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老祖那句撕心裂肺的“誰能理解一顆老母親的心啊?!”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星塵因狂喜而滾燙的胸腔。他明白了,眼前這位看似冰冷強硬的老祖,內心的傷痛和守護欲是何等的深重。那不是刁難,是恐懼,是源於血淚的、對失去唯一珍寶的極度恐懼。
巨大的失落和酸澀之後,一股更強烈的決心在星塵心底燃起。他猛地抬起頭,眼中褪去了茫然無措,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鄭重和一種近乎虔誠的懇切。
“老祖!”星塵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異常清晰堅定,“晚輩明白!晚輩明白您心中的顧慮!您視青嵐如己出,這份拳拳之心,晚輩感同身受,唯有敬重!”
他深吸一口氣,彷彿要將自己所有的過往都剖開:
“老祖說晚輩風流債?爛攤子?皮相油膩?”星塵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自嘲,“老祖明鑑!世人皆道我星塵風流不羈,遊戲星海,可那不過是……是晚輩在遇到青嵐之前,漫長歲月裡用以填補空虛的荒唐假象!”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賭咒發誓的決絕:
“我星塵在此,以神魂本源、以大道根基、以這星耀神宮億萬載基業起誓!”
“自天地初開、意識誕生至今,除青嵐外,從未有任何女子入過我心!”
“我的宮殿,從未有過任何女主人!甚至……從未有過任何女子能踏足我的寢宮半步!”他幾乎是吼出來的,眼中是燃燒的火焰,“那些所謂的風流韻事,不過是無聊時看過的幾場皮影戲,連戲臺都未曾靠近!我心中,從來,從來就只有青嵐一人!”
“三百年的追逐是真!三年的守護是真!拆建三十七次只為她一句‘喜歡’是真!今日這滿心赤誠、帶著全部家當、像個傻子一樣來求您成全,更是真!”星塵的胸膛劇烈起伏,眼中甚至因為激動而再次泛起水光,“老祖!我星塵活了這無盡歲月,從未如此卑微,也從未如此……確定!她就是我的劫,也是我的解!是我漫長孤寂生命裡,唯一的光和歸宿!”
他“噗通”一聲,竟是直接單膝點地,以星耀神宮老祖之尊,行了一個最重的求懇之禮,仰頭看著青璃老祖,眼神熾熱而坦蕩:
“老祖!您信我!我對青嵐之心,日月星辰可證,歸墟寂滅不移!若違此誓,教我身死道消,神魂永墮無盡星淵,受萬世寂滅之苦!”
這誓言,沉重得讓整個青璃殿的空氣都凝滯了。以道基、神宮、甚至神魂本源起誓,在修行界,這是最狠毒、最不容反悔的誓言!
然而……
青璃老祖靜靜地聽著,臉上那冰封般的怒容沒有絲毫鬆動。甚至在星塵發出那最重的毒誓時,她那雙清冷如古井的眸子裡,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
她甚至微微歪了歪頭,唇角勾起一個極其諷刺、極其冷漠的弧度,彷彿在看一場拙劣的表演。
“呵……”一聲輕嗤,如同冰錐,刺破了星塵用誓言營造出的悲壯氛圍。
“真心發誓?”青璃老祖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世情的漠然和濃濃的嘲諷,“狗都嫌的玩意兒!你在我面前發誓?”
她緩緩站起身,青袍無風自動,一股無形的壓力如同冰山般壓向跪地的星塵。
“星塵老祖,你活了這麼久,難道沒聽過一句話嗎?”
她的聲音陡然變得銳利,一字一句,如同冰刀刮骨: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閻王讓你三更死,男人去了還能騙到五更呢!”
星塵渾身劇震,臉色瞬間煞白!
“所以,”青璃老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冰冷如萬載玄冰,“收起你這些花裡胡哨、賭咒發誓的把戲!沒用!”
“我不信!”
“一個字都不信!”
她踱步向前,每一步都彷彿踏在星塵的心尖上。
“男人的心……”青璃老祖的聲音帶著一種刻骨的譏誚和彷彿看透萬古滄桑的疲憊,“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變更的東西!像流沙,像浮雲!抓不住,靠不住!”
“你說你守了她三百年,這點我勉強信了。”她停住腳步,微微俯身,那雙彷彿能看透靈魂的眼睛死死盯著星塵,“可那是因為什麼?”
“是因為你沒得到過她!”
“是因為她像那天邊最清冷、最遙不可及的孤月!你夠不著!所以心心念念!所以覺得她獨一無二!所以願意付出一切去追逐!”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剖析:
“可如果……你得到了呢?”
“當那輪孤月被你摘下,捧在手中,日日相對,朝夕相處……”
“當那層清冷神秘的光暈褪去,當你發現她也會疲憊,也會有小脾氣,也會像世間所有女子一樣有凡俗的一面……”
“星塵!”青璃老祖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
“**到那個時候,你會不會覺得……她和別的女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會不會覺得,曾經讓你魂牽夢繞、奉若神明的珍寶,也不過如此?!”
