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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血色花語

霓虹將城市切割成流光溢彩的碎片,在勞斯萊斯幻影厚重的車窗上飛速流淌,映照著車內一片壓抑的寂靜。沈微靠在柔軟的真皮椅背上,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裙襬昂貴的薄紗。晚宴禮服,香檳,虛偽的寒暄與恭維——這一切在剛剛過去的血雨腥風面前,像一層脆弱不堪的油彩。顧議員那張扭曲的臉孔,臨死前“v會為我報仇”的毒咒,仍在腦海中尖銳地迴響。她側過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陸凜坐得筆直,側臉線條在車窗外明滅的光影裡顯得格外冷硬。他閉著眼,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但沈微知道,他沒有睡。那雙總是銳利如鷹隼的眼眸深處,此刻正燃燒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深不見底的疲憊,以及……一種近乎實質的、冰冷的警惕。他放在膝上的手,指節微微泛白,洩露著力量凝聚的痕跡。

“累了?”陸凜的聲音低沉地響起,眼睛並未睜開。

沈微輕輕搖頭,隨即意識到他看不見。“沒有。”她聲音有些澀,“只是……覺得這‘慶祝’,像在刀尖上跳舞。”她刻意避開了“顧議員”和“v”的名字。

陸凜終於睜開眼,深黑的瞳孔轉向她,裡面翻湧的情緒複雜難辨。他伸出手,溫熱乾燥的掌心覆上她冰涼的手背,力道帶著不容置疑的安撫。“塵埃落定,總要粉飾太平。陸氏需要這場晚宴,那些觀望的牆頭草需要看到我的‘無恙’。”他頓了頓,拇指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別怕,微微,我在。”

他的體溫透過面板傳來,像一塊烙鐵,短暫地驅散了沈微骨髓裡滲出的寒意。她回握住他的手,汲取著那一點令人心安的暖意。是啊,他在這裡。他們一起扳倒了顧議員,一起逃過了追殺,一起在槍林彈雨裡活了下來。陸凜就是她的錨點,是她在這片血腥泥沼裡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她靠向他,將額頭抵在他堅實的肩膀上,嗅著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氣息混合著淡淡的硝煙味——那是剛剛過去的戰場留下的勳章。

“我知道。”她低語,閉上眼睛,“你在,我就不怕。”

車子無聲地滑入凱撒酒店金碧輝煌的拱廊之下。侍者殷勤地拉開車門,震耳欲聾的喧囂和璀璨奪目的燈光瞬間將兩人吞沒。巨大的水晶吊燈將宴會廳照耀得亮如白晝,空氣中瀰漫著昂貴的香水、雪茄和香檳的混合氣息。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名流、政要、富商們臉上堆砌著完美的笑容,舉杯向剛剛以雷霆手段“肅清”了家族叛逆、挽救了集團危機的陸氏掌權者致意。

“陸先生!恭喜恭喜!”

“陸太太今晚真是光彩照人!”

“陸總力挽狂瀾,實在是令人欽佩啊!”

讚美和阿諛如同潮水般湧來。陸凜恢復了慣常的冷峻矜貴,微微頷首,與人碰杯,嘴角掛著恰到好處卻毫無溫度的弧度。他一手端著香檳,另一隻手始終牢牢地護在沈微的腰後,一個充滿佔有慾的姿勢,將她納入自己的絕對領域。沈微配合地揚起完美的微笑,扮演著優雅得體的陸太太角色,目光卻像警惕的小獸,不動聲色地掃視著周圍。每一張笑臉背後都可能藏著毒蛇,每一句恭維都可能是試探的觸角。她無法忘記顧議員倒臺前那怨毒的眼神,更無法忘記那個如同跗骨之蛆的代號——“v”。

