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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血吻·終結深淵的救贖之刃

暴風雨撞擊著堡壘厚重的複合裝甲玻璃,發出沉悶如巨獸低吼的聲響。這座深藏於無名小國腹地的末日堡壘內部,卻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氣裡瀰漫著硝煙、血腥,還有一種冰冷的、屬於頂級材料的金屬與稀有木材混合的氣息。控制中心的光線被刻意調成一種不祥的幽藍,映照著滿地狼藉——碎裂的螢幕、扭曲的金屬殘骸、倒伏的屍體,以及蜿蜒流淌、尚未完全乾涸的暗紅血痕。

陸凜單膝跪在冰冷的鈦合金地面上,沉重的喘息撕扯著控制中心的死寂。他左肩下方,靠近心臟的位置,一個猙獰的傷口正源源不斷地滲出溫熱的血液,迅速染紅了他昂貴的黑色襯衫,又在冰冷的地板上洇開一片刺目的深色。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碎裂般的劇痛,冷汗浸透了他的額髮,順著緊繃的下頜線滑落,砸在地面細微的血泊中。他強撐著身體,一隻手死死按在傷口上方,指縫間全是黏膩的血,另一隻手緊握著從敵人屍體旁撿來的突擊步槍,槍口卻微微下垂,支撐著他不至於徹底倒下。那雙鷹隼般的眼眸,此刻燃燒著疲憊卻不肯熄滅的火焰,死死鎖定著前方那個站在巨大控制檯後的身影。

霍華德,或者說,“v”。這位曾經的慈善家、古老家族的掌舵者、暗影世界的帝王,此刻依舊穿著剪裁完美的手工西裝,只是領口微微敞開,洩露出幾分激戰後的痕跡。他背對著巨大的全景落地窗,窗外是肆虐的風雨和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他手中優雅地端著一個水晶高腳杯,杯底殘留著一點琥珀色的頂級威士忌。他饒有興味地看著杯中液體,彷彿在欣賞一件藝術品,對腳下蔓延的血腥和陸凜瀕臨崩潰的狀態視若無睹。

“多麼頑強啊,陸凜。”霍華德的聲音在空曠的控制中心裡響起,帶著一種冰冷的、居高臨下的磁性,像毒蛇滑過絲綢。“像你這種從‘曼陀羅’那種地獄糞坑裡爬出來的蛆蟲,生命力總是格外頑強。你父親……那個懦夫,他可差遠了。他只配成為我計劃裡一塊微不足道的墊腳石,連帶著他那天真地以為掌握了我秘密的愚蠢妻子一起,被‘清理’得乾乾淨淨。”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沈微的心臟。她緊貼著冰冷的金屬牆壁站著,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她手中也握著一把槍,冰冷的金屬觸感卻絲毫無法給她帶來力量,反而讓她感到徹骨的寒冷和恐懼。滅門那夜的沖天火光、父母絕望的呼喊、妹妹沈月驚恐的哭叫……所有被刻意塵封的痛苦記憶,在霍華德輕描淡寫的話語中瞬間被點燃,化作燎原的業火,灼燒著她的理智。她幾乎要尖叫出聲,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最後的清醒。她的目光在霍華德那張道貌岸然的臉和陸凜搖搖欲墜的身影之間痛苦地逡巡。

霍華德輕輕晃動著酒杯,目光終於從酒杯移開,落在陸凜身上,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殘忍。“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陸凜。像一條被拔了牙、打斷了脊樑的喪家之犬。你以為摧毀了顧明遠那個蠢貨,搗毀了幾處‘曼陀羅’的據點,甚至把我逼到這個小小的堡壘裡,你就贏了?就能洗刷掉你骨子裡的骯髒?”他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你血管裡流淌的,從來就不是什麼光明正義的血!是‘曼陀羅’的毒,是殺戮的烙印!是我賦予你的、刻在你靈魂深處的本能!你殺陸振山時的狠絕,你對付顧明遠時的冷酷,哪一次不是酣暢淋漓?哪一次不是讓你感到……一種扭曲的快意?”

