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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餘震未平

凌晨四點,林禹書房的檯燈還亮著。

他靠在真皮轉椅上,面前攤開父親的手記,最後一頁新添的墨跡在暖黃燈光下泛著暗褐。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落起來,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像極了二十年前碼頭上那道未乾的水跡——照片裡蘇父塞給林父的牛皮紙袋,此刻正從記憶深處浮上來,沾著潮溼的鐵鏽味。

手機震動聲驚得他指尖一顫。

小吳的訊息跳出來:"王處長帶七個人,六點從證監局出發。"

林禹捏著手機站起身,西裝褶皺在椅背上壓出深痕。

他走到落地窗前,雨絲斜斜掃過玻璃,映出他眼底的血絲。

三個月前寫婚書時,他以為終於抓住了那縷從指縫漏了二十年的光,可現在看來,所謂的"主謀"與"棋子",不過是命運佈下的連環局。

"蘇瑤。"他對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低喚,喉結滾動,"你到底知道多少?"

七點五十分,林氏集團大廈前。

黑色轎車魚貫駛入地下車庫,王處長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叩響。

林禹站在電梯口,深灰西裝筆挺,唇角掛著慣常的冷淡笑意:"王處長,早。"

"林總,配合調查是每個企業的責任。"王處長遞過工作證,目光掃過林禹眼底的青黑,"財務檔案室的鑰匙?"

林禹從西裝內袋取出鑰匙串,指尖在最末端的銅鑰匙上頓了頓。

遠處傳來小吳的聲音:"林總,技術部說伺服器昨天夜裡有異常訪問記錄。"

"先帶王處長去檔案室。"林禹將鑰匙遞過去,餘光瞥見小吳朝他微微頷首——那是他們約定的暗號。

他看著王處長的背影消失在電梯裡,轉身時袖釦擦過牆面,在乳白大理石上留下道淺痕。

同一時間,蘇州河沿岸的老洋房裡。

蘇瑤站在玄關處,指尖還沾著快遞單上的漿糊味。

牛皮紙信封被她捏出褶皺,照片滑落在地——她與陸明遠在拍賣會上的側影,他的手虛虛扶著她的腰,在鎂光燈下像極了對親密愛侶。

背面的鋼筆字力透紙背:"小心你身邊的人。"

"沈清歡。"她彎腰撿起照片,對著客廳喊了聲。

正在煮咖啡的沈清歡探出頭,髮梢還滴著剛洗過的水:"怎麼了?"

"查這個快遞的寄件地址。"蘇瑤將信封遞過去,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照片裡陸明遠的笑很淡,和昨天他在電話裡說"明早八點麗思卡爾頓見"時的語氣如出一轍——可她分明記得,拍賣會上他的袖釦閃了下,那是百達翡麗限量款,三個月前她在林禹的私人收藏冊裡見過。

"瑤瑤?"沈清歡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你手在抖。"

蘇瑤低頭,這才發現指節泛著青白。

她將照片塞進絲絨手袋,動作刻意放得很慢:"我去見陸明遠。"

"等等!"沈清歡抓過她的外套,"許綰綰的事還沒查,現在見他太危險——"

"危險才有意思。"蘇瑤繫好絲巾,鏡子裡的人眼尾微挑,和昨夜許綰綰露出硃砂痣時的模樣重疊。

她摸出頸間的銀鎖,"當年我能替他擋雨,現在也能替自己撐傘。"

麗思卡爾頓的早餐廳飄著現磨咖啡的香氣。

陸明遠坐在臨窗位置,銀匙敲著骨瓷杯沿,發出細碎的響。

見蘇瑤進來,他起身拉開椅子,袖口露出的百達翡麗在晨光裡閃了閃:"瑤瑤,你今天特別美。"

"陸先生總是這麼會說話。"蘇瑤坐下,目光掃過他放在桌上的手機——屏保是張泛黃的老照片,兩個穿白襯衫的男人站在碼頭,其中一個的輪廓和照片裡的蘇父有七分相似。

"林禹亂了。"陸明遠舀了勺松露燴飯,語氣輕快得像在說天氣,"調查組封了檔案室,董事會今早要鬧翻天。"他抬眼時,眼尾的笑紋裡閃過絲冷意,"這時候推他一把,林氏至少要傷筋動骨。"

蘇瑤夾起片煙燻三文魚,蘸醬的動作慢得像是在計算什麼:"陸先生這麼急著收網?"

