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的夜色被糧倉的輪廓切割成不規則的黑塊。燕紅葉的飛鯊騎伏在運糧河的蘆葦叢裡,潛水服的鱗片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隊員們揹著的延時火銃用防水油布裹著,引信的齒輪正發出微不可聞的 “咔嗒” 聲 —— 這是南宮雲改裝的 “辰時爆”,能精準控制在黎明前的半個時辰引爆。
“還有三里。” 燕紅葉的靈脈弓搭著支訊號箭。箭頭的熒光粉與糧倉的靈脈燈產生微弱共鳴,那些懸掛在糧囤頂端的燈籠,此刻像群昏昏欲睡的眼睛。飛鯊騎的隊長阿浪突然拽了拽她的潛水服,指向河面上遊的巡邏隊 —— 元軍的靈脈船正拖著鐵鏈駛過,鏈環的碰撞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潛入的過程像水鳥掠過水麵。飛鯊騎的推進器噴出細流,將他們送到糧倉外圍的排水渠。渠壁的青苔下藏著提前標記的暗門,是通州漢人苦力偷偷鑿開的,門軸抹著特製的魚油,推開時連守夜犬都沒驚動。最前面的隊員掏出磁石粉末,撒向糧倉的靈脈探測陣,銀霧在空氣中彌散,遮蔽了所有金屬異動。
糧倉的格局比預想中複雜。三百個糧囤按五行陣排列,中心的高臺上架著靈脈炮,炮口正對著運糧河。燕紅葉用靈脈弓的夜視鏡觀察,發現每個糧囤的頂蓋都嵌著青銅符,符紋與高臺的炮陣相連 —— 這是元軍的 “護倉陣”,一旦糧囤受損,靈脈炮會自動反擊。
“分三組。” 燕紅葉的指令透過骨笛傳遞。第一組負責破壞高臺炮陣,用磁石箭頭癱瘓靈脈符;第二組在糧囤群的間隙安放延時火銃,引信統一設在寅時三刻;第三組在排水渠架設接應的繩索,確保爆炸後能迅速撤離。她自己則帶著阿浪,摸向中心高臺後的督戰隊營房,那裡的靈脈符最密集。
安放火銃的過程像在刀尖上跳舞。飛鯊騎的隊員們穿著軟底鞋,在糧囤間的木板路上滑行,延時火銃的齒輪引信被小心翼翼地旋緊,藥艙裡的 “辰時爆” 火藥泛著淡藍光澤 —— 這是南宮雲用龍脊殘片粉末特製的,爆炸力是普通火藥的三倍。最外側的糧囤被纏上浸油的麻布,確保火勢能迅速蔓延。
高臺上的靈脈炮突然閃爍。阿浪的磁石箭射偏了位置,只擊中了炮座的邊緣,青銅符的藍光在銀霧中掙扎。守夜的元軍士兵驚醒,銅鑼聲在糧倉裡炸響,督戰隊的靈脈刀立刻出鞘,刀光在糧囤間的縫隙裡晃動。燕紅葉的骨笛突然變調,第三組的隊員立刻引爆了提前準備的煙霧彈,灰白色的煙幕迅速籠罩糧囤群。
“撤!” 燕紅葉的靈脈弓射出最後一支訊號箭。銀箭在煙幕中炸開紅光,這是撤離的訊號,也是提醒各組檢查引信。飛鯊騎的隊員們像泥鰍般滑入排水渠,身後傳來元軍的吼聲和靈脈炮的轟鳴,但炮口的藍光已被磁石粉末汙染,炮彈在半空就炸成了煙花。
寅時三刻的梆子聲從通州城傳來時,糧倉的地面突然震動。第一聲爆炸來自中心糧囤,火光衝破頂蓋的瞬間,延時火銃的齒輪引信正好走完最後一格,三百個糧囤像被點燃的蜂巢,在連環爆炸中騰起火龍。最驚人的是 “辰時爆” 的連鎖反應,火藥的衝擊波裹挾著燃燒的麥粒,在天空中形成金色的火雨,將半個通州城照得如同白晝。
飛鯊騎在運糧河上回望。糧倉的火光映紅了水面,靈脈炮的殘骸在火中扭曲,像條垂死的巨蟒。阿浪突然指著下游 —— 那裡有數十艘元軍的運糧船正在靠近,顯然是接到警報前來支援,卻一頭撞進了火雨的範圍,船帆瞬間被點燃,船員的慘叫聲在爆炸聲中若隱若現。
大都的糧價在三日後開始瘋漲。通州糧倉被毀的訊息像瘟疫般蔓延,米鋪的門板被搶購的百姓撞破,銅錢的叮噹聲很快變成拳頭的碰撞聲。最先斷糧的是南城的貧民窟,那裡的漢人百姓開始煮觀音土,孩童的哭聲比鐘樓的喪鐘更淒厲。
一週後,“人相食” 的訊息傳到了北城。有巡邏兵在垃圾堆裡發現被啃食的殘骸,有母親抱著餓死的孩子跪在順天府衙前,還有流民組成的搶糧隊衝擊富人的宅院,彎刀劈碎的不僅是門板,還有最後一絲人性。最駭人聽聞的是西市的黑市,有人用半塊麵餅,就能換走一個活生生的孩子。
皇宮的早朝在死寂中開始。御史臺的奏摺堆在龍案前,最上面的那本用硃砂標著 “通州急報”,墨跡卻被淚水暈開 —— 是送奏報的驛卒在半路被饑民分食,只剩下這半本染血的奏摺。元順帝的手指顫抖著翻過紙頁,“火銃”“糧囤盡毀”“流民易子而食” 的字眼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眼前發黑。
“燕紅葉...” 皇帝的聲音嘶啞。御座旁的靈臺殘片突然亮起藍光,映出他驚恐的臉,“傳旨... 讓天機閣立刻啟動備用糧庫!讓大都衛戍軍... 殺!殺盡所有搶糧的刁民!”
但他不知道,備用糧庫的鑰匙早就被漢人官員偷偷交給了抗虜軍。而衛戍軍計程車兵們,家裡也有等著糧食下鍋的妻兒,他們的彎刀在巡邏時,更多的是對著空無一人的街巷,而不是那些奄奄一息的同胞。
燕紅葉的飛鯊騎已撤回開封。站在鐵塔上,她能收到周益傳來的密報,上面用紅筆圈著大都的饑荒區域,像幅不斷擴大的血汙。“這只是開始。” 女將的靈脈弓指向北方,弓弦的震顫與千里之外的哀嚎產生奇妙的共鳴,“靈臺的根基,從來都是百姓的血肉,我們只是... 抽掉了最後一根稻草。”
通州糧倉的灰燼被風吹向大都。那些未燃盡的麥粒混著焦土,落在皇宮的琉璃瓦上,像給這座腐朽的宮殿,撒上了一層來自地獄的祭奠。而在開封的龍亭,李火旺的玄鐵戰刀正對著北伐的地圖,狼頭護腕的紅光裡,映出的不僅是勝利的希望,還有即將到來的、更殘酷的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