他向前踱了一步,皮鞋踩過地上的血汙,發出輕微的黏膩聲響,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跪地的陸凜。“承認吧,陸凜。你永遠無法擺脫它。殺戮、掌控、用黑暗的手段碾碎敵人……這才是你真正的歸宿。你和我,本質上沒有任何不同。我們都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掠食者,區別只在於,我從不虛偽地否認這一點。而你,卻妄想用沈微那點廉價的溫暖來掩蓋你骨子裡的血腥味?真是可笑又可悲的自我安慰。”

“閉嘴!”沈微再也無法忍受,聲音帶著撕裂般的哭腔和憤怒,猛地抬起手中的槍,黑洞洞的槍口劇烈地顫抖著,直指向霍華德的眉心。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霍華德那張臉在淚光中扭曲變形,彷彿與十年前雨夜中那個模糊的、帶來毀滅的惡魔身影重疊。“是你!是你毀了一切!是你殺了他們!你這個魔鬼!殺人兇手!”極致的仇恨在胸腔裡翻湧,幾乎要衝破喉嚨。手指在扳機邊緣痙攣,只需要一點點力氣,一點點……

“沈微!”陸凜的聲音驟然響起,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猛地抬起頭,染血的臉上,那雙深邃的眼睛在幽藍的光線下亮得驚人,像瀕死野獸最後的凝視。他沒有看霍華德,只是死死地、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堅定,看向沈微。他染滿了自己鮮血的手,帶著驚人的力量,猛地抬起,不是去拿武器,而是精準地、帶著滾燙的溫度和粘稠的溼意,一把攥住了沈微持槍的手腕!

他的力氣很大,沈微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腕骨被捏得生疼。那滾燙的血瞬間沾滿了她的面板,黏膩,滑膩,帶著濃重的鐵鏽味,那是陸凜生命的溫度在流逝。他掌心的顫抖清晰地傳遞過來,連同他話語中那份沉重的疲憊和更深沉的東西:“別……別看他……別看他的眼睛……別讓他……得逞……”他艱難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胸腔裡破碎的風箱般的雜音,鮮血順著嘴角溢位更多,“不要……讓你的手……染上他的血……我們……我們和他們……不一樣……”

他染血的手指,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意志,強有力地包裹著沈微的手,迫使她劇烈顫抖的槍口,一點一點地、艱難地,從霍華德的方向移開。

霍華德看著這一幕,嘴角的弧度拉得更深,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興奮光芒。“精彩!真是精彩!”他忽然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控制中心裡迴盪,顯得格外刺耳和瘋狂。他猛地將杯中剩餘的酒液一飲而盡,然後,做出了一個讓沈微和陸凜都瞳孔驟縮的動作——他向前一步,優雅地彎下腰,將那隻昂貴的水晶酒杯,直接伸到了陸凜不斷滴落的血泊之上!

粘稠、溫熱的鮮血,帶著陸凜生命的溫度,緩緩流入剔透的水晶杯中,在杯底殘留的琥珀色酒液裡暈開,形成一種妖異而恐怖的暗紅。霍華德直起身,重新站到控制檯後,對著幽藍的光線,近乎陶醉地欣賞著杯中那杯混合著頂級威士忌和仇敵鮮血的“佳釀”。

“看啊,陸凜,”他的聲音充滿了病態的滿足和一種高高在上的審判意味,“多麼美麗的顏色。生命流逝的具象。你費盡心機想要擺脫的過去,想要洗刷的‘骯髒’,此刻正如此鮮活地流淌在我的酒杯裡。你的血管裡,流著和我一樣的毒!它無法被稀釋,無法被淨化!這是你的宿命,是你永遠無法掙脫的烙印!你生於此,也終將歸於黑暗!承認吧,你骨子裡就是一個和我一樣的——”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毫無預兆地撕裂了霍華德病態的宣言!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霍華德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臉上那狂熱的、掌控一切的表情瞬間僵住,隨即被一種極致的、難以置信的錯愕和劇痛所取代。他緩緩地、極其僵硬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胸口。在他心臟偏左一點的位置,昂貴的西裝布料上,一個焦黑的彈孔赫然出現,正迅速被湧出的、深紅色的液體浸染、擴大。那顏色,與他酒杯中陸凜的血,一模一樣。