"當然。"陸明遠的指尖在桌布上輕叩,節奏和林禹昨夜敲手記的頻率驚人相似,"我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年。"

窗外的雨突然大起來,雨點砸在玻璃上,模糊了陸明遠的臉。

蘇瑤望著他身後的落地鍾,分針指向八點四十——林禹的緊急董事會,該開始了。

她端起咖啡杯,杯壁的溫度透過骨瓷傳來。

杯底沉著枚細銀鏈,在晨光裡泛著冷光——那是剛才彎腰撿刀叉時,從陸明遠椅縫裡滑落的,鏈子末端墜著塊碎玉,刻著"林"字的殘角。

"陸先生。"蘇瑤放下杯子,唇角揚起溫婉的笑,"我突然想起,今天要去圖書館查點舊報紙。"

"舊報紙?"陸明遠的瞳孔微微收縮。

"1981年的《申報》社會版。"蘇瑤站起身,手袋裡的照片硌著大腿,"有些事,總要翻舊賬才清楚。"

她轉身時,看見陸明遠的指節在桌下攥緊,骨節泛白。

雨幕中,林氏集團的玻璃幕牆泛著冷光,頂層的會議室裡,林禹正將重組方案推到股東們面前,鋼筆尖懸在"同意"欄上方,像柄即將落下的刀。

而在城市另一頭的舊圖書館裡,管理員正從塵封的報架上抽出1981年9月的合訂本。

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張照片:碼頭上,兩個穿白襯衫的男人相視而笑,其中一人懷裡抱著個裹藍布的女嬰,另一個的西裝內袋,隱約露出半枚和蘇瑤頸間銀鎖相似的長命鎖。

林氏集團頂層會議室的紅木圓桌旁,十七位股東的目光像十七把刀,齊刷刷扎向主位上的林禹。

"重組方案將剝離非核心資產,把航運業務佔比提升至百分之六十——"林禹的鋼筆尖剛觸到"同意"欄,三排座次最末的周董事突然叩了叩桌面。

這位跟著林父打江山二十年的老臣,此刻鏡片後的目光像淬了冰:"林總,您是否該先解釋一下許綰綰的身份?"

鋼筆尖在紙頁上洇開個墨點。

林禹抬眼時,喉結在領帶下滾動了一下。

昨夜小吳彙報許綰綰公寓監控異常時,他還以為不過是對方避風頭的慣用手段,卻沒料到這把火會燒到董事會。

"周叔,許小姐只是普通合作方。"他聲音平穩得像精密儀器,指節卻在桌下攥緊了西裝褲縫——三個月前許綰綰主動接近時,說自己是海外歸來的紡織商,可上週技術部截獲的加密郵件裡,她的ip地址竟指向紐約某間律師事務所。

"普通合作方會在林氏股價波動時,用三個離岸賬戶分批拋售兩千萬股?"周董事將一沓列印件拍在桌上,紙頁邊緣還帶著印表機的餘溫,"更巧的是,拋售時間正好卡在證監局調查組進駐前半小時。"

會議室裡響起抽氣聲。

坐在林禹右手邊的陳董事突然扯松領帶:"我就說上季度和許氏的紡織訂單有問題!

當時她非要用美金結算,現在想來......"

