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哪兒有什麼配得上配不上?
任你山珍海味,昂貴無比的食材,要做成飯菜之時,不都得配上價格低廉的食鹽?
憑什麼就說她配不上沈大人了?
母女兩個哭哭啼啼地求饒,沈執年的臉色也是越發陰沉了下去。
許久之後,才道,“既然是意外,那此事本官便不過多追究。”
而後抬手,“山炎,著人送宋二夫人母女回去!”
“是。”山炎會意。
這不單單是要他將人送回德化府城,不讓這母女兩個人再次作妖,更重要的是要將這件事情告訴宋家。
宋家知道了這件事情,自然也就不會給他們母女兩個人好果子吃。
沈執年如此盤算,而山炎也按照沈執年吩咐,將方氏和宋晴玉送回到了宋家。
送到之後,亦是以代沈執年拜見老夫人為由,將這件事情悉數告知。
“老夫人。”
山炎朗聲道,“我家大人說,他的婚嫁之事自有他做主,哪怕是沈家家主都無權過問,宋家更無這個能耐。”
“我家大人還說,之所以還能和宋老夫人如此和聲和氣地說話,是因為覺得宋家還算知道禮義廉恥,明白進退有度,一切,只交給老夫人處置就是。”
這話,明顯帶了些敲打和警告的意味。
意思是說,讓老夫人務必嚴懲方氏和宋晴玉,否則的話,往後便不會和宋家有任何干系。
這樣的警告,對於看重宋家的老夫人而言,可謂十分管用。
而老夫人在聽到這話時,誠惶誠恐,連聲答應下來,“小哥兒放心,老婆子我一定會從重處置,給大人一個滿意的交代。”
“此事乃是宋家家事,老夫人如何做,皆是老夫人的意思,與我們大人無關。”山炎沒忘記強調這件事情。
“是。”老夫人急忙應聲,“是老婆子說錯話了,一定給我們宋家上下,一個滿意的交代。”
“既然老夫人已有決斷,小的告退。”
山炎起身甩袖離開,老夫人的臉色卻是陰沉成了鍋底一般,手把一旁的桌子拍的“啪啪”響。
“還以為老二媳婦這個混賬能夠改過,知道收斂,誰知道竟是在背後謀劃著這樣的事情,惹了沈大人如此不痛快,這是要將我們宋家往火坑裡推!”
“來人,將方氏和宋晴玉這一對母女送到祠堂,家法伺候!”
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聲音更是喊得震耳欲聾。
而當晚,打板子的聲音,比這聲音更加響亮。
每人三十板子,只打的母女二人皮開肉綻,哭聲震天,到了最後氣息奄奄,連喊都喊不出來。
待打完板子之後,老夫人更是下令將兩個人關入各自的院中,閉門思過,沒有她的吩咐,再不許踏出院門半步。
這樣的話一出口,宋家上下,頓時譁然。
底下人並不知曉方氏和宋晴玉究竟因為何事受罰,但由此可見,必定是極為十惡不赦,且不能為外人知曉的事情。
且由此來看,這方氏距離管家的事情,是越來越遠了。
底下人看到這一點之後,對柳氏也越發的恭順聽話。
三房夫婦,因此得意了許多天。
宋瑞軒對於妻女被罰之事,心中十分不悅,但在得知這件事情的原委之後,也明白此事的確是方氏做得不妥,連帶著對方氏越發厭惡。
但凡回宋家後宅歇息,宋瑞軒便終日歇在媚孃的房中。
而媚娘對於宋瑞軒的終日留戀和寵愛也十分受眾,更是藉此機會,只纏的宋瑞軒夜夜歇在她的房中,日上三竿也不起床。
這般景象,自然引來了方氏的怨懟,哪怕不能出了院子,也是在房中罵罵咧咧。
對於此時家中的局面,宋晴薇卻是喜聞樂見。
家中暫時消停,宋晴薇一門心思地撲到了生意上頭。
四月,芳菲落盡。
首飾鋪子的生意蒸蒸日上,且生意漸漸穩定了下來。
宋晴薇把目光放到了宋家的布匹生意上面。
這些,都是宋家最穩定,最賺錢的生意,想要將他們收入囊下,便沒有像首飾鋪子那般簡單了。
需要仔細琢磨一番為好。
而就在宋晴薇盤算著究竟如何才能將這些生意拿下時,沈執年找上了宋晴薇。
“沈大人突然找我,所為何事?”