這直指靈魂的拷問,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狠狠刺入星塵的心臟!他張著嘴,想要反駁,卻發現喉嚨被巨大的恐懼和一種……無法言說的茫然堵住!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他潛意識裡拒絕去想!因為在他的世界裡,青嵐就是唯一,就是永恆!怎麼會變?!
青璃老祖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她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低沉,帶著一種母獸護崽時特有的、令人心悸的陰寒:
“那到那個時候……我的女兒怎麼辦?”
“受了情傷,心如死灰,跑到我這冰冷的歸墟深處,抱著她這個沒用的師尊……哭嗎?”
“哭訴她看錯了人?哭訴她所託非人?哭訴她以為的永恆不過是一場笑話?”
青璃老祖的手,不知何時已經緊緊攥住了座椅的扶手,那溫潤的古玉扶手竟被她捏得發出細微的呻吟,幾欲碎裂!她的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眼中那強壓的痛楚和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我!辛辛苦苦!耗費近五百載心血!看著她從一塊冷冰冰的寒玉,一點點有了溫度,有了喜怒哀樂,有了自己的道!我傾盡所有,護她周全,教她強大,不是讓她……”
她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隨即被更深的寒意覆蓋:
“**不是讓她送到你手上,讓你糟踐的!**”
“不是讓她將來受了委屈,跑到我這裡,然後聽你來一句輕飄飄的‘行,我錯了,我不是人’,就他媽想糊弄過去的!”
轟!
一股比之前恐怖百倍的、帶著歸墟寂滅本源氣息的威壓,如同實質的海嘯般從青璃老祖身上爆發出來!整個青璃殿的空間都在扭曲哀鳴!星塵悶哼一聲,感覺自己的道基都在顫抖!這絕非試探,這是真正的、足以抹殺一方霸主的殺意!
青璃老祖的身影彷彿融入了殿外那無盡的歸墟漩渦,聲音變得縹緲而陰森,每一個字都帶著死亡的寒意:
“星塵……你告訴我……”
“為了讓我女兒將來少流一滴淚,少受一點委屈……”
“**我要不要……現在就在這浩瀚星空裡,幫你找好一塊風水上佳的……埋骨之所?!**”
她微微歪頭,那張絕世傾城的臉上,此刻竟浮現出一種近乎天真無邪、卻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好奇”,彷彿在討論一件稀鬆平常的禮物:
“你喜歡什麼顏色的棺材呀?”
“黑的?白的?還是……鑲滿星辰,配得上你星耀老祖身份的?”
“告訴我一聲唄?”
她甚至彎起唇角,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免得……真到了那一天……”
“我老人家手忙腳亂,一時找不到合適的……”
“只能用個破草蓆子把你卷吧卷吧……”
“然後……”她的笑容驟然變得無比猙獰,眼中寒光爆射:
“**扔進那破碎虛空的最深處!讓那永恆的亂流,把你一寸寸攪成肉泥!再丟給那些遊弋在虛無邊緣、飢腸轆轆的吞噬獸當點心!**”
“你說……這樣處理,夠不夠‘乾淨’?嗯?”
這森然的話語,如同九幽寒風吹過!星塵渾身冰冷,血液彷彿都凝固了!他毫不懷疑,這位看似清冷、實則護崽到偏執的九尾天狐老祖,絕對幹得出來!而且有能力幹得出來!
巨大的死亡威脅和那直指本心的靈魂拷問,如同兩座巨山,將星塵死死壓住,幾乎窒息!他跪在地上,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身體因為承受著雙重壓力而微微顫抖。他看向青璃老祖身後,那道依舊沉默的清冷身影——青嵐。
青嵐依舊站在那裡,如同亙古不變的寒玉雕像。只是,當青璃老祖說到“攪成肉泥喂吞噬獸”時,她那一直低垂的眼睫,幾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她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腰間懸掛的一枚看似普通的、溫潤的玉佩,那玉佩上,刻著一道極其細微的、彷彿能斬斷時空的劍痕。
她沒有看星塵,目光依舊落在自家師尊那因為激動(表演)而微微顫抖的背影上。那清冷的眸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極淡的無奈,以及……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銳利寒芒。
彷彿在無聲地說:師尊,演得……有點過了。嚇唬嚇唬得了,真敢動他一根汗毛……您試試?
殿內的空氣,凝固到了極點。星塵在生死拷問和靈魂審判的夾縫中掙扎,青璃老祖的“死亡威脅”餘音未散,而青嵐那無聲的警告,則如同懸在弦上的利箭,隨時可能打破這危險的平衡。星塵老祖的提親之路,已然從“丈母孃看女婿”的喜劇,滑向了“生死抉擇”的深淵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