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平沒有再和小天狼星說話,除了在幻影顯形前讓小天狼星抓住了自己的手臂,他一路上都緊繃著臉在趕路。
白天的小酒館並沒有太多顧客,盧平徑直走向了自己的閣樓頂層。
酒館逼仄又陡峭的木質樓梯蜿蜒向上,這裡的屋頂很低,盧平要貓著腰才能向前走。身後似乎傳來了小天狼星磕到頭頂的聲音,但盧平選擇了裝沒聽見。
一聲輕響後,門開了。
一股淡淡的草藥味撲面而來,微塵在昏昧的光線裡飛舞。一腳踏進閣樓頂層,就感覺四周的空間緊緊裹住了自己,盧平感覺到小天狼星緊跟著自己鑽了進來,狹窄的空間顯得更侷促了。
房間很整潔,半人高的小櫃子裡整整齊齊地放著雜物。小天狼星關上了門,立刻為自己解除了幻身咒,然後大大咧咧地坐在了盧平的床鋪上。
“你可以等到情緒平復之後再回去。”盧平有些僵硬地開口說道。這裡太小了,似乎連呼吸的空氣都要撞到一起。說完,盧平在書桌前坐了下來,用背對著小天狼星。他感受到了背後的目光,那目光把他閣樓裡的書本、紙張、舊衣服、魔藥空瓶和往日生活的痕跡都盡收眼底。
“為什麼要喝歡欣劑?”
小天狼星起身拿起了櫃子上還留了幾滴的空藥瓶,除了金黃的顏色,他還聞到了椒薄荷的味道。不夠正統的配方,顯然是盧平自己做的。小天狼星在另一邊找到了很多歡欣劑的原材料——它們很容易採集。
盧平從小天狼星手裡奪走藥瓶,他躲避著小天狼星的目光。
“為什麼?你每天都喝嗎?”小天狼星向前一步逼問道。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想不想聽到答案。
“比樓下的酒健康一些。”盧平已經退無可退,他只能抬起頭看著對面這雙清澈的深色眼睛。“而且很便宜,很適合我。”
盧平望向小天狼星的眼睛深處,他甚至感覺到一絲恍惚,上一次直面這樣的深色,是在變成狼時直面麻瓜的槍口。他此刻卻有那時掙扎的恐懼感,盧平寧願再從麻瓜的槍下死裡逃生一次,也不願看到小天狼星責怪的眼神。
“你——”小天狼星慍色乍起,卻說不出更多責怪的話。
“你也可以喝,藥效很好,十分鐘改善心情——副作用不清楚,反正我看起來似乎比你正常。”盧平低下頭說道,似乎是在反擊小天狼星在車站撒潑打滾說的那些話。
看到小天狼星喉嚨下的青筋氣得若隱若現,盧平變得更加和顏悅色:“讓讓。我要工作了,別堵著我。”
看到小天狼星沒有挪動的意思,盧平繼續說道:“這裡是我家。讓我工作。”
小天狼星似乎被氣笑了,開口說道:“什麼工作內容?如何依靠藥物維持表面正常?如何自我懲罰?你知道你完全沒有必要活成這樣。”
盧平推開小天狼星,一邊說道:“寫一篇跨學科的論文——用麻瓜的遺傳學解釋為什麼巫師純血家族的小孩越來越多都瘋瘋癲癲或者智力不正常,因為近親結婚會導致基因缺陷和遺傳病機率增加——我沒有說你的意思——這只是個學術研究——多管閒事這種基因表現倒是不常見,我會考慮把它加進去的。”
“萊姆斯!”小天狼星簡直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他大吼起來。憤怒使他蒼白的臉上增添了一絲血色。
盧平這才停止了繼續說下去。他有些悲哀地看著昔日好友的臉,小天狼星已經比一個月前看上去健康了許多。
這真是一張好看的臉,小天狼星如果後半輩子出門都要依靠幻身咒、複方湯劑或者變形成狗的話,那真是白白好看了,盧平沒由來地想到。可惜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我只是偶爾喝。我怕我撐不下去直接結束這一切。我是個懦夫。恐怕我進阿茲卡班第一天就瘋了。”盧平輕聲說道,“捨不得死的人才會這樣。也許我還有一些期盼,但我不知道還在期盼什麼。”
小天狼星的表情終於鬆動了許多,他揮了揮魔杖,搬出了一把似乎是格里莫廣場12號的椅子。他惡狠狠地在盧平邊上坐下了。
盧平感覺到小天狼星沉甸甸的目光在瞪著自己。
“寫啊。純血巫師的瘋癲研究。”小天狼星支起腿,直視著盧平說道,“研究物件近在眼前,還不好寫?簡直就像當年考試考到描述狼人特徵一樣簡單。沒有比我更純血的純血了。記錄一下我的發瘋特徵和持續時間。通緝犯是不是還要隱藏處理一下姓名?”
盧平咬了咬手指,“我騙你的。新的任務是寫吸血鬼。不過我覺得純血家族的這個論文創新點很好——沒有人發表過。而且足夠有實踐價值——越是輕視麻瓜的人,越有可能不知道這些。”
小天狼星又惡狠狠地踹了一下盧平的椅子,一邊咒罵著笑了起來。“瘋子。萊姆斯。瘋子。”
盧平撐開手臂保持著平衡,和小天狼星一起笑了起來。
“他們懷疑麻瓜社會里沿用了幾個世紀的放血療法和吸血鬼有關。很多吸血鬼都生活在麻瓜社會里,此前很多都是醫生身份,方便接觸到新鮮血液,又不用殺害人類。”盧平整理著桌面說道。“現代社會也依然存在,但這次他們指定要接觸的是一個主廚和一個歌劇院工作的吸血鬼。”
“所以你要去找他們?”小天狼星湊上前看著資料。
“是的。最終成果是一篇論文還是有關吸血鬼的生活調查或者是一本僅供消遣的書——這取決於調查的結果。”盧平挺直了背,在新的計劃上寫寫畫畫。“他們看中了我不會被吸血鬼轉化,而他們的同類又相當抗拒社交。”
“比我想象中有趣一點。”小天狼星中肯地評價道。
“如果你想一起去看看吸血鬼,也不是不可以,但這裡真的太窄了。”盧平指了指除開床鋪、書桌几乎不剩下什麼空間的閣樓頂層。“所以——你還是——回家——”
話音未落,盧平看到小天狼星已經變成了大狗。他把頭放在盧平的膝蓋上,搖起了尾巴。一陣暖融融的觸感從掌心傳來,盧平心裡一動,他好像從未真正讓小天狼星聽話過,從未成功。這一次他看起來也要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