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呆立在原地,彷彿一尊風化的石像。
那些湧入腦海的畫面,像鋒利的玻璃碎片,將他從小構建的世界觀割得支離破碎。
滴答。滴答。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
街道上,上班的行人遠遠瞥見這詭異的一幕,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加快腳步,甚至有人直接調頭逃離。
幾個剛從酒店出來的客人更是臉色煞白,拽著同伴就往消防通道狂奔。
“不可能...”
源稚生的瞳孔終於重新聚焦,可那雙眼睛裡再不見往日的銳利,只剩下深不見底的迷茫。
“老爹他怎麼會...”
他痛苦地抱住頭,指甲深深掐進頭皮。
可下一秒,某種更熾烈的情緒突然衝破陰霾。
“稚女...真的還活著?”
“該給的真相都給了,該看的畫面也看了。至於你信不信,就是你的事了。”
沈浪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衣袖:“至於繪梨衣,我會保護好她。等她哪天想回家了,我親自送她回蛇岐八家。”
源稚生喉結滾動,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能讓我...見見她嗎?”
這個曾經被他當作稚女替代品的女孩,竟然真的是血脈相連的妹妹。
這個認知讓他胸腔發脹,可更多的卻是鋪天蓋地的愧疚。
如果那些畫面都是真的,他這些年到底在做些什麼?
至於沈浪給的這些資訊是不是假的,他沒有過多考慮。
因為以沈浪的實力,根本沒必要大費周章編造這些謊言。
那些連他自己都模糊的往事,在畫面裡卻清晰得刺目...
“行啊。”
沈浪突然轉頭望向酒店高層,嘴角微揚。
在他的感知裡,兩個丫頭已經醒了。
“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的瞬間,屋裡傳來輕快的少女音。
“肯定是浪。” 繪梨衣的聲音像叮咚的泉水。
“哎,你這丫頭,這麼高興幹啥,以後肯定被那傢伙欺負得死死的。” 夏彌恨鐵不成鋼地嘆氣。
話音未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門開了一條縫,繪梨衣的笑臉從縫隙裡探出來,琉璃般的眸子亮晶晶的:“浪...”
可當她的視線越過沈浪,看到後面那個熟悉的身影時...
“砰!”
少女明顯有些害怕的縮了縮頭,門被猛地甩上。
源稚生:“......”
他的目光微微顫動,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繪梨衣她...說話了?”
“放心,她的身體和言靈問題我都解決了,不會有事。”
“...謝謝。”
源稚生沉默良久,最終深深地彎下腰。
沈浪擺了擺手,再次敲門:“繪梨衣,開門吧。你哥哥說了,不是來帶你回家的。”
門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然後是少女怯生生的確認:“真...真的嗎?”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話音剛落,房門便緩緩開啟。
繪梨衣抱著一隻毛絨熊玩偶,從門縫裡探出半個身子,小聲喚道:“哥哥...”
雖然繪梨衣開門了,但心為什麼會這麼痛呢?
看到自己直接關門,卻對另一個男人卻言聽計從...
fuck!
“繪梨衣...” 源稚生下意識伸出手,卻在即將觸碰到少女髮絲的瞬間僵住了。
繪梨衣的目光在他和沈浪之間遊移,最後低下頭,聲音細若蚊吶:“我...不想回去。”
“這裡很好。浪對我很好,夏彌姐姐也是...” 少女絞著玩偶的耳朵:“我的身體已經好了,可以不用一直關在房間裡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記重錘砸在源稚生心上。
他沉默許久,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容:“我不是來帶你回家的。只是你突然離開,大家都很擔心...”
少女猛地抬頭,眼睛裡閃著星星:“真的嗎?”
“當然。”
源稚生苦笑著點頭,心裡突然湧上老父親般的酸楚。
因為少女激動地抱住了沈浪的手,卻不是他...
“太好了。”
少女差點高興得跳起來,直到這時,她才注意到源稚生狼狽的臉。
“哥哥,你的臉怎麼受傷了?”
“呃...今天下樓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他略顯尷尬的說著,還不忘給沈浪一個眼神。
“那哥哥以後下樓可要注意安全。”繪梨衣沒有多想,關心叮囑道。
“好的,我會注意的。”
源稚生感覺心裡暖暖的。
但少女似乎想起了什麼,眨巴著眼睛又問道:“那哥哥還有其他事嗎?”
“沒...”
“砰!”
門板差點拍在他鼻子上。
繪梨衣不僅光速關門,還順手把沈浪拽了進去,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了。”
源稚生對著緊閉的房門,嘴角抽搐。
最終只能無奈轉身,背影蕭索得像條被雨淋溼的敗犬。
淡了,淡了。
至始至終,他連門都沒進,話都沒說完,就被親妹妹關在門外,生怕他反悔。
而透過門縫,他最後看到的,是沈浪那個欠扁的、勝利者的微笑。
硬了,拳頭硬了。
可惜打不過。
繪梨衣輕輕拽了拽沈浪的衣角,仰起小臉:“浪...我餓了。”
他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發頂:“走,帶你去吃早餐。想吃什麼?”
“五目炒飯!”
少女眼睛亮晶晶的,回答得又快又清脆。
“好。”
這時,一直被晾在旁邊的夏彌終於忍不住了,氣鼓鼓地舉起手:
“喂!我這麼大個活人站在這兒,你們是選擇性失明嗎?都不問問我想吃什麼?”
沈浪耐著性子擺出營業式微笑:“那麼請問尊貴的夏彌大小姐,您今天想用點什麼早膳呢?”
“隨便,我都行~”
夏彌瞬間變臉,歪著頭露出狡黠的笑容。
沈浪:“......”
這丫頭不皮一下渾身難受是吧?
但看著夏彌撲閃撲閃的大眼睛,那點無奈頓時煙消雲散。
算了,誰讓他就吃這套呢。
於是,三人的歡樂日常就此展開...
......
與此同時,源氏重工。
源稚生一回到總部就立即展開了秘密調查。
當然,他沒有打草驚蛇直接找橘政宗對峙,而是先讓烏鴉去做了例行彙報。
“失敗了?”
橘政宗緩緩轉身,聲音低沉:“家族出動幾百號人,卻連上杉家主的面都沒見到?”
烏鴉單膝跪地,態度恭敬:
“回大家長,對方疑似擁有和少主同樣的高危言靈——王權,我們全員幾乎在瞬間失去意識。”
“但根據少主所說,那個叫沈浪的男人...並沒有對上杉家主不利,反倒治好了其身體問題。”
橘政宗瞬間皺緊眉頭,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你是說繪梨衣的血統問題解決了?”
“是的,少主確認繪梨衣小姐已經能夠正常說話,言靈也不再暴走。”
空氣突然凝固。
“我知道了。”橘政宗突然微笑起來,擺了擺手:“你下去吧。”
當房門關上的瞬間,男人的表情徹底扭曲。
他十幾年精心培育的容器,居然被人截胡了?
“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