“自然是有生意需要宋娘子打理。”沈執年道,“我剛剛接手了一處布行的生意,想讓宋娘子幫著我看上一看。”
說著話,沈執年將賬冊推了過來,“這是布行近一個月的賬冊,宋娘子先看看。”
被沈執年幫了這麼多次,眼下見好不容易有能夠幫沈執年的機會,宋晴薇自然不推辭分毫,急忙拿了賬冊來看。
初初翻了幾頁,宋晴薇便“咦”了一聲,待越往後翻,宋晴薇眼中的欣喜之色便更加濃重。
這處商行,叫福欣隆商行,主營布匹生意,其經營模式是從江浙一帶盛產布匹的地方進貨,而後透過自己合作的船商將貨物運送到各處分銷。
可以說,福欣隆商行是包括德化府城在內,周邊二十來個州、縣最大的,經營布匹生意的商行。
而宋家,乃至德化府城之中主營布匹生意,比宋家規模更大的曹家,都屬於福欣隆商行的客商。
福欣隆商行的生意,可謂是紅火,且營收頗佳,一年下來,單單是利潤便有一兩萬兩的白銀。
“單單從賬冊上來看,商行生意頗佳,並無任何不妥之處。”宋晴薇道,“不知沈大人想要我做些什麼?”
“我名下生意頗多,商行是今年新得的,屬實無力再多管轄,所以想讓宋娘子幫我看顧一二,打理一番。”沈執年道。
也就是說,要把整個商行,盡數交給她來管?
宋晴薇當下瞪大了眼睛,“沈大人會不會太信任我了……”
“宋娘子聰穎機敏,善於打理生意,我信得過宋娘子。”沈執年道,“商行交由宋娘子之後,宋娘子便可隨意管理,我便當個甩手掌櫃,年終看銀子數量即可。”
也就是說,給她極大的自主性。
自來到這個世界,宋晴薇打理了數個生意,但每一個規模都不算大,此時有這般大的商行在手……
是個極大的挑戰。
但是,她很想挑戰。
“既然沈大人如此信任,那我一定竭盡全力,必定不讓沈大人失望。”宋晴薇當下表了態。
“如此甚好。”沈執年又拿了一個小木箱子出來,放到宋晴薇的面前,“這些是商行素日使用的對牌,印章,我稍後會交代下去,讓幾個管事來見宋娘子。”
“具體情況,宋娘子只和管事們一應溝通商議即可。”
“是。”宋晴薇點頭應聲。
幾天後,宋晴薇便見到了福欣隆商行的幾個管事。
分別是張管事,馬管事,錢管事三個人。
三個人都是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的老手,對各自負責的事務也瞭如指掌。
而因為得了沈執年的吩咐,三個人已然得知往後要在宋晴薇手下做事,對其十分恭敬順從。
在一番暢聊之後,宋晴薇大概瞭解了福欣隆商行的大概狀況,同時也發現了其中的一個問題。
福欣隆商行只供貨給每個府、縣大客商,而那些想要售賣福欣隆商行布匹的,只能從大客商手中再行購買。
而許多時候,大客商為了分銷手中的庫存布匹,會將售賣壓力轉移到小商戶的頭上。
進貨可以,但緊俏的貨,必須要搭配著庫存貨來賣,否則便不能給小商戶放貨。
而許多大客商,為了能夠再賺上一層差價,給小商戶放貨之時便抬高價錢,引得很多小商戶為了能夠賺錢,想辦法從旁處的商行進貨。
現如今,這些小商戶聯合起來,已是隱隱有了強大趨勢。
“這個事情可以說持續了頗久的時間,但一直沒有辦法能夠解決,使人十分煩亂。”
張管事道,“不知宋娘子對於這件事情,是否有解決的辦法?”