一個侍者端著托盤無聲地滑到沈微身側,托盤上是一杯新倒的香檳,金黃色的液體在剔透的水晶杯裡冒著細小的氣泡。

“陸太太,您的酒。”侍者微微躬身。

沈微道了聲謝,伸手去拿。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冰涼的杯腳時,她的動作猛地僵住了!全身的血液彷彿在瞬間凍結,一股冰冷的恐懼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在那澄澈的金黃色液體之下,杯底光滑的曲面之上,靜靜地躺著一朵花。

一朵新鮮的、絲絨般深沉的黑色曼陀羅。

花瓣飽滿,邊緣鋒利得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深不見底的黑色彷彿能吸走所有的光。它靜靜地躺在那裡,像一個來自地獄深處的吻,無聲地宣告著:死亡從未遠離。

沈微的瞳孔驟然緊縮,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她猛地抬頭,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射向侍者。那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年輕人,低眉順眼,臉上帶著訓練有素的恭敬微笑,沒有任何異常。但就在沈微抬頭的瞬間,她眼角的餘光似乎捕捉到人群外圍,靠近巨大落地窗的陰影裡,一道冰冷的視線一閃而逝!那視線如同毒蛇的信子,帶著毫無感情的審視和一絲……嘲弄?

“怎麼了,微微?”陸凜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他強大的氣場和對沈微細微反應的絕對關注,讓他第一時間察覺了她的異常。

沈微沒有立刻回答,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和幾乎要脫口的尖叫。她不能在這裡失態。她甚至沒有再看那侍者一眼,彷彿那杯香檳從未存在。她只是微微側身,極其自然地挽住了陸凜的手臂,將自己更緊地貼近他,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氣音,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碴:“杯子……杯底……黑色曼陀羅……新鮮的。”

陸凜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如同一張瞬間拉滿的弓。他攬在她腰後的手驟然收緊,力道之大讓沈微感到一絲疼痛,但這疼痛此刻卻成了某種奇異的支撐。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沒有立刻去掃視全場,而是先落在沈微剛才目光所及的那杯香檳上。隔著幾步的距離和晃動的人影,他清晰地看到了那朵躺在杯底的、象徵著死亡邀約的黑色花朵。他的下頜線瞬間繃緊,眼神深處翻湧起驚濤駭浪般的暴怒和一種近乎本能的恐懼——並非為他自身,而是為沈微。

“跟我來。”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他甚至沒有再看周圍任何一個人,強大的氣場瞬間在周身形成一個無形的屏障,隔絕了所有試圖靠近寒暄的人。他攬著沈微,步伐沉穩卻極快,如同巡視領地的受傷雄獅,徑直穿過衣香鬢影的人群,目標明確地走向通往vip休息室的專用通道。那些試圖上前攀談的人被他周身散發的冰冷煞氣所懾,紛紛下意識地讓開道路。

喧囂被厚重的隔音門隔絕在身後。休息室裡是另一種令人窒息的安靜。陸凜反手鎖上門,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他猛地將沈微轉過身,雙手緊緊握住她的肩膀,深邃的眼眸如同燃燒的黑色火焰,將她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聲音緊繃到了極致:“有沒有碰到?花?杯子?有沒有異常感覺?有沒有聞到什麼特別的味道?”

他一連串的問題又快又急,帶著一種沈微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幾乎失控的焦灼。

“沒有。”沈微搖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但尾音還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只是看到了……沒碰到任何東西。侍者也很正常。”她頓了頓,補充道,“但我感覺……有人在看我,很冷,在那邊窗子附近。”

陸凜的眼神驟然變得更加危險。他鬆開沈微,大步走到休息室的內部通訊器前,按下按鈕,聲音冷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凱文,封鎖宴會廳所有出口,包括員工通道、消防通道、地下車庫入口。給我調取三分鐘前主宴會廳西側落地窗區域的所有監控!查一個侍者,編號……立刻!另外,找到那杯香檳,杯底有東西,讓實驗室的人過來取,最高階別防護!”他語速極快,命令清晰,每一個字都裹挾著凜冽的殺意。

放下通訊器,他猛地回身,再次將沈微緊緊抱進懷裡。這一次的擁抱比在車上更加用力,幾乎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他的下巴抵著她的發頂,沈微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裡心臟同樣劇烈的搏動,以及他身體無法抑制的、細微的震顫——那是後怕,是滔天的怒意,是失而復得般極致的恐懼。

“他們怎麼敢……”他的聲音從齒縫裡擠出來,帶著濃重的血腥氣,“怎麼敢把這種東西……送到你面前!”

