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五年，建康城。
距離洛陽破城已不足一個月，大批洛陽高門仍然一船又一船地奔命而來。
他們不少都已經置了宅子和置了地，但也有不少破落寒門兩眼一抹黑，眼下的建康城，無論是地價還是糧價都貴得嚇人，只有人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
小魏憑著那塊腰牌還真順利進了城。
烏衣巷幾經擴建，此時已經能算作烏衣大街，就是比起洛陽城的銅駝大街也絲毫不差。
醉生樓就在烏衣巷靠近王氏大宅西邊的廣場上。
“姐，生魚片……”小魏還念念不忘他來烏衣巷的小心思，我挽著他結實的肌肉蛋子，哭笑不得。我也沒去打聽他究竟在巡天衛裡是幹嘛的，別是個官二代吧！一副紈絝德行，俊俏的陽光大男孩兒。
醉生樓前廳，靠著街角撐開軒窗，夥計麻利地劃拉著手裡的抹布。
“鱖魚鱠雙份，蜜漬鮮果，兩碗圓子湯。”小魏沒看菜牌，自顧自地報了菜名。
“你常來？”
“沒呀，也就最近來了一次半次的。”小魏東張西望，興致勃勃的樣子。
我不說話了，乖乖陪著他等上菜。
這時，聽見有女子的聲音在身後傳來，“獨孤哥哥……”
我轉身看時，一個明眸少女滿身綾羅, 貼身的中衣薄如蟬翼，月白襦裙。耳垂懸著鎏金璫，青絲綰著凌雲髻，一支鳳凰銜珠的鎏金釵插在髮髻上，能晃瞎人眼。
我翻個白眼，早就問過他是不是烏衣巷有人，偏裝沒聽見，還獨孤哥哥，最近來了一次半次，鬼才信他。
“袁妹妹，你遲到了喔！”小魏手裡把玩著他那塊破腰牌，滿臉得瑟。
那個所謂的袁妹妹歪著頭看了我一眼。
“她是誰？”
小魏睨了我一眼，“是誰不重要，那啥，我要的東西帶來了？”
你看他還是人麼，是誰不重要？還有他看我那眼神是什麼意思，氣死人好麼！
“帶了呀，獨孤哥哥的事，姝兒怎麼會忘。”
姝兒，袁妹妹，她叫袁姝？我腦海裡立馬想到陳郡袁氏，那可是當世高門大姓之一，袁家的女兒。這傢伙一個匈族暗樁，咋攀上的高枝？
袁姝不客氣地坐下，而且坐在小魏身邊，兩人嘀嘀咕咕咬耳根子。
我看著軒窗外人來車往，沒精打采。
不一會兒，上菜了，倒是蠻快。
分菜更氣人，他就點了兩碗圓子湯，既然是約好的，幹嘛不多點一碗。我只好把其中一碗推給袁姝，人家啥關係！自己和他又是啥關係！憋屈死了。
一千七百年前的圓子湯，當誰不想喝似的。
生魚片倒是管夠，他點了雙份，那肉質入口即化，而且不帶刺。可我這會兒明顯成了別人的電燈泡，喜歡也得忍著呀，隨便夾了兩筷子，意思一下得了。
一頓早餐吃得欲仙欲死。
吃完，跟著他上樓，開了一間天字號上房。臨江江景，紅綃羅帳，弄得我忒不自在，他這是要幹嘛呢，吃雙份麼？我趴在窗邊看江景，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一進房門，袁姝忽然下跪，行大禮參拜，“屬下無禮，見過巡天使大人！”
我頓時懵圈了！我是錯過哪句悄悄話了麼？
小魏臉上沒了半分玩鬧勁兒，掌心虛抬，示意袁姝起身。
“大人，屬下已經查出跨維度貿易的源頭所在，只是……”袁姝咬唇低頭，“可眼下只能把範圍鎖定在烏衣巷，對方……”
“說說看，有什麼困難？”小魏面無表情的問。
“對方似乎有空間之力，屬下幾次夜探烏衣巷，始終一無所獲。”
袁姝的話讓我心裡生出滔天巨浪。跨維度貿易，那不就是破界走私麼，空間之力？她說的難道是謝坤大佬！腦子裡成了一團漿糊，會有這麼巧的事？
後來他又和袁姝嘀嘀咕咕好一會兒，袁姝終於告辭離開，走時還丟下一隻皮囊。
“生氣了？”小魏貼近窗邊，也貼近我耳邊。
“沒，怎麼會。”我託著下巴頦，看著傍晚的落霞發愣。
“瞧，我把她趕走了……”小魏笑嘻嘻地貼在背脊上，熱得發膩。
我轉過身，不自覺的變了死魚臉，“騙人，明明人家彙報完了，自己走的。”
“喔，你知道啊，還以為要給你解釋呢。”他哼唧著，聲音變得含糊不清。死討厭，明明能好好說話，卻偏偏要把氣氛弄得一塌糊塗。
“知道什麼？雅妮什麼都不知道。”
我心裡發慌，他真要查到謝坤，難保不會發現我和謝坤之間的事。
“說真的，剛才是不是吃醋了？”他又問，兩隻手順著解開的深衣曲裾向裡摸去。要說實話麼？我心嘭嘭直跳，他這樣光撩不碰，弄的人心慌意亂。
“嗯，不行麼？”我硬強地板著臉，瞪著他。
“不怕我生氣？”
“怕……”他這樣問，我又心虛了。
“那還吃醋麼，姐……”小魏在我耳邊叫了聲姐，我腦子轟得發了昏……不知道怎麼，那聲姐，讓我瞬間喘息急促，胸腔裡像是被人抓住心臟揉搓。
“小魏，”我聲音顫得不像話，“鬆開點，姐喘不上氣了……”
“姐，這樣呢？”他低頭吻上我的唇瓣，氣息衝腦門子，摟得更緊了。
我軟成爛泥，任由他擺弄著抱進紅綃羅帳
……
深夜，聽見他均勻的呼吸聲，我頭一次失眠了。
睜著大眼睛，彷彿房樑上開了花，窗外的月光透過雕稜，在地板上灑滿婆娑。
他中間折騰好幾次，凌晨時才終於在我懷裡變乖了，枕在我胳膊上，俊俏的臉龐溫潤如玉，氣息似有似無地綿長。
天光大亮時，聽見他說夢話似的叫姐姐，我整個人頓時化成了水。
……
關於謝坤，我下了決心，等他醒來就告訴他。
……
我倆在永嘉五年的醉生樓過了三天，到後來我實在要崩潰了，他年輕的要人命，可每次聽見他叫姐姐我就不顧一切。
“小魏，再弄姐姐要死了。”我沒法子，討饒著求他。
“嗯，姐姐都死了好幾次了……”
我臉又紅又燙，半點力氣都沒了。
“姐有件事，要聽麼？”
我終於鼓起勇氣，打算對他提起謝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