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迷蹤:疑雲驟起
雪夜的坤寧宮寂靜得瘮人,銅鶴香爐裡的龍涎香早已燃盡,只餘幾縷青煙在燭火間扭曲盤旋。孫皇后斜倚在鳳榻上,蒼白的指節反覆摩挲著先帝遺詔的暗紋,忽聽得簷角銅鈴一陣亂響,驚得她猛地坐直身子——正是琪亞娜奉命折返的暗號。
“娘娘!”琪亞娜閃身而入,斗篷上的雪粒簌簌墜落,卻在觸地前化作水漬。她腰間佩刀纏著半截染血的布條,目光警惕地掃過殿內陰影,壓低聲音道,“阿依娜姐姐的內線斷了聯絡,瓦剌雪山隘口的守軍……也沒了蹤影。”
孫皇后手中的鎏金茶盞“噹啷”墜地,滾燙的茶湯在青磚上蜿蜒成詭異的紋路。她踉蹌著扶住榻邊的雕花欄杆,二十年前土木堡的馬蹄聲彷彿又在耳畔炸響:“怎麼可能?三日前不是還有十萬將士駐守?”
“此事透著蹊蹺。”琪亞娜從靴筒裡抽出半張焦黑的密信,邊緣還帶著灼燒的焦痕,“這是在隘口廢墟中找到的,字跡被火燎去大半,只餘‘星隕’二字和……”她頓了頓,喉結艱難地滾動,“和姐姐的匕首印記。”
孫皇后接過殘信,指腹撫過匕首刻下的狼頭圖騰——那是瓦剌王室親衛獨有的標記。她忽然想起三日前阿依娜入宮時,腕間的狼頭銀鐲不翼而飛,此刻冷汗順著後頸滑入衣領:“你姐姐失蹤前,可還有其他異動?”
琪亞娜的睫毛劇烈顫動,似在猶豫是否開口。殿外寒風呼嘯,將窗欞紙颳得簌簌作響,她終於咬牙道:“半月前,姐姐曾在黑市截獲過一張地圖,上面標註著‘星隕祭壇’的位置……但那地方不在瓦剌,而是在……”她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大明境內的雁門關外。”
坤寧宮瞬間陷入死寂,唯有更漏聲滴答作響。孫皇后感覺心臟被無形的手攥緊——雁門關是京城最後的屏障,若塔塔爾的“星隕計劃”早已滲透至此,那她先前所有部署皆是鏡花水月。她猛地抓住琪亞娜的手腕:“你為何現在才說?!”
“姐姐嚴令我不得外傳!”琪亞娜突然跪倒在地,眼中泛起淚光,“她懷疑朝中有人通敵,說貿然聲張恐遭滅口。可如今……”她哽咽著從懷中掏出一枚破碎的玉佩,正是阿依娜貼身之物,“內線傳回這枚玉佩時,只說姐姐去了不該去的地方。”
孫皇后盯著玉佩上殘缺的龍紋,忽覺太陽穴突突直跳。這玉佩分明是先帝當年贈予瓦剌老汗王的信物,本該由阿依娜繼承,怎會在此時碎裂?她強壓下心頭翻湧的不安,沉聲道:“即刻派人去雁門關探查,記住,此事不得驚動任何人——尤其是……”她頓了頓,望向窗外劉貴妃所居的翊坤宮方向,“後宮之人。”
琪亞娜領命欲行,卻被孫皇后叫住:“等等。你可知劉貴妃為何對‘星隕計劃’如此上心?三日前議事時,她言辭間似早有盤算。”
年輕的女侍衛瞳孔微縮,似想起什麼:“半月前,我曾見她的貼身宮女在深夜出了宮,懷裡抱著的檀木匣……與姐姐描述的黑市交易物極為相似。”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兩人警惕望去,卻只見到一個黑影閃過遊廊轉角。
“去查!”孫皇后猛地起身,卻因頭暈目眩險些跌倒。琪亞娜眼疾手快扶住她,卻觸到她掌心一片冰涼——那枚先帝親贈的玉鐲,不知何時竟已裂痕遍佈。
與此同時,陳懋的府邸中燭火徹夜未熄。這位已故徐有貞的心腹摩挲著案上的密信,信紙邊緣的火漆印赫然是翊坤宮獨有的牡丹紋。他陰鷙一笑,將信箋湊近燭火:“孫皇后,當年徐大人折在你手裡,如今……”話音未落,一名黑衣人悄然入內,在他耳邊低語數句。陳懋的臉色驟變,抓起披風奪門而出,馬蹄聲踏碎了雪夜的寂靜。
翊坤宮內,劉貴妃對著銅鏡簪花,鎏金步搖在鬢間泛著冷光。她望著鏡中自己上揚的嘴角,慢條斯理地將一枚暗紋鐵牌收入妝奩——那上面“星隕”二字泛著幽藍的光。門外傳來宮女稟報:“娘娘,陳大人求見。”
“讓他等著。”她輕描淡寫地抿了口茶,指尖劃過銅鏡邊緣,“告訴陳懋,按原計劃行事。孫皇后不是想找‘星隕祭壇’嗎?那就……”她忽然輕笑出聲,將步搖深深插進發間,“給她指條‘明路’。”
雪越下越大,紫禁城的飛簷掛滿冰凌。坤寧宮內,孫皇后攥著帶血的殘玉,望著先帝遺詔上被暈染的硃批。她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的鮮血滴落在“社稷有危,皇后可行專斷”的字跡上,將鮮紅染得更深。這場關於權力、陰謀與真相的博弈,終究無人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