“是‘v’?”沈微的臉埋在他堅實的胸膛,聲音悶悶的,帶著劫後餘生的虛軟。那朵花的黑色,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視網膜上。

“除了他,還有誰?”陸凜的聲音冰冷刺骨,“顧振山不過是他的一條狗。現在狗死了,主人親自下場了。”他鬆開她一些,雙手捧起她的臉,強迫她直視自己燃燒著黑色火焰的眼睛,一字一句,帶著鋼鐵般的決心和一種近乎絕望的懇求,“聽著,微微,從現在起,一步也不要離開我身邊!‘圓桌會’的反撲開始了,他們派出的……只會是最致命的毒蛇。”他眼中閃過一絲沈微看不懂的、極其沉重的陰霾,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將她抱得更緊,“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一絲一毫。絕不!”

就在這時,陸凜口袋裡的加密衛星電話發出極其輕微、卻如同警報般的震動嗡鳴。他眼神一凜,迅速掏出。螢幕上沒有號碼,只有一行冰冷的、如同墓碑上刻下的文字:

>【禮物收到了嗎,陸夫人?枯萎的薔薇,才是最美的藝術品。期待你的謝幕演出。—v】

陸凜的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螢幕邊緣瞬間出現細微的裂紋。他猛地將電話攥緊,彷彿要捏碎那頭無形的魔鬼。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被急促地敲響。

“boss!”是凱文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陸凜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殺意,沉聲道:“進!”

凱文推門而入,臉色鐵青,手裡拿著一個平板電腦,螢幕上正顯示著一段模糊但足夠清晰的監控錄影。畫面是酒店頂層總統套房的專屬電梯廳。一個穿著酒店維修工制服、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高瘦身影,正拖著一個沉重的黑色帆布袋,走向防火通道。帆布袋的拉鍊沒有完全拉上,袋口處,赫然垂落著一隻蒼白的手!手腕上,戴著一塊價值不菲的百達翡麗腕錶。凱文的聲音緊繃:“頂樓套房,霍金斯先生……死了。死狀……很專業。”他頓了一下,語氣更加沉重,“現場……留了一枚東西。”

他操作平板,切換畫面。照片是案發現場的地毯特寫。深色的絨毯上,一灘暗紅粘稠的血跡邊緣,端端正正地放著一枚東西。

一枚新鮮的、沾著幾滴暗紅色血珠的黑色曼陀羅乾花。

“嘶……”沈微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地捂住了嘴。霍金斯,正是今晚出席晚宴的一位重要賓客,也是顧議員倒臺後,陸氏極力爭取的合作伙伴之一!這不僅僅是挑釁,這是赤裸裸的宣戰!是“v”在用最血腥的方式宣告他的降臨,宣告他擁有隨意收割他們盟友性命的能力!

“清道夫。”陸凜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他看著螢幕上那枚沾血的黑色曼陀羅,眼神裡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了,只剩下純粹的、毀滅性的黑暗。“‘圓桌會’的終極清道夫……他來了。”這個名字彷彿帶著詛咒般的寒意,連凱文這樣身經百戰的心腹都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

“立刻封鎖訊息!”陸凜的命令斬釘截鐵,“通知霍金斯家的人,用最高規格的保密程式處理。通知我們的人,最高警戒級別啟動。‘蜂鳥’小隊就位,全方位掃描酒店及周邊所有訊號源和可疑熱源!目標:身高約185-190cm,男性,擅長偽裝,極度危險,持有致命武器!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允許使用最高武力,不計代價,格殺勿論!”

