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什雷這話一出,其餘幾位蠻國騎士的面色都稍微變得有些不對勁了。
因為,哈什雷說的是真話。
蠻國目前在邊境的戰場上的確處於劣勢。
大離的軍隊不僅兵多將廣,且自身實力也完全不遜色於蠻國的大軍。
“哼,遲早有一天,我蠻國仍舊會再次進入九州,就如同數百年前一樣。”
數百年前,大靈末年,蠻國曾進入過九州,大肆殺戮,掠奪資源、人口。
可惜,之後不過一年,便讓當時佔據青州的一位諸侯給強硬打了回去。
但食之乏味,說的可正是大肆入侵九州,掠奪各種資源後卻被趕回去的蠻國。
如此一個美麗且富饒的地方,他們擁有過了一次,就會再想擁有第二次乃至第三次,甚至是永遠擁有。
那兩個身上傷痕累累的武者見這群蠻國騎士似乎是內部產生了矛盾,心中不由一喜。
說不定,他們有機會逃出去了?
他們腳步輕輕挪移,試圖尋找合適的時機逃脫出去。
可他們卻是忘了。
且不說他們能不能逃離這群蠻國騎士的包圍,就算他們成功逃脫了,可是……
他們沒有馬!
“這兩個九州的小蟲子似乎有些別的想法呢……”
一位蠻國騎士忽然將戲謔的目光放在了這兩個小動作不斷的武者身上。
“哼,想跑?你們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
另外一位蠻國騎士冷笑著,手中長矛緩緩抬起,寒光閃爍。
其餘幾位蠻國騎士也紛紛回過神來,將目光重新落在兩個武者身上。
剛才因為哈什雷的話而產生的些許動搖,此刻彷彿被這冰冷的殺意驅散了。
“跪下。”
那位最先開口的騎士冷冷地命令道。
侮辱九州這群高傲的武者,是他們蠻國騎士最喜歡做的事情了。
兩位武者咬牙不語,腳下卻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他們知道,在這群蠻國騎士面前,自己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
但若是一直這樣下去,等待他們的命運恐怕更加悲慘。
“老子說話你聽不見嗎?”
騎士大喝一聲,手中長矛猛然一揮,一道凌厲的氣勁擦著其中一名武者的耳邊掠過,削斷了幾縷髮絲。
“……”
那名武者臉色蒼白,終究還是緩緩跪了下去。
另一人遲疑片刻,最終也只能低頭屈膝。
他們只求能活著,至於家國情懷……
抱歉,他們心中沒有一點,若是有的話,也不會鋌而走險,選擇進入草原。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眾人皆是一怔,紛紛抬頭望去。
只見天邊塵土飛揚,一群騎兵正迅速接近,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隱約可見上面繡著一隻展翅的玄鷹。
“是大離的玄鷹遊騎!”
有人驚撥出聲。
“來的好!”
“哈什雷,咱們就比比,看誰殺的多!”
蠻國騎士們立刻進入戰鬥狀態,紛紛抽出武器。
“看來你們九州的人還挺快。”
先前說話的騎士冷笑一聲,“不過,我們也不差。”
他轉頭看向那兩名跪著的武者,眼中閃過一絲玩味:“你們運氣不錯,今天或許能活著離開。”
……
江河目光朝後微微瞥了一眼,心中忽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種危險來自於後方。
只不過那種危險,好像並不是在針對他。
不過後方無人,除了這條長龍隊伍外,江河在這片草原上看不到任何人。
草原很大,不比九州,到處都是人,即便是荒山野嶺中,也能不時的看到一個樵夫或許上山尋仙訪道的痴心妄想之輩。
而在草原中,三五天,乃至半月甚至一月時間見不到人,都屬於正常現象。
畢竟,草原很大,無比的大。
而草原上的人卻很少。
就好比那蠻國,蠻國佔據了偌大草原的三分之二,可人口卻少的可憐的只有區區三百萬。
這就導致江河跟隨軍隊出發,一連三日,都再未見到過任何商隊,哪怕軍隊士兵。
江河收回目光,心中那股莫名的感覺卻並未隨之消散,反而像是被風吹動的草葉,在心頭微微搖曳。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韁繩,指節微緊。
馬兒似乎也察覺到了主人的情緒變化,輕輕打了個響鼻。
他再次朝前望去。
前方是連綿起伏的草原,綠意盎然,遠處天邊隱約可見幾座低矮的山丘,像是沉睡的巨獸臥在地平線上。
隊伍依舊緩緩前行,腳步聲、馬蹄聲混雜著風聲,彷彿這片大地唯一的語言。
“任兄弟,你在看什麼?”
