顫抖得像風中的一根弦。
蘇念沒有說話,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走廊盡頭,阿ken正拿著一份厚厚的報告等待她。
“都查清楚了。”他說,“唐晚晴確實是冒名頂替者,她在過去三年內多次潛入裴家老宅,試圖翻找關於裴夫人的私人資料。她甚至偽造身份進入福利院,只為接近你。”
蘇念接過報告,沉默片刻後道:“把這些證據封存吧。”
阿ken微微一怔,“你不打算追究?”
“她已經得到了懲罰。”蘇念淡淡地說,“比起讓更多人知道她的不堪,我更希望她能重新開始。”
阿ken看著她,眼裡多了幾分敬重。
裴明遠聽完彙報後只說了一句:“照她說的做。”
夜色漸深。
蘇念回到琴房。
推開門的那一刻,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餘光》的曲譜靜靜地躺在鋼琴上,彷彿在等她回來。
她坐在琴凳上,手指輕輕搭在琴鍵上,卻遲遲沒有按下。
身後傳來腳步聲。
裴明遠走進來,沒有說話,只是走到了她身邊。
他坐下,在另一側的琴凳上,手掌輕撫琴鍵。
蘇念閉了閉眼,然後——
指尖落下。
琴音流淌而出,這一次,不再是掙扎、憤怒或委屈,而是溫柔、釋懷與理解。
裴明遠的手指跟上,合奏的聲音在房間裡緩緩升起,如同星光灑落在彼此的心湖之上。
琴聲悠揚,宛如訴說一場漫長的告別,也像是一場嶄新開始的序章。
但在這一刻,誰都沒有說話。
他們只是靜靜聽著彼此的旋律,任由它將過往的傷痕一點點縫合。
直到下一秒,琴聲悄然停歇。
空氣裡,只剩下彼此交錯的氣息。第51章續:琴鍵上的餘光
琴房內,燈光柔和,空氣裡漂浮著若有若無的木質香氣。
蘇唸的手指輕輕搭在黑白琴鍵上,心跳隨著音符緩緩迴歸平穩。
她閉了閉眼,指尖落下。
《餘光》的第一個音符響起時,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那旋律曾是她與裴夫人之間最溫柔的秘密,也是她在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