“是,boss!”凱文肅然領命,轉身就要去執行。

“等等!”陸凜叫住他,聲音低沉而充滿不容置疑的威嚴,“通知‘安全屋阿爾法’,立刻啟用最高防禦協議。五分鐘後,護送夫人過去。沒有我的直接指令,任何人不得進出,包括我本人!”

“陸凜!”沈微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冰涼,“你要做什麼?你不一起走?”

陸凜轉過身,大手覆蓋在她冰冷的手上,用力握了握,深邃的眼眸凝視著她,裡面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刻骨的溫柔,有決絕的堅定,還有一絲被極力隱藏的沉重。“‘清道夫’的目標是我,或者透過傷害我身邊最重要的人來摧毀我。他的習慣……是製造‘藝術品’。”他看了一眼平板螢幕上那枚沾血的黑色曼陀羅照片,眼神銳利如刀,“你留在公開場合,就是最誘人的靶子,也會讓我分心。阿爾法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比在我身邊更安全。我必須留在這裡,微微。”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斬釘截鐵,“這裡是戰場的前線。他留下了‘名片’,就是邀戰。我必須……把他揪出來!在他傷害你之前,把他徹底碾碎!”

“可是……”

“沒有可是!”陸凜打斷她,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強硬,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守護欲,“聽我的,去安全屋!凱文會保護你!我處理完這裡,立刻去找你!我保證!”他捧起她的臉,在她冰涼的額頭上印下一個滾燙而沉重的吻,那溫度灼得沈微心尖發顫。那不僅僅是一個吻,更像是一個烙印,一個以生命為誓的承諾。

“帶夫人走!現在!”陸凜猛地鬆開她,對凱文厲聲下令,眼神瞬間切換成戰場指揮官的無情模式。

凱文沒有任何猶豫,立刻上前一步:“夫人,請跟我來!”

沈微看著陸凜決絕的背影,看著他周身升騰起的、如同實質般的冰冷殺意,知道此刻任何語言都無法改變他的決定。她死死咬住下唇,將所有的擔憂和恐懼強行壓下,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彷彿要將他的身影刻進靈魂深處。“你答應我的,陸凜,”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卻異常清晰,“毫髮無傷地來找我!”

陸凜沒有回頭,只是背對著她,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肩背的線條繃緊如鐵。凱文迅速而專業地護住沈微,開啟休息室一道極其隱秘的側門,外面是一條燈光昏暗、僅供緊急撤離的通道。

厚重的門在沈微身後無聲地合攏,隔絕了陸凜孤狼般的身影,也隔絕了宴會廳裡虛幻的繁華。通道里只有她和凱文急促的腳步聲在冰冷的牆壁間迴盪。刺骨的寒意再次從四面八方湧來,比在宴會廳裡感受到的更甚。那朵黑色的曼陀羅,那個代號“清道夫”的幽靈,像無形的枷鎖,再次緊緊扼住了她的咽喉。剛剛在陸凜懷抱裡汲取的那一點點暖意,瞬間被無邊的黑暗吞沒。

凱文帶著她快速穿過迷宮般的後勤通道,刷卡進入一部需要三重許可權驗證的專用電梯。電梯無聲而迅疾地下降,目標直通地下深處。電梯廂冰冷的金屬壁映出沈微蒼白的臉和眼中深藏的恐懼。她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小腹——那裡平坦如常,卻承載著她和陸凜未來的一線微光。這個秘密,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夫人,放心,阿爾法絕對安全。”凱文沉穩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響起,帶著一絲安撫的力量。

沈微點點頭,沒有說話。她相信凱文的能力,更相信陸凜的安排。但這種“安全”,是以陸凜獨自暴露在致命的毒蛇獠牙之下為代價的!她寧願和他並肩站在風暴中心!

