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才那一剎那,凱亞敏銳地察覺到了葉瑩精神力的異常波動!
這種洞察力如同幽靈般出現的騎兵隊長,就像一條潛伏在黑暗中的毒蛇,精準地咬住了她最脆弱的一環!
她該如何應對?
是矢口否認?
還是試圖掩飾?
亦或是……
葉瑩強迫自己壓下心中翻騰的恐慌,大腦在極端的壓力下飛速運轉。
她不能慌!
一旦在凱亞面前露出任何破綻,剛剛為部落爭取到的喘息之機,連同她自己,都可能瞬間傾覆!
她緩緩側過頭,迎向凱亞那冰藍色、彷彿能凍結靈魂的審視目光。
在暮色中,他那張英俊卻帶著玩味笑意的臉,如同精心雕琢的面具,讓人看不清真實意圖。
葉瑩的臉上適時地顯露出一絲被長途跋涉和巨大壓力折磨後的疲憊與茫然,眉頭微蹙,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疑惑:“凱亞隊長?擔心?……當然擔心。”
她坦然地承認,目光掃過前方肅穆的蒙德城牆,“部落被封鎖,我身陷囹圄,前途未卜,換做任何人都會擔心吧?”她巧妙地避開了“剛才走神”這個具體指控,將“擔心”泛化到整個處境。
“至於走神……”葉瑩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目光下垂,落在自己沾滿泥濘的腳上,彷彿在掩飾什麼。
“或許是在想,蒙德城的‘監管’,會是怎樣一個地方?是陰暗的地牢,還是……相對舒適的客房?”
她抬起頭,翠綠的眼眸中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屬於囚徒的忐忑和試探。
“畢竟,琴團長似乎並未將我直接定性為‘深淵怪物’,不是嗎?”
她將話題引向了琴團長的決定,引向自己那微妙而危險的身份定位——一個擁有神之眼、自稱“世界之外”的謎團,而非純粹的魔物。
這是她目前唯一的護身符。
凱亞冰藍色的獨眼微微眯起,如同獵鷹鎖定獵物。
葉瑩的回應滴水不漏,那份疲憊和忐忑也顯得無比真實。
但他心中那份直覺般的警惕,並未因此消散。
太巧了。
就在她腳步微頓、神情出現極其短暫的凝滯時,谷口哨卡那邊似乎也傳來一點極其微弱的騷動(或許是“草甲”突然衝向古樹引起了騎士的警覺?)。
時間點……卡得太準了。
“呵,”凱亞低笑一聲,聲音磁性卻帶著冰冷的試探,“葉瑩小姐倒是樂觀。騎士團總部的禁閉室雖不至於陰暗潮溼,但也絕不是什麼度假勝地。不過,比起達達烏帕谷的風餐露宿,或許確實‘舒適’一些?”
他話鋒一轉,冰藍色的目光如同探針,試圖刺入葉瑩的靈魂深處:“至於琴團長的仁慈……確實令人感佩。但仁慈,往往伴隨著更大的責任和……風險。尤其是當你身上攜帶著無法解釋的‘變化’之力時。”
他刻意加重了“變化”二字,“葉瑩小姐,你確定……你帶來的‘知識’和‘變化’,真的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中嗎?不會在某個我們意想不到的時刻,再次……‘意外’?”
這是赤裸裸的警告!
他在質疑葉瑩對自身力量的控制力,更是在暗示她可能隨時再次“變成丘丘人”或者引發其他不可控的異變,從而威脅蒙德城的安全!
葉瑩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凱亞的敏銳遠超想象,他不僅懷疑剛才的精神波動,更直接點出了她最大的隱患——那無法自控的形態轉換!
她必須給出一個至少聽起來合理的解釋!