他手中的水晶杯脫手墜落,“啪嚓”一聲,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摔得粉碎。混合著威士忌和陸凜鮮血的暗紅液體,與碎裂的玻璃渣一同飛濺開來,像一朵瞬間綻放又凋零的、邪惡的花。

霍華德的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他試圖伸手抓住控制檯的邊緣來支撐自己,但手臂只抬到一半就無力地垂下。他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在巨大的落地窗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抬起頭,那雙曾閃爍著陰謀與掌控光芒的灰藍色眼睛,此刻充滿了驚愕、不甘,還有一絲終於認清現實的、深淵般的恐懼。他的目光死死地鎖在陸凜身上,嘴唇翕動著,似乎還想說什麼詛咒或者嘲弄的話語,卻只湧出大股大股帶著泡沫的、鮮紅的血。

“嗬…嗬……”破碎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從他喉嚨裡擠出。他的身體沿著光滑的玻璃窗緩緩下滑,在冰冷的玻璃上拖出一道刺目的血痕。最終,他癱倒在地,蜷縮在那一地狼藉之中,昂貴的西裝被血汙和玻璃渣徹底玷汙。那雙灰藍色的眼睛依舊圓睜著,死死地“望”著控制中心那佈滿星辰圖紋、此刻卻閃爍著故障紅光的穹頂,眼神空洞,失去了所有神采,只殘留著生命徹底消散前的最後一點茫然和對這個他再也無法掌控的世界的凝固不解。他引以為傲的“秩序”藍圖,隨著他生命的流逝,徹底崩塌成一片虛無的廢墟。

槍口,一縷淡淡的硝煙嫋嫋升起,慢慢散入冰冷的空氣中。

握著槍的手,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槍身卻穩如磐石。是陸凜。

就在霍華德沉醉於那杯“血酒”,發出致命嘲諷的瞬間,陸凜眼中最後一絲猶豫和疲憊被一種決絕的、冰冷的殺意徹底取代。他放開了緊按傷口的手——那裡瞬間湧出更多的血——用那隻染滿自己鮮血的手,閃電般地奪過了沈微手中的槍!整個過程快得只在眨眼之間,帶著一種千錘百煉、源自黑暗深處的本能精準。

奪槍、抬臂、瞄準、擊發!四個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快到沈微只感覺到手腕一鬆,緊接著就被那震耳欲聾的槍聲和眼前霍華德倒下的景象衝擊得大腦一片空白。

開槍之後,那支撐著陸凜爆發出最後一擊的力量彷彿瞬間被抽空。他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猛地一晃,手中的突擊步槍和剛剛奪來的手槍同時脫手,砸在地上發出沉重的金屬撞擊聲。他整個人向前撲倒,如同被狂風折斷的參天巨木。

“陸凜——!”

沈微的尖叫聲撕心裂肺。所有的仇恨、恐懼、震驚,在這一刻統統被一種滅頂的恐慌所淹沒。她幾乎是撲過去的,用自己的身體在陸凜徹底砸向冰冷金屬地板之前,險之又險地墊在了他的身下。

“呃……”巨大的衝擊力讓沈微悶哼一聲,但她根本顧不上自己,雙手慌亂地、用力地抱住陸凜沉重的身軀,試圖阻止他繼續滑落。陸凜的臉重重地埋在她的頸窩裡,滾燙的呼吸急促而微弱地噴灑在她的面板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破碎的雜音。溫熱的液體,帶著生命流逝的觸感,迅速浸透了她胸前的衣料,粘稠,滾燙。

“陸凜!陸凜你看著我!別睡!求你……”沈微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絕望的哭腔。她一隻手緊緊抱著他,另一隻手顫抖著、徒勞地去捂他肩膀上那個可怕的傷口,試圖堵住那不斷湧出的鮮血,彷彿這樣就能留住他急速流逝的生命力。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洶湧地衝出眼眶,混合著陸凜臉上沾染的血汙,在他蒼白如紙的面板上劃出混亂的痕跡。