電梯門滑開,眼前是一條燈火通明的、充滿未來科技感的通道。厚重的合金門無聲開啟,露出裡面一個設施完善、宛如小型堡壘的空間——安全屋阿爾法。凱文護著她快步走入。

就在合金大門即將完全關閉的剎那,異變陡生!

“咻——!”

一聲極其輕微、卻尖銳到足以撕裂空氣的銳響,毫無徵兆地從上方通風管道的某個縫隙中傳來!

沈微的瞳孔驟然放大!是消音器處理過的槍聲!

“夫人小心!”凱文的反應快到了極致,如同獵豹般猛地將沈微撲倒在地,用自己的身體死死護住她!

“噗嗤!”一聲沉悶的、令人牙酸的穿透聲響起!

凱文的身體劇烈地一震!悶哼聲被強行壓抑在喉嚨裡!溫熱的液體瞬間濺在了沈微的側臉和脖頸上!

不是血!是帶著刺鼻化學氣味的……強效麻醉劑!特製的針頭深深扎進了凱文護住沈微後背的手臂肌肉中!

“呃……”凱文的動作瞬間僵硬,強大的意志力讓他沒有立刻倒下,但眼神已經開始渙散,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他死死咬著牙,試圖拔槍,手指卻顫抖得厲害。

通風口格柵的陰影裡,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無聲無息地滑落下來!落地輕如鴻毛,沒有發出絲毫聲響。正是監控裡那個穿著維修工制服的高瘦男人!鴨舌帽壓得很低,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一雙毫無人類情感、空洞得如同兩口深井、卻又銳利得如同手術刀般的眼睛。

他的目光越過正在強撐著試圖反擊卻力不從心的凱文,精準地、冰冷地鎖定了被他護在身下的沈微。那目光,如同毒蛇鎖定獵物,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欣賞藝術品般的專注。沈微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凝固了,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那是一種被死神視線撫摸過的寒意!

“清道夫”!他根本沒有在宴會廳停留!他的目標如此明確,甚至算準了陸凜會送她來最安全的堡壘!他就在這裡等著!等著獵物自己走進陷阱!

“陸太太,”一個經過變聲器處理的、嘶啞冰冷、毫無起伏的聲音響起,如同金屬摩擦,“初次見面。你的恐懼……很美。”他的動作快如閃電,手中一支造型奇特的麻醉槍瞬間抬起,黑洞洞的槍口再次指向沈微!這一次,凱文已經無法阻擋!

沈微的大腦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卻在這一刻壓倒了恐懼!她猛地抬手,狠狠拔下綰在髮髻上的那支陸凜送她的鑽石髮簪!尖銳的簪尾在安全屋明亮的燈光下閃過一道決絕的寒芒!她沒有選擇刺向殺手,而是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扎向自己裸露的手臂!劇烈的疼痛瞬間席捲神經,卻也帶來了短暫的、衝破麻痺的清醒!

“呃啊!”她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同時猛地翻滾,試圖避開那致命的槍口!

“清道夫”似乎微微頓了一下,那雙空洞的眼睛裡似乎閃過一絲極細微的……訝異?似乎沒料到獵物會以這種方式反抗。這零點幾秒的停頓,是沈微用自殘換來的唯一生機!

“砰!!!”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安全屋厚重的合金大門方向,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如同雷霆炸裂般的巨響!不是槍聲,而是威力巨大的定向爆破!

整座安全屋都彷彿震動了一下!堅固無比的合金大門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從外面生生炸開了一個扭曲的豁口!硝煙瀰漫中,一個如同地獄魔神般的身影裹挾著狂風和凜冽的殺意,悍然衝了進來!

是陸凜!

他來得太快了!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顯然他根本沒有留在宴會廳“應戰”,在沈微離開的瞬間,他就已經如同最警覺的頭狼,嗅到了巢穴方向傳來的致命危機!

