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驚堂木震得茶案上銅錢跳起。
說書人枯瘦的手指捏訣一劃,羊皮捲上的血字泛起微光。
"話說蒼瀾歷479年秋,天象驟變,熒惑守心。天降血刑——"
他袖中甩出一道殘破的幻影符,青光炸開,一座巍峨城樓的虛影在眾人眼前浮現。
城樓之上,一隻青銅手鐲的幻象光芒大盛,百里雲霞盡被染成青色。
"李家沉睡祖器'風靈鐲'忽現神光,百里雲霞盡染青芒。”
“然福禍相依,血煞教翌日屠城,三萬百姓血染青川城。”
“唯李家長女李風靈在家族掩護下逃出。"
茶樓角落裡,一個頭戴斗笠的少女猛地握緊了左腕。
雨水順著斗笠邊緣滴落,那少女在粗麻披風下的手腕上,正套著一隻與幻象中一模一樣的青銅鐲。
鐲子上的雲雷紋路間,乾涸的血漬正驟然發燙,彷彿在與那幻影中的屠城之火遙相共鳴。
"要說李家長女,可是百年難遇的'風靈體'!"
說書人抖開一卷殘破族譜,指尖點在"李風靈"三字上。
"三歲感應風元素,十歲初窺境巔峰,連青雲城的趙家主都親贈‘巽風令’....."
他話音戛然而止,枯指猛地攥緊族譜。
"可惜什麼?”
“老瘸子別賣關子!"
前排茶客摔碗高喊。
"可惜啊——"
說書人獨眼中精光一閃,又甩出一道血色符籙。
符光炸裂,一個更加清晰的幻象呈現在眾人面前:
數名身穿血瞳黑袍的教徒按住一名少女,為首的黑袍人五指如鉤,竟硬生生從少女脊背中,扯出了一截流淌著青色光芒的靈根!
“嘶——”
茶樓內倒吸涼氣之聲此起彼伏。
“靈根被剜……那不成廢人了?還能活?!”
“血煞教這幫畜生!真是慘無人道!”
“就是就是!”
驚堂木再次重重落下,說書人獨眼中光芒閃爍。
“血煞屠城三日盡,孤女夜奔哭斷魂——”
"欲知後事,明日請早!"
茶客們罵咧咧丟擲銅錢,青瓷盤內叮噹亂響。
無人注意到,角落裡那個戴斗笠的身影,斗篷下的身體正抑制不住地顫抖。
"血煞屠城三日盡,孤女夜奔哭斷魂——"
少女喃喃道。
她低下頭,垂眸抿了口茶,水面倒映的面容陌生而蒼白。
墨髮如瀑垂落,被一支斷裂的玉簪草草綰作流雲髻。
茶湯泛起漣漪,倒映出少女蒼白的臉,腕間青銅鐲驟然發燙。
三天前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
當他,不,是“她”,在這具身體裡甦醒時,一名忠心老僕正將她塞進密道。
視野裡,庭院屍橫遍野。
那些身穿血瞳黑袍的教徒,正將一具具屍體擺成詭異的環形祭壇,口中唸唸有詞。
“小姐快走!”
老僕的頭顱滾落在她腳邊,溫熱的腦漿濺上了她的裙角。
“風兒快走!……風靈鐲會指引你找到真相!”
一個華服婦人絕望的嘶吼,是她在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
"小瑤……阿宇……你們在哪?"