宋晴薇看了張管事一眼,微微一笑。
這話問的漫不經心,宋晴薇卻知道,這是底下人對她的試探和考驗。
即便這個商行沈執年已經交給她來打理,即便沈執年已經告知上下,要協助她管理好商行,但宋晴薇卻明白,底下人對她的尊重是一回事,但論及由心尊重,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們在試探,他們的新主人能力如何,需要他們達到何種盡心程度。
宋晴薇明白這一層,掃視了三人一眼之後,慢條斯理地開了口,“此事要想解決,倒也不算特別難之事。”
“德化府城有碼頭,通船運,是整個商城售賣布匹生意的核心地區,那便以此處為中心,向所有的小商戶和客商,直接供貨。”
宋晴薇話音落地,馬管事便開了口,“但若是如此,那些大客商只怕會頗有微詞。”
“價格自然不會相同。”宋晴薇接著道,“但凡先前從商行拿貨的大客商,盡數按照原價格,並不變動,而那些從商行拿貨的小商戶,建立新的賬目,從較高的價格開始,以一次性和累計進貨量確定不同的折扣。”
“起初,這些小商戶拿到的價格比較高,他們必定十分不滿,但可以告知小商戶,只要進貨量累計到一定量,便可以將之前的價格差額盡數返還,以此來鼓勵小商戶做大做強。”
無錯書吧“小商戶生意漸起,也可與原本的大商戶形成競爭之態,強者生存,弱者消亡,此消彼長之間,也避免了大商戶長期做大,在我們商行這裡頤指氣使。”
三個管事聽到宋晴薇如此說,互相看了一眼。
見三個人慾言又止,宋晴薇接著道,“自然,如此行徑會增加一些用人和成本,但如此之下,商行的利潤必定會大幅增長。”
“且為鼓勵商戶來我商行進貨,可用年終清算各個商戶賬目,以他們帶給商行利潤多少,按比例給商戶進行返利,如此也能吸引更多商戶來商行進貨。”
“想來不用太長的時間,與商行做生意的商戶所在的區域,會比現在再大上一半不止。”
三人再次互相看了一眼,而後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最終,由張管事點了點頭,“不錯,宋姑娘奇思妙想,對商行生意必定頗有助益。”
“我不過只是提出想法,真正需要做這些事的,還是三位管事,三位管事辛苦了。”
宋晴薇端端正正地衝三個人福了一福,給足了三個人足夠的尊重和顏面,更道,“往後,還要仰仗三位多多扶持。”
眼見宋晴薇既有真才實學,見地不俗,又懂得分寸進退,對他們十分信任,三個管事心中皆是一暖,當下便表明了態度,為宋晴薇,為商行好好做事。
宋晴薇提出來的想法,受到三位管事的認同,待回去之後,三個人便開始籌劃、執行。
首先,是將小商戶可以直接從商行進貨的訊息放了出去。
放訊息出去,看一看所有商戶的反應,若有商戶反應出來問題,也好直接解決。
訊息快速傳播,很快便飄進了商戶們的耳朵裡。
小商戶在聽到這件事情之後,自然滿都是欣喜,甚至開始盤算著進貨之事。
反倒是像曹家、宋家這樣的大商戶,在聽到這個訊息之後,便聚到了一處,商議應對之策,揣測商行的意思。
宋瑞軒因此變得更加忙碌,時常不著家,即便回來之時,大多是醉醺醺的,且都是去了媚孃的屋中。
這讓方氏再次砸碎了滿屋子的瓷器、茶盞等物。
五月,天氣漸漸炎熱。
宋家有客人上門。
來人乃是方氏的孃家侄子,名叫方朝信。
方朝信來的緣由是來德化府城求學,但人生地不熟的,想要暫且投奔姑母家中小住。
理由十分充分,看起來並無任何不妥。
但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這必定是方氏往孃家捎了信兒,而方家派了方朝信來,為的是給宋家些許壓力。
因為方朝信的到來,老夫人到底不想影響宋、方兩家的關係,便解了方氏和宋晴玉的禁閉。
但老夫人也沒忘記敲打上一番,讓方氏和宋晴玉務必要安分些許,莫要再生出任何事端。
否則的話,下次便絕不會再輕易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