他身上的高定禮服外套早已不知所蹤,只穿著染了點香檳漬的白襯衫,領口扯開,露出線條凌厲的鎖骨。他手中赫然端著一把大口徑的霰彈槍,槍口還冒著青煙,眼神狂暴得如同失去伴侶的兇獸,瞬間就鎖定了那個站在沈微和凱文面前的、穿著維修工制服的身影!

“找死!!!”陸凜的咆哮如同受傷的雄獅,震得空氣都在顫抖!他沒有任何猶豫,甚至沒有看清沈微的具體情況,手中的霰彈槍在零點一秒內就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怒吼!

“轟——!!!”

密集的鋼珠如同死亡風暴,瞬間覆蓋了“清道夫”剛才站立的位置!威力之大,將堅固的合金牆壁都轟得凹陷進去一大片,火星四濺!

然而,就在槍響的前一剎那,那個鬼魅般的身影以一種超越人類極限的柔韌和速度,如同沒有骨頭的軟體動物,猛地向側面一個不可思議的扭曲滑步!致命的鋼珠擦著他的衣角飛過,在牆上留下恐怖的彈痕!

“清道夫”毫髮無損!他甚至在躲避的同時,手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抬起,手中那把造型奇特的麻醉槍再次指向地上的沈微!他的動作快得只剩下殘影!

陸凜的瞳孔瞬間收縮成針尖!他看到了地上的沈微,看到了她手臂上被髮簪扎出的傷口和滲出的血跡,看到了凱文倒在地上抽搐的身體,更看到了“清道夫”那再次鎖定沈微的、毫無感情的槍口!一股撕裂靈魂般的恐懼和滔天的暴怒徹底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不——!!!”他發出野獸般的嘶吼,根本來不及換彈,猛地將沉重的霰彈槍當作鐵棍,用盡全身力氣朝著“清道夫”狠狠砸了過去!同時,他的身體如同炮彈般,不顧一切地朝著沈微的方向撲去,試圖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那可能射出的麻醉針!

霰彈槍帶著呼嘯的風聲砸向“清道夫”的頭顱,逼得他不得不放棄射擊沈微,側身閃避。

“砰!”沉重的槍身砸在地上,火星四濺。

而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陸凜已經撲到了沈微身前,用自己的後背將她牢牢護住!他像一堵密不透風的牆,將所有的危險隔絕在外!

“清道夫”避開了砸擊,空洞的眼睛掃了一眼用身體護住沈微、如同暴怒雄獅般的陸凜,又瞥了一眼地上那支染血的鑽石髮簪。他那張被口罩遮住的臉上,似乎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空洞的眼睛深處,彷彿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如同欣賞到有趣畫面的……玩味?

他沒有再進攻。安全屋外,刺耳的警報聲由遠及近,密集的腳步聲正從被炸開的門口方向傳來。顯然,陸凜的強行闖入觸發了最高警報,大批增援正在趕來。

“清道夫”的身影再次鬼魅般地向後飄退,如同融入陰影的流水,瞬間就退到了通風口下方。他最後看了一眼被陸凜死死護在懷裡的沈微,那眼神冰冷、專注,像是在評估一件即將完成的“藝術品”的雛形。然後,他猛地一蹬牆壁,身體如同沒有重量的紙鳶,輕盈地向上竄起,雙手抓住通風管道的邊緣,整個人以一種違揹物理常識的柔韌姿態,瞬間縮回了那狹窄的管道口,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留下通風口格柵微微晃動的殘影,以及空氣中若有似無的、一絲淡淡的、冰冷的鐵鏽味——那是死亡本身的氣息。

“boss!夫人!”全副武裝的“蜂鳥”小隊成員終於衝破了硝煙瀰漫的門口,槍口警惕地指向各個角落。

陸凜卻彷彿沒有聽見。他依舊保持著那個將沈微死死護在身下的姿勢,寬闊的後背如同山嶽般緊繃。他劇烈地喘息著,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擂動,幾乎要撞碎出來。直到確認懷中的沈微還在呼吸,身體還在微微顫抖,他才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氣,緊繃的肌肉一鬆,猛地轉過身,雙手顫抖著捧起沈微的臉。