"夠了。"林禹猛地起身,椅背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

他抓起周董事的列印件,視線掃過交易時間——06:23:17,正是王處長的車剛駛入地下車庫那會兒。

許綰綰的每個動作都精準踩在他的破綻上,像在按劇本表演。

"諸位如果信不過我,大可以現在就表決撤換ceo。"他將列印件拍回桌面,目光掃過眾人青白的臉,"但我提醒各位,林氏現在最需要的是穩定。"

周董事的茶杯重重磕在桌上。

他盯著林禹眼底未褪的青黑,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老林總召開緊急會議時,也是這樣紅著眼眶說"要穩定"。

那時颱風掀翻了三艘貨輪,現在的風雨,似乎比當年更猛。

同一時刻,蘇州河老弄堂裡,蘇瑤的高跟鞋碾過滿地碎瓷片。

許綰綰的公寓門被踹出個半人高的洞,門框上還掛著半截鎖芯。

沈清歡舉著手機打光,照出滿地狼藉:衣櫃被翻得底朝天,梳妝檯抽屜全被拽出來,連床墊都被劃開道大口子——但奇怪的是,首飾盒裡的鑽石項鍊和抽屜深處的存摺都沒被動過。

"綁架犯要的不是錢。"蘇瑤蹲下身,指尖拂過沙發扶手上的焦痕。

那是半截雪茄燒出的圓洞,菸草味還混著松木香,和陸明遠今早用的袖釦香水味一模一樣。

她又看向地面,三枚清晰的鞋印從玄關延伸到陽臺,鞋底紋路是愛馬仕定製款,42碼——許綰綰穿36碼的鞋。

"有人故意製造綁架現場。"她捏起沙發縫裡的半片碎指甲,塗著酒紅色甲油,和許綰綰昨夜在拍賣會上的美甲顏色分毫不差,"但許綰綰是自己走的。"

"怎麼說?"沈清歡蹲下來,手機光掃過窗臺上的水痕,"窗沿有泥,可能跳窗跑了?"

"跳窗會蹭到牆灰。"蘇瑤指著窗臺邊緣的細鐵絲劃痕,"這裡有勒痕,應該是用繩子下去的。"她站起身,目光落在玄關鏡子上——鏡面用口紅寫著個"等"字,字跡被水暈開,像在流淚。

沈清歡的手機突然震動。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臉色驟變:"瑤瑤,許綰綰的手機訊號定位在浦東碼頭,最後通話記錄是打給......陸明遠。"

蘇瑤的瞳孔微微收縮。

她摸出頸間的銀鎖,鎖墜內側的刻痕硌著掌心——那是她七歲時被人塞進紙箱前,母親硬塞給她的,刻著"平安"二字。

而今早陸明遠桌下那截刻著"林"字的碎玉,突然和記憶裡父親西裝內袋的長命鎖重疊。

深夜十點,蘇瑤的公寓裡,落地燈投下暖黃光暈。

她握著手機,盯著螢幕上的未接來電——號碼顯示"未知",通話時長1分17秒。

"你想要的證據,我有。

但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見面。"變聲器處理過的聲音像砂紙擦過耳膜,此刻還在她耳邊迴響。

她垂眸看向茶几上的照片:1981年碼頭上,穿白襯衫的蘇父和另一個男人抱著裹藍布的女嬰,那個男人的西裝內袋,隱約露出半枚和她銀鎖相似的長命鎖。

"叩叩。"

沈清歡端著薑茶推門進來,髮梢還滴著剛洗過的水:"張律師說他連夜調資料,讓你別擔心......"

"幫我接張律師。"蘇瑤打斷她,指尖快速按動手機鍵盤。

螢幕藍光映得她眼尾發紅,"我要查陸明遠的資金流向,從1981年開始,所有透過香港、紐約、新加坡賬戶的轉賬記錄。"

沈清歡的手頓在半空。

薑茶熱氣模糊了她的眼鏡,她摘下擦拭時,聽見蘇瑤低低的呢喃:"1981年,碼頭上的兩個男人,抱著的女嬰......"

電話接通的瞬間,張律師的聲音帶著睏意:"蘇小姐,這麼晚......"

"查陸明遠。"蘇瑤打斷他,指節捏得發白,"尤其是1981年9月前後,他名下是否有和林家、蘇家相關的賬戶。"

窗外突然劃過一道閃電,照亮她攥緊的照片。

照片裡穿白襯衫的男人輪廓,和林禹有七分相似。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律所裡,張律師揉著眼睛開啟電腦,輸入"陸明遠 1981"的搜尋詞時,根本沒注意到,鍵盤上的"1"鍵,正微微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