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56章 屯中風波

於子明抓住她手腕:"謙哥怎麼樣?"

杜小荷的笑容僵了一瞬:"燒退了些...就是還沒醒。"她把手裡的藥碗遞給劉玉蘭,"這是第二劑,趁熱喝。"

於子明注意到杜小荷手腕上新鮮的掐痕——是王謙疼極時留下的。他喉頭髮緊,仰頭灌下苦藥:"帶我去看他。"

這次沒人阻攔。劉大腦袋甚至找來副柺杖,親自扶著於子明下炕。每走一步,肩膀的傷口都像刀割般疼,但於子明咬牙忍著,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王謙家院子裡靜悄悄的。大黃狗趴在門口,看見來人只是搖了搖尾巴。屋裡,王建國正往盆裡添熱水,李愛花在擰毛巾,王冉和王晴乖巧地坐在角落裡疊紗布。

炕上的王謙趴臥著,後背的紗布透著淡紅色。他的臉色比紙還白,嘴唇因高燒乾裂起皮,只有微微起伏的肩胛證明他還活著。

"謙哥..."於子明嗓子發堵,拄著柺杖踉蹌到炕前。他想起那天在東山,豹子撲來的瞬間,是王謙一槍打偏了豹子的攻勢,自己卻因此暴露在豹爪下。

杜小荷換下王謙額頭的溼毛巾,輕聲說:"從昨晚開始說胡話,一直喊'子明快跑'..."

一滴淚砸在王謙臉上。於子明慌忙去擦,卻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劉玉蘭從背後扶住他,小聲啜泣。

"他會好的。"劉大腦袋突然說,獨眼掃過屋裡每個人,"這小子命硬著呢,當年他爹被熊瞎子拍了一掌都能活,他這才哪到哪。"

像是印證他的話,王謙的睫毛突然顫了顫,喉嚨裡發出微弱的呻吟。杜小荷立刻俯身:"謙哥?"

王謙緩緩睜開眼,目光渙散了片刻才聚焦到於子明臉上。他乾裂的嘴唇動了動,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胳膊...保住了?"

於子明的眼淚徹底決堤。他抓住王謙的手按在自己結痂的傷口上:"保住了!都保住了!"

屋裡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泣聲。李愛花捂著嘴跑出去,王建國紅著眼圈去添柴燒水,連劉大腦袋都別過臉去,用袖子狠狠擦了把獨眼。

杜小荷卻笑了,眼淚順著笑紋流進嘴角。她端來溫著的藥粥,小心地餵給王謙:"慢點喝,別嗆著。"

王謙每咽一口都要歇會兒,但眼睛始終看著於子明,直到確認他確實無礙,才疲憊地閉上眼。杜小荷輕輕拍著他,哼起一首古老的搖籃曲。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三人身上,像幅靜謐的油畫。

王謙能下炕走動那天,牙狗屯下了場春雨。

細雨如絲,把新房的青磚淋得發亮。他拄著柺杖站在門口,看杜小荷在菜園裡摘野菜。她的紅頭繩被雨水打溼,顏色更深了,襯得脖頸越發白皙。

"別站風口!"杜小荷回頭看見他,急得直跺腳,"傷口見風要留疤的!"

王謙笑著往回走,後背的傷卻突然抽痛,讓他踉蹌了一下。一直趴在屋簷下的大黃立刻竄過來,用腦袋頂住他的腿。

"沒事..."王謙揉揉狗頭,卻聽見屯中央的老槐樹下傳來激烈的爭吵聲。其中張會計尖細的嗓音格外刺耳:

"狩獵隊差點折了兩條人命!這還不算破壞生產?"

王謙眉頭一皺,慢慢往聲源處挪。拐過柴火垛,他看見老槐樹下圍了十幾號人。張會計站在石碾上,正揮舞著一紙檔案;他兒子張富貴在旁邊幫腔,小眼睛裡閃著幸災樂禍的光。

"公社已經批了!"張會計抖著檔案,"狩獵隊必須整頓!以後打獵要報備,獵物要上交!"

人群譁然。於得水第一個跳出來:"放屁!沒狩獵隊,春耕時野豬禍害莊稼你負責?"

"就是!"李衛國也站出來,"去年我家三畝苞米讓黑瞎子禍害了,是誰連夜趕跑的?"

張會計冷笑:"那是以前!現在他們逞英雄差點鬧出人命,影響多惡劣!公社領導說了..."

"領導個屁!"劉大腦袋的怒吼從人群后炸響。老獵人拄著柺杖"咚咚"地走過來,獨眼瞪得像銅鈴,"張富貴想進狩獵隊被拒,你就使這陰招?"

張會計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劉叔,話不能亂說!我這是為集體考慮..."

"考慮你娘!"劉大腦袋一口唾沫吐在他腳邊,"王謙採藥救的是誰?是咱屯子的後生!你兒子除了會撥算盤珠子,還會啥?"

人群鬨笑起來。張富貴惱羞成怒:"狩獵隊本來就不正規!他們..."

"他們怎麼了?"一個沙啞的聲音打斷他。眾人回頭,看見王謙拄著柺杖站在雨裡,臉色蒼白卻目光如炬。

場面一時寂靜。張會計父子像被掐住脖子的雞,漲紅了臉說不出話。最後還是老支書王德貴打破沉默:"謙小子,傷好些了?"

王謙點點頭,目光掃過眾人:"狩獵隊是保屯子平安的,誰有意見,當面說。"

沒人吭聲。連平日裡最愛嚼舌根的婦女都低下頭。

只有張富貴不甘心地嘟囔:"差點害死兩個人還有理了..."

"你再說一遍?"於子明的聲音突然從人群后傳來。他肩膀還纏著繃帶,但臉色紅潤了許多,"謙哥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你有意見衝我來!"

劉玉蘭扶著他,聞言狠狠瞪了張富貴一眼。這一眼威力十足,看得張富貴縮了縮脖子。

無錯書吧

雨越下越大,人群漸漸散去。最後只剩王謙和杜小荷站在老槐樹下。

雨水順著樹幹流淌,在樹根處匯成小小的漩渦。

"張會計不會罷休的。"杜小荷憂心忡忡地說,"聽說他真去公社告狀了。"

王謙望著雨幕中模糊的遠山,輕聲道:"我知道。"他突然轉向杜小荷,"你信我嗎?"

杜小荷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她伸手拂去王謙臉上的雨水:"你說呢?"

王謙也笑了,牽動後背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卻掩不住眼中的光彩。他望向東山的方向,那裡雲霧繚繞,像藏著無數秘密。

"等我傷好了,"他輕聲說,"得去找那隻豹子。"

杜小荷的手猛地收緊:"你還嫌傷得不夠重?"

王謙搖搖頭,目光深邃:"那豹子不對勁...東山一般是不出豹子的。”

杜小荷還想說什麼,卻被王謙輕輕按住嘴唇:"別擔心,我會小心的。"

他望向新房的方向,"等房子蓋好,咱們就結婚。"

雨中的承諾輕得像嘆息,卻重若千鈞。

杜小荷紅了眼眶,把臉埋進王謙的肩窩。大黃狗湊過來,溼漉漉的鼻子蹭著兩人的手。

遠處,張會計家的大門"砰"地關上,驚起屋簷下一群避雨的麻雀。

屯子裡的炊煙在雨霧中嫋嫋升起,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