“微微!微微!看著我!傷到哪裡了?告訴我!”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帶著濃重的恐慌,眼睛死死地盯著她手臂上那個被髮簪扎出的、還在滲血的傷口,眼神裡充滿了驚痛和後怕。他撕下自己昂貴的襯衫袖口,手忙腳亂地想去按住那個傷口,動作卻因為恐懼而顯得笨拙。

“我……我沒事……”沈微的聲音虛弱,帶著劫後餘生的顫音。手臂的疼痛此刻反而成了活著的證明。她看著陸凜眼中那幾乎要將她淹沒的恐懼和失而復得的狂亂,心口如同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痛。“只是……只是紮了一下……為了……清醒……”她試圖解釋。

陸凜看著她蒼白的小臉,看著她手臂上刺目的血跡,再想到那枚被留在霍金斯屍體旁的、沾血的黑色曼陀羅,一股滅頂的寒意瞬間席捲了他!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晚來一秒,如果那支麻醉針射中了沈微……

“他看見你了!他看見你了!”陸凜猛地將沈微緊緊摟進懷裡,力道之大彷彿要將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他的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著,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嘶啞和一種沈微從未聽過的、深沉的恐懼,“那個瘋子……他盯上你了!他把你當成了目標!當成了他的‘藝術品’!不……不……不能這樣……”

沈微被他抱得幾乎窒息,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劇烈的顫抖和心臟失控般的狂跳。那種恐懼,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她,純粹而極致。她抬起沒有受傷的手,輕輕地、一遍遍地拍撫著他緊繃的後背,試圖傳遞一絲安撫:“沒事了,陸凜……沒事了……你來了……你救了我……”

然而,陸凜的恐懼並未因此平息。他猛地抬起頭,赤紅的眼睛掃過一片狼藉的安全屋,掃過昏迷的凱文和被炸開的大門,最後落在那支掉落在血泊邊緣的、染血的鑽石髮簪上——那是沈微自保的武器,也是她暴露在“清道夫”眼前的證明。一個可怕的、如同毒蛇般的念頭,在他心中瘋狂滋長、纏繞,瞬間勒緊了他的心臟。

他捧起沈微的臉,眼神痛苦而掙扎,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沉重。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那些話語被他強行嚥了回去,化作喉結一個艱澀的滾動。他不能告訴她!不能讓她知道“清道夫”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癖好——收集受害者的恐懼和痛苦,並將最終的目標視為最完美的“藝術品”來雕琢!更不能讓她知道,一旦被那個瘋子鎖定為“藝術品”,就意味著不死不休的獵殺,直到完成那扭曲的“傑作”!

他不能讓她生活在更深的恐懼裡!不能!

“聽著,微微,”陸凜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眼神卻避開了她清澈的、帶著詢問的眼眸,“這裡……不安全了。‘清道夫’知道了這個地方。我們必須立刻轉移!去‘燈塔’!那裡更隱蔽,防禦更全面!是我最後的底牌!”他語速極快,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強勢,試圖用命令掩蓋內心的驚濤駭浪,“凱文需要立刻送醫!‘蜂鳥’小隊,立刻清理現場,最高階別善後!聯絡‘燈塔’,啟動最高防禦,三十分鐘內,我要夫人安全抵達!立刻執行!”

“是,boss!”隊員們立刻行動起來,訓練有素地開始清理痕跡,護送昏迷的凱文離開。

沈微被陸凜扶了起來,他小心地避開她手臂的傷口,脫下自己僅剩的襯衫,披在她顫抖的肩膀上,試圖包裹住那冰冷的恐懼。他的動作依舊溫柔,甚至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呵護,但沈微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被強行壓抑的驚惶,以及……一種沉痛到令人心碎的決絕。他避開了她的目光。

他在隱瞞什麼。沈微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比那朵黑色曼陀羅帶來的恐懼更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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