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被凝固的寂靜所籠罩的營地核心,沉重的幕布彷彿將所有的聲音與震動都吸收殆盡。
派蒙的急促喘息聲和她胸口狂跳的巨大回響,成為了這片死寂中唯一的聲響。
她的呼吸如同被扼住喉嚨的細小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與死神搏鬥,而她的心跳聲則如同擂鼓,幾乎要將胸膛震破。
“嗚……”
派蒙癱軟在冰冷的晶石凳上,她的小爪子緊緊摳著凳面邊緣的天然稜角,那刺骨的冰寒透過指甲,直鑽入她那驚悸的神經。
她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與寒冷做鬥爭,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與恐懼對抗。
風,穿過營地,帶來了熔爐深處理性的沉重鍛擊回聲,也帶來了水史萊姆新聚集陣列時整齊劃一的溼滑蠕動聲。
葉瑩收回了她投向池邊的目光,轉而注視著空。
她的唇角依舊保持著平和溫軟的笑意,如同初春照在融雪上的第一縷陽光,不帶絲毫壓迫感。
“既然來了……”
她輕聲說道,聲音如同羽毛輕拂過琴絃,滑過凝固的空氣。
她隨意地抬了一下纖長的手指,彷彿是在拂去面前無形的細塵。
“自然不能讓客人餓著肚子說話。”
沒有任何預兆,“噗!噗!噗噗噗!”
幾聲極其輕微、如同最飽滿果實被摘下的汁水充盈聲。
就在葉瑩抬起的手指前方,那原本空無一物、流淌著溫潤暗金流光的藤蔓地面之上空氣瞬間被壓塑、凝形成廚具。
翠玉盞!
它邊緣流淌著新鮮草露與藤蔓嫩芽交織的光澤,彷彿剛剛從清晨的密林枝頭摘下。
玄鐵砧!
它表面是千錘百煉後凝固的星河漩渦紋路,中心一點沉寂萬載的赤火熔核在微微發光。
琉璃簍!
它通體晶瑩剔透,內裡卻有千絲萬縷冰藍色的水波流光在纏繞旋動,寒氣迫人。
熔岩釜!
釜底赤金流轉如同地心熔口,不燒薪柴,但其中跳動的暗紅色火焰彷彿能焚化世間最堅韌的法則鎖鏈。
幾件材質形態截然不同、卻同樣散發著不同本源力量氣息的“廚具”,如同擁有生命般,穩穩地從虛空中凝結、懸浮在離地三尺之處。
它們散發出的微弱力量波動交織、碰撞,在無聲中撕扯著這片區域的空間,發出細微的法則呻吟。
“這些……夠麼?”
葉瑩的目光掃過那幾件憑空懸浮的器具,再看向空,眸中帶著一點點純粹的好奇,彷彿在詢問客人餐具的花色是否合適。
空單膝撐地,手指因用力過度而嵌入膝蓋下的藤蔓紋理裡。
冷汗沿著額角滑下,滴落在暗金的地毯上,洇開微小的深色圓點。他看著那些“廚具”。
每一件廚昊都像一件被剝離出來的世界本源殘片。
突然,“薩滿大人!”
一個聲音突兀地、帶著被巨大恐懼逼出的尖銳和最後的掙扎,刺破了凝滯。是池邊那個丘丘人廚師。
他似乎終於從那句致命命令的衝擊中稍微回魂,乾癟的胸腔劇烈起伏,粗糙的手指指向他掉落泥淖中的刻刀——那刀刃上還沾著一點新刻符文時崩落的藤蔓嫩綠汁液。
“刀……您的……刀掉髒水裡了……”
聲音抖得不成調,彷彿提醒一句掉落的工具,就能扭轉那滅頂之災。
葉瑩的目光微微偏了一下,似乎真的被那落刀的輕微聲響所吸引。
“哦。”
她應了一聲,音調平平,聽不出情緒。目光平靜地掃過那浸泡在泥汙裡的符文刻刀,鋒刃邊緣反射著水光和髒汙。
她的視線抬了起來,越過了那卑微的身影,越過了波光瀲灩的史萊姆水池,越過了池中隱匿的游魚……
最終她的目光落在了派蒙身上。
葉瑩唇角那抹如同融雪溪水般的清淺笑意,在轉向派蒙的瞬間微妙地加深了些許。
目光不再是溫和的好奇,那是一種近乎純粹孩童發現新奇玩具般的專注興味。
墨綠的瞳孔深處,億萬點跳躍的晨曦金芒瞬間靜止、凝聚!目光如同無形卻精準的鎖鏈。
“嗤!”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燒紅的鐵釺刺入薄冰的汽化裂響。
“啊啊啊啊!!!”
派蒙小小的身體像被無形的巨力強行提起,又重重摁在冰凳上,爆發出撕心裂肺、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淒厲尖叫。
她的瞳孔瞬間失去一切顏色,變成了兩片被燒穿玻璃般空洞、瀰漫著灼熱煙霧的純白。
空的心臟在派蒙慘嚎中驟然收縮,血液衝上頭頂。
“派蒙!!!”
怒吼混雜著被無形力量壓制在喉嚨深處的嘶啞。
他想撲過去,身體卻被那股絕對的空間權柄死死壓在那片暗金藤蔓上,動彈不得。
“滋滋……滋……”
一陣極其短促、如同燒焦的電路板強制重啟時爆出的、冰冷又混亂的電流雜音從派蒙的瞳孔深處極其突然地被強行擠了出來。
這雜音如同垂死的訊號,帶著無法解讀的混亂資訊碎片,短促到如同幻覺。
葉瑩的眉頭極其極其細微地蹙了一下。
墨綠瞳孔深處凝聚的日光金芒隨著那雜音的出現,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極其短暫地波動了一瞬。
那抹專注興味的弧度在唇角停留了數秒,最終如同被風吹散的薄霧,緩緩平息。
派蒙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癱軟在冰晶凳上,身體間歇性地劇烈抽搐一下,喉嚨裡只剩下嗬嗬的氣音。
純白的瞳孔中,冰藍的光澤如同被燒燬的餘燼,正極其極其緩慢、痛苦地重新凝聚。
葉瑩的目光平靜地從派蒙身上收回,彷彿只是被一隻飛過的蒼蠅短暫吸引了視線。
她的視線重新落在那幾件懸浮的、無聲散發著恐怖力量波動的“廚具”上。
葉瑩看也不看那簍中之魚。
彷彿那只是一件剛剛取來的、最普通不過的食材。
她的目光隨意地落向懸浮在另一側的——玄鐵砧!
那隻剛剛沾染過藤汁與血漬、剛剛拂開微塵、此刻卻纖塵不染如同白瓷般的手。五指舒展,指向前方虛空。
指尖在空中極其緩慢卻又無比清晰地——畫了一個“十”字。
那彷彿要切開命運的蛋糕。
“嗤啦!!!”
一道邊緣流淌著熔金毀滅、內部燃燒著熾白創生、核心卻凝練著冰冷藤蔓生機的三色源力光刃毫無徵兆地在玄鐵砧上空。
它在葉瑩指尖前方寸許悍然凝形。
光刃所經之處空間如同黃油般被輕易切開,留下兩道交錯著不斷湮滅重生的空間焦痕,帶著裁決萬物的意志,帶著烹飪前的冷酷精準。
此時它懸停在琉璃簍中那條凝固如藍色冰雕的符文魚正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