葉瑩深吸一口氣,壓下內心的翻江倒海。
她不能示弱,但也不能顯得過於強硬。她需要展現一種“雖然危險但願意配合尋求答案”的姿態。
“掌控?”葉瑩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和無奈,“凱亞隊長,如果我能完全掌控這份‘意外’,我或許就不會站在這裡了。它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高燒,來時兇猛,退去時卻留下虛弱和……後遺症。”
她抬起手,輕輕撫過胸前那枚穩定散發著翠綠光芒的神之眼,“但神之眼的存在,至少證明了一點——這份力量的核心,是‘守護’的意志,而非毀滅。它回應的是我的心,而非某種不可知的詛咒。”
她直視凱亞,眼神坦然而又帶著一絲決絕。
“我無法保證它永遠不會失控,就像任何人無法保證自己永遠不會生病。但我可以保證,我絕不會主動利用這份力量危害蒙德!這也是我願意接受琴團長‘監管’和‘調查’的原因——找出真相,找到控制它的方法,不僅是為了蒙德的安全,也是為了……我自己和我的族人!”
她將姿態放得很低,承認了自己的“缺陷”,卻巧妙地用神之眼和“守護意志”作為護盾,並將“尋求答案”與蒙德的利益繫結在一起。
最後那句“為了我自己和我的族人”,更是點明瞭她的核心訴求——生存。
凱亞沉默了。
他冰藍色的獨眼如同深潭,倒映著葉瑩那張在暮色中顯得格外蒼白卻異常堅定的臉。
她的解釋,邏輯上似乎說得通。那份疲憊、無奈、以及隱藏在深處的對生存的渴望,都顯得無比真實。
神之眼的光芒,更是提瓦特世界最難以偽造的“真實”。
然而,他心中的疑慮並未完全打消。葉瑩身上籠罩的迷霧太濃了,“世界之外”、“形態轉換”、“系統”……
這些概念本身就超出了常理的框架。她的“守護”物件,更是那些被詛咒的丘丘人!
這本身就充滿了巨大的不確定性和潛在衝突。
但此刻,在琴團長已經做出決策、且葉瑩明確表示配合調查的情況下,他再咄咄逼人地試探,反而顯得不夠策略。
“有趣的比喻,‘高燒’……”凱亞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重新浮現,但眼底深處的審視並未褪去,“希望這場‘高燒’的後遺症,不會太過麻煩。畢竟,”
他策馬微微前傾,聲音壓低,帶著一絲冰冷的警告。
“在蒙德城,‘意外’的代價,往往會非常……沉重。葉瑩小姐,好自為之。”
他勒住馬韁,讓開了道路,對前方帶路的安柏和艾琳點了點頭。
無形的壓力如同潮水般稍退,但葉瑩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凱亞並未相信她,他只是暫時收起了鋒利的爪牙,等待在蒙德城這個更有利於他的“舞臺”上,繼續這場危險的遊戲。
葉瑩不再言語,默默地跟在安柏身後,邁步走向那扇在暮色中如同巨獸之口緩緩敞開的蒙德城門。
就在她即將踏入城門陰影的瞬間,腦海中,那個微弱但清晰的意念連結再次波動起來!
來自“草甲”!
混亂、激動、帶著巨大困惑和一絲找到“薩滿之物”的狂喜意念碎片洶湧而來。
“薩滿!樹!挖!亮!石頭!硬!……巨拳看!……怕?……怎麼辦?”
意念斷斷續續,充斥著丘丘人簡單詞彙和強烈的情緒,但葉瑩瞬間明白了!
圖騰找到了!
“草甲”成功挖出並展示了圖騰!
“巨拳”看到了,並且產生了巨大的動搖(從暴怒到茫然)。
但部落整體依舊陷入恐懼和不知所措。
機會!
這是傳遞希望、穩定部落最關鍵的時刻!
葉瑩的心臟狂跳,精神高度集中。
她必須立刻回應!
用最簡單、最直接、最符合“薩滿”威嚴的方式,下達最清晰的指令!
同時,不能引起身邊凱亞等人的絲毫察覺!
她一邊保持著步行的節奏,臉上維持著被押送的沉重與疲憊,一邊在意識深處,對著那個初生的精神連結通道,凝聚起最強烈的意念,如同無形的神諭,狠狠“砸”向遠方的“草甲”。
“安靜!”
“聽令!”
“圖騰!營地中心!最高處!插穩!”
“守護它!如守護你的刀!”“等我回來!”
