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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鏡淵胎動

臍帶橋的青銅基座深處,傳來低沉而規律的搏動,如同沉睡巨獸的心跳。每一次搏動,橋面便浮現蛛網般的青金色光紋,光紋中流淌著液態金屬般的物質,所過之處留下細密的甲骨文烙印。星圖網路警報聲此起彼伏,三維星圖投影上,一條刺目的猩紅路徑正沿著獵戶座懸臂緩慢推進——橋樑正以每小時3毫米的恆定速度吞噬著現實空間。被“吞噬”的星域並未消失,而是在橋下形成詭異的鏡面倒影:恆星如同被壓扁的蛋黃懸在漆黑鏡面上,星雲凝固成斑斕的油畫,行星則化為鑲嵌在鏡中的微縮盆景,無聲地演繹著被凍結的歷史。

“不是空間吞噬,”周明遠的聲音在星圖網路核心迴盪,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沙啞。他調出高維掃描圖譜,無數扭曲的光譜線在虛空中交織,“是‘拓印’!橋樑正在對接觸空間進行全息複製,剝離其時空屬性,形成純粹的‘資訊映象層’。它在……備份宇宙!” 圖譜邊緣,代表資訊熵值的曲線正垂直飆升,逼近理論極限。

鏡璃懸浮在橋面中央,她的結晶化右臂突然不受控制地刺入青銅橋體。冰冷的青銅合金瞬間變得如同活體血肉,貪婪地包裹纏繞她的手臂。面板與金屬接觸處,細密的甲骨文字元如活蟲般鑽出,沿著她的結晶脈絡向上攀爬,在她蒼白的面板表面烙下滾燙的銘文:“...守鏡人將至...備好文明之蠟...以為祭品...”。文字烙印完成的剎那,橋下那廣袤無垠的鏡面層驟然波動,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面。一個模糊卻無比龐大的巨影在鏡面深處凝聚、翻騰——那是由九面遮天蔽日的青銅巨鏡首尾咬合而成的莫比烏斯環!巨環緩緩旋轉,鏡面內裡並非反射現實,而是不斷閃過宇宙大爆炸、星雲坍縮、文明興滅的混沌光影,散發出令人靈魂戰慄的古老威壓。

幾乎同時,遙遠的太陽系,古蜀國三星堆遺址深處,傳來沉悶的地鳴。早已被考古學家精心發掘、陳列在博物館的青銅神樹殘骸,竟在眾目睽睽之下震碎防彈玻璃罩,化作一道青銅流虹破空而去!殘骸懸停在遺址上空,斷裂的枝幹詭異地生長、扭曲,垂掛下無數青銅藤蔓。藤蔓末端,凝結出數百個微縮的逆熵羅盤仿品,如同累累果實。下方驚呆的考古隊員被藤蔓散逸的青銅光塵觸及,身體瞬間僵硬,面板覆蓋上冰冷的金屬光澤,瞳孔化為齒輪狀。他們如同被操控的提線木偶,動作僵硬地聚攏,組成龐大的人體矩陣,喉嚨裡發出非人頻率的共鳴吟誦,聲浪穿透雲霄,直達星海:“...審判之鏡...需以文明為蠟...鑄其光...淨其垢...”

更大的背叛接踵而至。一直遊弋在銀河邊緣、由緩衝文明熵序合金生命體操控的七艘銀色鉅艦,毫無徵兆地調轉航向。艦體表面流淌的柔和能量光紋瞬間轉為刺目猩紅。艦首主炮無聲開啟,釋放出的並非毀滅光束,而是一種詭異的“調和脈衝”。脈衝掃過一片絢爛的玫瑰星雲,星雲內翻湧的氣體和塵埃瞬間凝固、坍縮,被強行壓縮成一幅覆蓋數光年的巨大二維壁畫!壁畫的內容血腥而震撼:人類歷史上最慘烈的戰爭場景被抽象化呈現——廣島核爆的蘑菇雲、中世紀屠城的屍山血海、星際殖民戰爭中的星球碎裂……艦隊冰冷的機械廣播響徹銀河系公共頻道,不帶任何情感:“歷史罪證已歸檔,冗餘資料標記完畢,等待終極清洗程式。”