李風靈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指尖無意識撫上脖頸。
那裡本該有送外賣車禍留下的疤痕,此刻卻光滑如新。
三天前在密道醒來後,她不敢置信地拉開衣襟,顫抖著觸碰這具陌生的身體。
纖細的腰肢、微微隆起的胸口,甚至耳垂上都殘留著原主戴過的翡翠耳墜的印記。
第一日她蜷縮在山洞裡,咬破舌尖試圖從這場噩夢中“醒來”,可滿口的血腥味,都在提醒她現實的殘酷。
第二日被獵戶當作流民施捨飯食時,她盯著水甕倒影中那張清麗卻蒼白的臉,滿臉都是茫然。
第三日當她在懸崖邊被血煞教徒圍堵,本能地喊出“風起”時,肆虐的龍捲風撕碎了敵人,也撕裂了她最後的僥倖。
狂風捲走斗笠的剎那,她聽見自己喉間溢位的清冽女聲,與記憶裡李逸風沙啞的嗓音徹底割裂。
青絲如瀑,鼻樑比前世精巧三分,連皺眉時額心的褶皺都透著少女獨有的稚氣。
除了腕間這道疤,與地球時被玻璃劃傷的位置分毫不差。
直到此刻,她仍會在抬手時恍惚,以為下一秒就能摸到牛仔褲兜裡的打火機。
這算什麼?
穿越?
重生?
還是借屍還魂?
“我這算…穿越了嗎…”
但青銅鐲的灼痛如此真實。
李風靈著水杯裡的倒影與記憶逐漸重合,不禁扯出苦笑。
"李風靈...倒也不算難聽。"
她扯動嘴角試圖冷笑,吐出的卻是聲嗚咽。
"客官,添茶麼?"
店小二的聲音驚得她一顫。
李風靈壓低斗笠,刻意將聲線逼得沙啞。
"不必。"
她裹緊身上粗糙的麻布披風,這還是從一具屍體上扒下來的。
腳上那雙沾滿泥漿的舊鞋,完美掩蓋了她世家千金的身份。
鄰桌醉漢猛灌一口濁酒,拍著桌子嚷道:"聽說那李家小姐額生妖紋,所過之處草木枯死…"
"胡說什麼!"
斜對角突然站起個青衫商人,腰間玉佩刻著青雲城徽記。
"上月我押鏢過青石鎮,親眼見李小姐用風靈鐲引水救活枯田!"
他掏出塊繡帕,上面歪扭繡著風捲流雲紋。
"鎮上孩童都說,她是披著月光來救人的仙子!"
“就是就是”
"嗤——"
醉漢一腳踩上條凳,酒氣噴湧,
"救枯田?老子還聽說她路過白楊村時,整片林子都枯成鬼爪!"
“一個被剜了靈根的弱女子,哪來那麼大本事?我看你就是收了錢,故意來這兒攪混水的!”
一個青衫商人怒斥道。
“你說誰是收了錢?!”
就在兩人爭執不下時,“咔嚓!”一聲脆響,屋頂的瓦片突然碎裂!
一截椽子夾著風聲,呼嘯著朝人群頭頂直墜而下!
人群瞬間驚叫著推搡躲避,亂作一團。
李風靈的瞳孔驟然緊縮。
不對!
那不是意外!
椽子的斷口平滑如鏡,分明是被無形的風刃瞬間切斷!
幾乎在同一時間,她腕間的青銅鐲劇烈震顫,一股冰涼而陌生的力量順著血脈逆流而上,湧入她的腦海。
整個世界的形態彷彿瞬間改變了。
她能“看”到,茶樓窗欞上用於避雨的符文正在瘋狂扭曲,原本溫和的青色靈力變得暴躁而尖銳。
她能“感知”到,說書人腰間的暗袋裡藏著一枚散發著迷魂氣息的符籙。
她甚至能“洞悉”,整座茶樓的樑柱節點,都被人埋下了微弱的靈力信標……
這是一種全新的感知!
“哐當——!”
二樓雅間的雕花木窗轟然炸碎,三名頭戴斗笠的灰衣人如獵鷹般破窗而入,精準地落在茶樓中央。
為首那人手持一個青銅羅盤,盤上的指標在瘋狂旋轉後,猛地一頓,死死地釘向了角落裡那個不起眼的身影。
冰冷而殘忍的笑聲響起,為首的灰衣人緩緩抬起頭,斗笠下的雙眼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李家餘孽,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