“活下去!”
意念簡短、強硬、不容置疑!
充滿了薩滿的威嚴和對“生存”的終極命令!
與此同時,在達達烏帕谷死寂的營地中。
“草甲”正激動地高舉著那個散發著微弱生命綠光的圖騰木塊,面對著圍攏過來、震驚茫然的丘丘人們,尤其是死死盯著圖騰、赤紅雙眼中風暴翻湧的“巨拳”。
突然!
葉瑩那威嚴、清晰、如同雷霆貫耳般的意念,再次狠狠撞入“草甲”的意識!
“安靜!聽令!……”
“草甲”渾身劇震,高舉圖騰的手臂僵在半空,渾濁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
薩滿的命令!
直接來自腦海!
比剛才的指引更加清晰、更加有力!
對薩滿(力量)的絕對服從本能瞬間壓倒了所有的激動和茫然。
它猛地閉上嘴,將差點衝口而出的嘶吼嚥了回去。
它不再試圖向其他丘丘人解釋什麼,而是如同最忠誠計程車兵接到最高指令,抱著圖騰木塊,跌跌撞撞卻目標明確地衝向營地中心那堆曾經燃燒篝火的、由幾塊巨大岩石壘成的“高臺”。
在所有丘丘人,尤其是“巨拳”驚疑不定的目光注視下,“草甲”奮力爬上岩石,找到最中心、最穩固的位置。
它用盡了全身力氣,將那枚奇異的圖騰木塊,狠狠地、筆直地插進了石縫之中。
嗡……圖騰插入的瞬間,一道極其微弱、肉眼幾乎不可察的翠綠色漣漪,以圖騰為中心,極其短暫地盪漾開來,掃過整個營地。
這漣漪沒有任何實質力量,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源自薩滿的“存在”氣息!
“巨拳”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顫!
它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是薩滿的力量!
雖然微弱,但真實不虛!
就在那木塊裡!
薩滿……沒有拋棄它們?
還在看著它們?!
“草甲”插好圖騰,轉過身,面對著下方所有丘丘人,尤其是“巨拳”。
它學著葉瑩意念中那股不容置疑的威嚴,用盡它貧瘠的語言和最大的力氣,指著圖騰,嘶聲吼道:“薩滿!命令!守!等!活!”
簡單的詞彙,卻如同重錘,狠狠敲擊在每一個絕望的丘丘人心頭。
“巨拳”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岩石上那枚散發著微弱綠光的圖騰,又看向嘶吼的“草甲”。
它巨大的拳頭緊握,鬆開,又再次緊握。
最終,它喉嚨裡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如同岩石摩擦般的低吼,龐大的身軀緩緩轉向谷口騎士團哨卡的方向,不再看圖騰,卻也沒有再狂暴地嘶吼或衝擊。
它如同沉默的山岩,擋在了圖騰和部落的前方。
那姿態,不再是純粹的狂怒,而是一種……沉重而茫然的守衛。
營地中令人窒息的死寂,被一種新的、更加複雜的情緒所取代——震驚、茫然、一絲微弱的希望,以及……在薩滿(力量)威嚴命令下,本能凝聚起來的、原始的求生意志。
文明的火焰,在創始者離去、強敵環伺、內部崩裂的絕境中,並未完全熄滅。
那枚插在岩石上的圖騰,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卻頑強地燃燒著。
它連線著蒙德城的囚籠中的葉瑩,也維繫著山谷深處,這群被遺忘者掙扎求生的最後希望。
而在踏入蒙德城城門陰影的剎那,葉瑩緊繃的心絃終於為部落那邊傳來的、圖騰成功建立並初步穩定局面的反饋而稍稍一鬆。
然而,這短暫的鬆懈還未來得及化作一絲慰藉,凱亞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的聲音,再次帶著冰冷的玩味,精準地在她身邊響起,彷彿看穿了她所有的偽裝。
“看來,葉瑩小姐對‘新環境’適應得很快?連腳步都輕快了些許。是想到馬上就能‘深入交流’……感到期待了?”
葉瑩的瞳孔驟然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