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買掛件那個學長又陪一位中年大叔走了回來,把石柳的小攤指給大叔看。
大叔蹲下細看一件件的上手撫摸,看的石柳都有點忍不住了,那位大叔才站起來問:“這是誰雕的?”
“是我。”石柳馬上運用上了剛學到的推銷話術,“大叔,您想買哪個?”
可惜那位大叔不吃這一套,反而問道:“朱十刀是你什麼人?”
石柳傻眼:“朱十刀是誰?我不認識。”
“那你玉雕技法是和誰學的?”
“和我爺爺學的。”
“你爺爺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爺爺叫什麼名字,他總是自稱老道。”
“老道?老道!難道是他?他還活著?”中年大叔喃喃自語。
石柳心中不悅,重重的“嗯哼”了一聲。
中年大叔才驚覺自己的失態,馬上說:“小朋友,你這些石雕我全買下了,”說著數出三張百元大鈔,遞到石柳面前。
石柳伸手接錢,中年大叔卻說:“你爺爺住在哪兒?能不能帶我去見見他?”
石柳搖頭說:“路挺遠呢,我都得等放寒暑假,才能回去看爺爺。”
中年大叔說:“坐我的車去,我的車快,百公里一小時就到了。”
石柳說:“車好也沒用,我爺爺住的地方不通車,只能徒步爬山,要爬半天呢。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小同學,”中年大叔拿出一張名片遞給石柳,“這是我的名片,以後若你還有缺錢的時候,可以繼續搞玉雕賣給我,若有事打我電話,或者透過我兒子找我,都行。”然後,這兩父子才離開。
石柳看了下名片:
關九刀玉雕嫡派繼承人,
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
關洛寶玉石文化開發有限公司董事長 關重
珍而重之的將名片收好,和室友們回了學校,趁教職員還沒下班,石柳第一時間跑去把校服費交了。
平靜了一段時間後,那個關重董事長的兒子關柏同學不知動用了什麼手段,找到了石柳,和石柳說起了他爸爸講的關、朱兩家的關係:原來本地的玉雕大家朱十刀和關九刀,兩人師出同門,都是在國營玉雕廠當學徒時跟一位叫外號叫鄭八刀的老師傅學的藝。這位老師傅對自己的技藝來歷卻從不肯說,大家只知道他在解放前就已經玉雕名家了,而他卻總說比不上師傅,也比不過師兄。當別人問起。他的師傅、師兄時,他卻又不肯再說。
話題扯遠了,說回關、朱兩位學到了手藝,獲得了國家工藝品大師的證書,改開後都離開了國營玉雕廠,各自創業去了。在收藏熱的大潮中朱十刀去了特區,開了家很大的珠寶公司,主打翡翠首飾。關九刀留在家鄉,創辦了自己的玉文化公司,主打玉雕工藝品。
再然後,忽然有一天朱十刀打電話找關九刀,說為一個得罪不得的大人物雕一塊翡翠時走刀了,價值幾億的翡翠,賠不起,只有在巧雕上想辦法補救,求關九刀幫忙。關九刀卻不過情面就答應了,然後買飛機票去了特區。
再就沒有然後了,朱、關二人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沒有一點訊息。關鍵是朱十刀是隻身去的特區,家人都不在身邊。想問都不知道該問誰。尤其古怪的是他的珠寶公司竟然早好幾年前轉手給了別人,沒人知道是什麼原因。
“關九刀是你的……?”石柳問關柏。
“是我爺爺。”
“那你爸爸為什麼那麼想見我爺爺?該不會是以為我爺爺是你爺爺吧?”
“那倒不是,我問我爸爸了,他說我爺爺失蹤時,他還不到二十歲,玉雕技法還沒有學全,所以一遇到難題,就有無從措手之感。直到看到你的石雕,發現與我爺爺所傳同源異流,就懷疑是鄭八刀說的那位不知名師兄一脈的傳人。”
“那你今天來找我,就是想證明我是不是你爺爺說的那一派傳人麼?”
“不是,我是想請你幫我再雕一個那種卡通感十足的生肖掛件,這回用好點的料子雕,半個月能雕好麼?”
石柳心裡對有人竟然喜歡她雕的卡通生肖掛件很得意,表面上卻大搖其頭:“不行,好玉料多硬啊!那得用電動工具,我哪有!再說,我也沒有玉料啊!”