身旁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說話的是伍長張烈,年紀不大,臉上卻已刻下草原風沙留下的粗糲痕跡,透出幾分滄桑與堅毅。
至於那位李老哥的話……
人家事情比較忙,可不能隨時隨地地出現在他身旁。
“沒什麼。”
江河搖了搖頭,“就是感覺有點怪。”
張烈聞言一怔,隨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當初也緊張過。可等真打起來,你就顧不上這些了。”
他還以為這位任少俠是緊張可能遇到的蠻國騎士呢。
江河沒有接話,只是點了點頭。
他不是緊張這些,而是那種感覺過於真實了些,就像是一隻看不見的眼睛,在背後注視著他們。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依舊是空曠無垠的草原,只有風吹過的痕跡,和他們一行人踏出的深深淺淺的腳印。
然而就在那一瞬之間,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一抹異樣。
一道極為細微的塵煙,從後方的地平線上緩緩升起,如同一條盤旋升騰的細蛇,在暮色中悄然遊走。
若非他格外留意,幾乎難以察覺。
“有人?”
江河心中一震。
可軍隊中卻沒有一個人發出警報,也沒有斥候回報,是自己人,還是蠻國軍隊?
“多半是敵人。”
他低聲自語,聲音幾不可聞。
他悄悄拉住身旁的張烈,壓低嗓音問道:
“你有沒有看到後面那點塵煙?”
張烈順著他的手指方向望去,眉頭微微皺起:“奇怪……難道是落隊的斥候?不過也不太對勁啊,那些人怎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破綻?”
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疑惑與不安。
“我去稟報隊正。”
張烈轉身就要走。
江河沒有阻攔,而是目光繼續放在那塵煙飛起的方向,心中愈發凝重。
很快,有幾個身形矯健計程車兵騎馬朝著那塵煙飛起的方向奔去。
但是……
沒有回來!
這群士兵就像是銷聲匿跡的一樣,甚至連一聲呼喊、一聲慘叫都沒有傳出,在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後,軍隊的高層將領已然深刻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尤其此刻,天邊最後一抹殘陽正緩緩西沉,血色的霞光染紅了整片草原,為每一株草葉都鍍上了一層暗紅的光暈。
夜幕如同浸了墨汁的綢緞,悄然鋪展開來。
“警戒!”
“警戒!”
傳令的旗手策馬狂奔於陣列之間,馬蹄踏碎寂靜,揚起細碎的草屑。
他手中的三角令旗被高高舉起,像一團跳動的火焰。
號令聲此起彼伏,在逐漸濃重的夜色中顯得格外尖銳。
士兵們動作迅捷地點燃火炬,跳動的火光照亮了一張張緊繃的面孔。
有人下意識地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握住兵刃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戰馬不安地打著響鼻,鐵蹄刨動著地面,在寂靜中發出沉悶的叩擊聲。
江河同樣騎馬,手中長刀緊緊握著。
江湖的廝殺他經歷過了。
但那些刀光劍影的快意恩仇,與眼前這肅殺壓抑的戰場氛圍截然不同。
夜幕漆黑,深沉得令人窒息。
在這片草原中,莫說是絲毫動靜,便就是一聲鳥叫,都會無比的響亮透徹、引人注意。
但現在,沒有鳥啼,沒有馬嘶,有的,只是無止境的寂靜。
這種反常的寂靜比任何吶喊都更讓人毛骨悚然。
但好在,面對此等情況,在草原上生存許久的軍隊似乎早有應對措施。
那位將領鷹隼般的目光掃視著黑暗中的草原。
他再次下令道:“整理裝備,輪值修整,三炷香後,繼續出發。”
他不可能在這裡長時間的進行停留。
這批物資若是沒有按時運到的話,他可是會受到軍法處置的。
即便他言明受到了襲擊也沒用。
武峰關以軍法為準。
即便是皇子殿下犯了錯,也要接受懲罰。
“遵命!”
回應聲整齊劃一,在夜色中激起短暫的迴響。士兵們立即分成兩批,一半人保持警戒姿態,另一半則抓緊時間檢查弓弦、磨礪兵刃。
“任少俠,諸位都是江湖豪傑,但軍隊廝殺與武林爭鬥大不相同。故而之後若是真的鬥起來了,還望你們能看好這群奴隸即可。”
李攀將江河等俠客聚到一起,這群俠客屬於外援,但也起著雙刃劍的作用。
“他們若是趁亂叛亂,後果不堪設想。”
他的目光在身後的那群奴隸上停留了一瞬。
江河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可見那些奴隸寫滿麻木的臉上,卻在火光映照下,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這群奴隸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