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的卯時三刻,天際泛著魚肚白,晨霧如輕紗般籠罩著清河鎮。姜暖挎著裝滿靈泉培育藥材的竹簍,竹篾上還凝著細密的露珠。雲錦閣的朱漆大門半掩著,銅製門環上纏著金絲藤蔓紋,她深吸一口氣,踏入雕花門檻。檀香混著絲線特有的清香撲面而來,前廳的波斯地毯柔軟得幾乎要陷住她的草鞋。
繞過繪著百鳥朝鳳的屏風,只見謝無咎斜倚在紫檀木榻上,鎏金摺扇輕點著案頭賬簿。月白中衣鬆鬆垮在肩頭,露出半截肌理流暢的鎖骨,髮間玉冠隨意綰著,幾縷墨髮垂落額前,倒比那日街頭相見時多了幾分慵懶貴氣。案几上擺著半涼的碧螺春,茶盞邊緣還沾著口紅印。
"姜姑娘可算來了。"他抬眸輕笑,眼尾的淚痣隨著笑意輕顫,金絲眼鏡後的眸光流轉,"我可是推了三樁生意,專門等著姑娘的寶貝藥材。"話音未落,他突然欺身而上,溫熱的呼吸掃過她耳畔,袖口龍涎香混著墨香將她籠罩,"昨夜派人查驗了那株當歸,老夫人服用後,十年寒症竟好了大半。"
姜暖後退半步,後背抵上冰涼的博古架,架上的青瓷瓶隨著動作輕晃。謝無咎指尖捻起她一縷髮絲,放在鼻尖輕嗅:"靈泉灌溉的藥材,連帶著姑娘身上都沾了仙氣。"他手腕翻轉,袖中滑出一卷泛黃的輿圖,攤開竟是大胤朝全境商路,密密麻麻的紅圈標註著重要商埠,"聽聞姑娘想在清河鎮立足?不如與我合作——你出藥材,我通商路,保你三年之內富可敵國。"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謝無咎手腕如靈蛇般翻轉,輿圖瞬間消失在廣袖中。他恢復成慵懶模樣,端起茶盞輕抿,卻在茶霧後微微皺眉。管事匆匆入內,額間還沁著汗珠:"東家!李家商行截了我們運往幽州的綢緞,說是要'整頓市場'。"
謝無咎摺扇重重敲在案几上,檀木桌面震得茶盞叮咚作響,溫潤的笑意瞬間凝成寒霜:"李家......倒是越來越大膽了。"他轉動著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眼底閃過算計的光芒,忽然轉頭看向姜暖,"姜姑娘可願隨我走一趟?讓你見識見識,何為真正的商戰。"
半個時辰後,姜暖坐在裝飾奢華的馬車上。車廂內壁嵌著夜明珠,鮫綃紗簾隨風輕擺,車底鋪著厚厚的羊毛氈。謝無咎倚在她身側,指尖把玩著她髮間的桃木簪,簪頭雕刻的桃花與她手腕胎記相映成趣:"李家商行表面做綢緞生意,實則暗中走私私鹽。這幾日,他們定會用低價綢緞擾亂市場,等商戶們資金被套牢,再高價拋售私鹽。"他忽然湊近,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脖頸:"姜姑娘可知,為何鹽鐵司遲遲未動?"
馬車停在李家商行門前時,日頭已爬上中天。店鋪前擠滿了搶購綢緞的百姓,吆喝聲、推搡聲此起彼伏。幾個壯漢舉著"綢緞半價"的木牌,人群中不時傳出"李家厚道"的讚歎。謝無咎下車,整了整衣袍,唇角勾起危險的弧度,金絲眼鏡下的眸光冷如寒潭。他踏入商行的瞬間,喧鬧聲驟然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這個身著墨色雲錦的男人身上。
李家家主李崇山從二樓緩步而下,蟒紋長袍拖在地上,臉上堆著笑卻掩不住眼底的警惕:"謝東家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李老闆這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用得妙啊。"謝無咎搖著摺扇,漫不經心地掃視貨架,扇面上的山水墨痕與他眼中的殺意形成詭異反差,"只是不知,你庫房裡那三百石私鹽,可經得起官府查驗?"
李崇山臉色驟變,肥厚的手指捏得扶手吱呀作響:"謝無咎!你血口噴人!"