“醫生…對!醫生!救援!他們在哪?來人啊——!”她抬起頭,對著空曠的、只有警報紅燈閃爍和風雨聲的控制中心嘶聲哭喊,聲音裡充滿了無助和瀕臨崩潰的恐慌。霍華德死了,大仇得報,可如果陸凜……這個念頭讓她感到窒息般的冰冷,比這堡壘最深處的寒意更甚。

就在她絕望地哭喊時,一隻冰冷、沾滿黏膩鮮血的手,極其微弱地、輕輕地觸碰了一下她的臉頰。

沈微渾身一顫,哭聲瞬間哽住。她猛地低下頭。

陸凜艱難地、極其緩慢地偏過頭,將臉從她頸窩裡抬起一點點。他的眼皮沉重地掀開一條縫隙,濃密的睫毛上沾著凝結的血塊和灰塵。那縫隙裡露出的眸光,不再是燃燒的火焰,而是極度疲憊後的灰燼,卻依舊清晰地映著她的影子,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解脫的平靜,還有一絲深藏其後的、彷彿害怕被拒絕的脆弱。

“……別……哭……”他幾乎是用氣聲擠出這兩個字,每一個音節都伴隨著胸腔裡痛苦的震動,更多的血沫從嘴角溢位。“……髒……”他染血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似乎想替她擦去臉上的淚和血,卻終究無力抬起。

沈微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幾乎無法呼吸。所有的恐懼、所有的絕望,在這一刻被一種更強大、更洶湧的情感所覆蓋——那是失而復得的狂喜,是劫後餘生的後怕,是看著他為自己墜入深淵、又掙扎著爬回來、此刻虛弱地躺在自己懷裡的無盡心疼。

什麼仇恨,什麼黑暗的烙印,什麼血腥的過去……在這一刻都變得無足輕重。

她猛地低下頭,動作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和溫柔。她滾燙的、帶著鹹澀淚水的唇,沒有半分猶豫,重重地、深深地印在了陸凜沾滿血汙、甚至有些冰冷乾裂的唇上!

這個吻,毫無旖旎,只有一種近乎悲壯的確認和救贖。她的淚水不斷滑落,滴在陸凜的臉上,和他唇角的血沫混合在一起。她吻得那麼用力,彷彿要將自己所有的生命力、所有的溫暖、所有的愛和肯定,都透過這個吻渡給他。她在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告訴他:我在這裡,我抓住你了,我不在乎!我只要你活著!

陸凜的身體在她唇下猛地一震。那雙疲憊到幾乎要合上的眼睛,在這一刻驟然睜大了些許。灰燼般的眸底深處,彷彿被投入了一顆滾燙的星辰,瞬間點燃了微弱卻真實的光亮。他僵硬的身體,在這個帶著血與淚的吻中,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鬆弛下來。他不再試圖壓抑痛苦的喘息,沉重的頭顱完全放鬆地靠在她支撐的手臂上,像一個終於找到歸途、耗盡所有力氣後倒下的旅人。一種近乎脆弱的安全感,在他被劇痛和失血折磨的意識中瀰漫開來。

漫長的幾秒鐘後,沈微才微微抬起頭,唇上沾染了他的血,像塗了一層妖異的口脂。她淚眼朦朧地看著他,聲音哽咽卻無比清晰,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堅定:

“陸凜……歡迎回家……我的英雄。”

“我們回家。”

陸凜的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回應,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最終,他只是極其緩慢地、用盡最後一點力氣,輕輕合上了眼瞼。那緊繃的、彷彿永遠承載著沉重負擔的眉宇,在她染血的懷抱和那句“回家”的低語中,第一次,真正地、安然地舒展開來。唇角,似乎勾起了一個極其細微、幾乎看不見的弧度。支撐他走到此刻的、那根名為“復仇”和“守護”的弦,終於徹底鬆了。疲憊如潮水般徹底淹沒了他,意識沉入黑暗,但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深淵,而是墜入一片染著她體溫與淚水的、溫暖的安寧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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