關柏說:“這個好解決,玉料和電動工具我能提供,你只要負責玉雕,你若幫了我這個忙,我把我爸給我買的這套電動工具送你。”
“你知道一套電動工具多少錢麼?你說送人就送人!再說,你爸肯定是想你繼承他的技藝,你卻把工具送人?你爸會多傷心!”石柳由於年紀小,自己又家庭缺如,所以非常羨慕別人的健全家庭,對於搞什麼家族內耗,冷暴力,逆反,都不能共情。
“你不知道,我爸特意讓我和你搞好關係,我把工具送你,他只會高興,不會反對的。”關柏被石柳逼出了實話,“他是想放假時讓你帶他去見你爺爺。”
“這樣啊,那說好了!我給你雕個卡通生肖掛件,你把工具送我,不許反悔!”石柳是真心想要個電動工具來做玉雕,那速度快多了!
到了約好的雙休日,石柳按名片地址去了關洛公司的工作室,關柏把石柳帶進一間小工作室,說這是他爸爸給他隔出來的單間,讓他自己練習玉雕。工作臺擺著各種手動的、電動的,充電的,插電的工具。工作臺旁一個大塑膠箱裡堆了一堆的碎石料。關柏解釋說:“這些連邊角料都算不上,只能算是質地比較細的石頭,完璧歸趙你學了吧?和氏璧外面包的那層石頭叫石璞,這一堆就算是石璞。我爸說我還不夠資格拿玉練習,所以給我的都這種東西。”
石柳一邊擺弄電動工具,一邊問:“你要雕什麼生肖?是自用還是送人?是打算用好料,還是就從眼前這些裡面挑塊料?”
關柏說:“送人,送給一個女生的,她比我大半歲,屬牛。你別說出去!”
石柳撇了撇嘴:“我跟誰說去!我根本不認識你班女同學。”說著,開始在石料箱裡翻找,最後找出一塊黃色的石皮子,“就它了,給你女朋友雕個老黃牛!”
石柳從工作臺上拿起一支筆和一張紙,在上面打起了草稿,勾畫出一頭昂首翹鼻,咧嘴憨笑,頭大身小,比例誇張的卡通牛,拿給關柏看:“怎麼樣?”
不想把關柏驚到了:“你認識她?”
石柳疑惑的問:“誰呀?”
關柏看石柳不像假裝,就問道:“你不認識她,怎麼畫的笑容那麼像她?!”
石柳不耐煩跟關柏繼續打啞謎,就又拿了支筆,開始在石皮子上勾畫輪廓,然後,開啟固定在工作臺上的磨輪的開關,在砂輪上切去多餘的部分,又把石皮子夾在固定夾具上,用手持電動磨具進行細節微雕。
一個卡通牛掛件很快在石柳手中完成了,清洗,拋光,穿繩,最後交到關柏手中,“搞定!”
關柏滿意的接過,指著工作臺上的各種電動工具說:“都送你了。”
石柳哪能全要,只拿了那把插電、充電兩用的手持式磨刀和一盒配套的粗細不同的磨頭,又指著石料箱裡的石頭說:“我再拿塊石頭可以麼?”
關柏把玩著卡通牛掛件,看都不看的說:“你隨便拿,本就是些練手的石頭。”
石柳隨便撿起一塊能放進書包裡的石板,就告別了關柏。
石柳回到學校自己的宿舍,就在石板上勾畫卡通生肖圖案,然後,切割,打磨,微雕。先做了五個,給室友一人送了一個。剩下的,石柳就每週休息日去大佛寺門口兜售,如果每週能賣掉一兩個,這星期的生活費就能寬裕幾分。
但是她擺攤的地方是不合法的,經常會被驅趕,既有賣旅遊紀念品的門店老闆,也有穿制服的管理人員。對於門店老闆的驅趕,石柳根本不在乎,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這些老闆往往不敢把事情做絕。對於穿制服的驅趕,石柳就和別的小攤販學習打游擊,你來驅趕我就走,你走了我再回來。
這一天,石柳又在大佛寺門前擺小攤,兩個穿制服的過來攆人,一腳掀飛了石柳的小攤。
石柳氣的跳起來,一腳踢了過去,正中要害!那穿制服的慘叫一聲,蜷縮成一團,倒地抽搐。
另一個穿制服的伸手要抓石柳,石柳做勢再踢,嚇得他急忙縮手後退,指著石柳罵道:“死丫蛋子,你攤上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