無錯書吧謝無咎抬手示意隨從,幾個壯漢抬著一口貼滿封條的木箱入內。箱子開啟的瞬間,白花花的私鹽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空氣中瀰漫著鹹澀的氣息。李崇山額間滲出冷汗,強裝鎮定:"這......這是有人栽贓!"
"栽贓?"謝無咎冷笑,從袖中取出一卷文書,火漆封印上的鹽鐵司徽記鮮紅如血,"三日前,我已將證據呈給鹽鐵司。李老闆,你猜官府的人還有多久到?"他轉頭看向姜暖,眨了眨眼,金絲眼鏡閃過一抹狡黠,"姜姑娘,商戰之道,講究'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就像你培育藥材,需瞭解土壤氣候;經商,則要洞悉對手弱點。"他頓了頓,摺扇輕點地面:"比如,李老闆最疼愛的七姨太,最愛在城西茶樓聽評書。"
這時,門外傳來官兵的腳步聲。李崇山臉色煞白,突然拔出腰間匕首,朝著謝無咎刺去!千鈞一髮之際,姜暖下意識伸手阻擋,鋒利的匕首劃過手腕,鮮血滴落的瞬間,她手腕的桃花胎記突然發燙,空間裡的靈泉劇烈翻湧,小白焦躁的吼聲在她腦海炸響。
謝無咎瞳孔驟縮,金絲眼鏡滑落,露出眼底猩紅的殺意。他一把將姜暖護在身後,摺扇如出鞘的劍,點向李崇山手腕。伴隨著骨骼錯位的脆響,匕首落地的同時,官兵湧入商行。李崇山被按倒在地,臨走前怨毒地看向姜暖:"小賤人!我不會放過你!"
"傷著了?"謝無咎小心翼翼地檢視她的傷口,從袖中取出翡翠瓶,倒出的金瘡藥帶著龍腦香,"早該料到他狗急跳牆。"他的指尖在她腕間胎記處停頓許久,喉結滾動,"姜姑娘這胎記......倒是與傳聞中的神農血脈有些相似。"他忽然扯開自己的袖口,露出手腕內側與她相似的桃花印記,只是顏色更深,隱隱透著血色,"我謝家先祖,曾是神農氏座下掌膳官。"
處理完傷口,謝無咎帶著姜暖來到雲錦閣密室。密室石門厚重如牆,機關啟動時發出齒輪轉動的聲響。室內堆滿賬冊和地契,牆上掛著大胤朝各地勢力分佈圖,紅繩與圖釘勾勒出複雜的關係網。他從暗格裡取出一個檀木盒,開啟時檀香四溢,裡面是一枚刻著"謝氏商會"徽記的玉牌:"從今日起,你便是商會的藥材總商。這玉牌,可調動商會三成資源。"
姜暖接過玉牌,觸手生溫,牌面紋路竟與桃源境的靈田脈絡如出一轍:"為何如此信任我?"
謝無咎湊近,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畔,金絲眼鏡重新戴上,卻遮不住眼底深情:"因為你與我一樣——"他的指尖劃過她手腕的胎記,聲音低沉如大提琴,"都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況且......"他輕笑,突然握住她受傷的手,放在唇邊輕吻,"能讓老夫人痊癒的人,值得我押上全部身家。"
出了密室,已是黃昏。謝無咎執意送姜暖回村,馬車行至山腳下,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夕陽為他鍍上金邊,金絲眼鏡泛著柔光:"明日,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他或許能解開你胎記的秘密。"他說話時,袖口滑落,那道血色桃花印記在暮色中愈發鮮豔,與遠處天邊的晚霞融為一體。
姜暖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握緊了腰間的玉牌。山風捲起她的衣角,帶著草木清香。商道如戰場,今日所見不過冰山一角。而謝無咎這個人,看似玩世不恭,實則心思深沉得可怕。他究竟知曉多少桃源境的秘密?又為何對自己另眼相看?夜色漸濃,她手腕的胎記再次發燙,小白的聲音在腦海響起:"小心這個人......他身上的氣息,與暗閣有關......"遠處傳來狼嚎,驚飛一片寒鴉,姜暖握緊雙拳,看來這商道之路,註定不會平靜。而她與謝無咎的羈絆,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