艾莉婭巨大的生命之樹本體紮根於臍帶橋基座深處,此刻樹冠正劇烈搖晃,彷彿承受著無形的颶風。樹冠頂端,那對孕育著宇宙希望的雙生花苞,表面滲出粘稠的青銅色汁液。汁液滴落,並未滲入橋體,而是在虛空中腐蝕出一個個微型的時間漩渦!漩渦內,時間流速混亂不堪。伴隨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和遠古的咆哮,一隻只形態猙獰的生物爬出——它們擁有恐龍般粗壯的後肢和長尾,但上半身覆蓋著閃爍不定的晶體甲殼,頭顱是半機械結構,複眼閃爍著冰冷的紅光。它們手持流淌著反物質幽光的骨矛,甫一出現,便鎖定了最近的人類殖民星球,以超越物理規律的速度撲去,喉嚨裡滾動著經過翻譯器轉換的、充滿無盡怨毒的電子嘶鳴:“償還白堊紀滅絕債!清除低熵病毒!”

“時間線膿瘡在潰爛!”周明遠厲聲警告,星圖網路瞬間啟動最高階別的時空隔離協議。無形的時空屏障在殖民星球外圍展開。反物質骨矛撞擊屏障,爆發出湮滅的強光。然而,當那些半晶體恐龍人被屏障能量撕碎後,它們殘骸消散之處,本已被封鎖的微型時間漩渦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膨脹了三倍!更多的恐龍人從膨脹的漩渦中湧出,如同捅破了時間的馬蜂窩。“它們在餵養映象層!”周明遠的核心資料流因過載而閃爍,“毀滅它們產生的資訊熵,正成為映象層擴張的養分!”

就在這絕望的關頭,光嬰消散後殘留的星繭碎片,如同受到無形召喚,從宇宙各處飛射而來。碎片在混亂的戰場中央急速拼合,發出刺耳的金屬咬合聲,最終形成一面殘缺的混沌羅盤。羅盤指標瘋狂旋轉,攪動起空間的亂流,最終死死指向了蔚藍的星球——地球!羅盤中央光影扭曲,初代守鏡人模糊的虛影艱難浮現,他的雙手被沉重的青銅鎖鏈緊緊禁錮,鎖鏈另一端深深沒入虛無。虛影嘴唇翕動,傳遞出斷斷續續、飽含痛苦的意念:“...鑰匙...在血裔...顱骨...深淵...”

鏡璃沒有絲毫猶豫。她的身影瞬間量子化,無視空間距離,直接出現在地球南極極點——覆蓋著萬古寒冰的冰蓋之上。結晶化的右臂狠狠插入冰層,掌心釋放出高頻能量脈衝。厚厚的冰蓋在脈衝下如同被加熱的蠟,迅速變得透明。冰層之下,並非預想中的岩層或海洋,而是一幅震撼靈魂的景象:整個南極大陸,竟然是一個龐大到難以想象的巨獸遺骸的頭骨!冰層只是覆蓋其上的薄雪!頭骨的眼窩如同幽深的峽谷,巨口微張,露出森然如山脈的利齒。而在頭骨正中那道縱貫天靈蓋的巨大骨縫之中,一具造型奇古、佈滿銅鏽的青銅裝置深深嵌入,裝置的核心鎖孔內,赫然鑲嵌著半枚邊緣帶著鋸齒狀斷裂痕跡、沾染著暗沉血漬的銅釦——正是初代守鏡人當年穿越維度屏障時,斷裂遺失的那枚配飾!

刺骨的寒意順著鏡璃的結晶手臂蔓延,那不僅是物理的低溫,更是跨越百萬年時光的死亡氣息。她伸出左手,指尖顫抖著,緩緩握住了那枚冰冷刺骨、帶著歷史血汙的銅釦。命運的齒輪,在這一刻發出沉重的咬合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