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御書房,在檀木案几上鋪開一片金色的光暈。李雲初正執硃筆批閱奏摺,忽聽殿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陛下,上善求見。”一小太監躬身稟報。
李雲初筆尖微頓,唇角不自覺揚起:“宣。”
殿門輕啟,上善低著頭慢吞吞地挪進來。往日神氣活現的小姑娘今日像霜打的茄子,連發簪都歪了幾分。她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師父,你找我?”
李雲初挑眉:“這是怎麼了?嘴巴撅得能掛油瓶了。”
她故意打趣,“生師父的氣了?”
“弟子不敢。”上善盯著自己的鞋尖,聲音悶悶的。
硃筆擱在青玉筆山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李雲初起身走到小徒弟面前,伸手替她扶正髮簪:“那就是委屈了?”
上善眼眶突然紅了,卻倔強地別過臉去:“我只是……只是覺得自己太不懂事。”
李雲初心頭一軟,牽著她走到窗邊的茶榻坐下。陽光正好落在上善緊攥的拳頭上,照得指節發白。
看來江柚白說的沒錯,這孩子心裡藏著很多事情,但就是不說。
“還記得你七歲那年嗎?”李雲初斟了杯蜜茶推過去,“你非要學畫符,結果把為師收藏的前朝真跡塗得亂七八糟。”
上善終於抬頭,眼角還掛著淚花:“師父罰我抄了三百遍《清淨經》。”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勾起唇角笑了笑,“不過師父怕我餓著,當晚就偷偷給我送桂花糕”
李雲初眼中泛起溫柔笑意,抬手摸了摸她的發頂。
茶香嫋嫋中,上善緊繃的肩膀漸漸放鬆:“後來我才知道,那幅真跡是師祖留給師父的。”
她低垂著頭,“是我不好,不懂事……”
李雲初輕輕握住她的手,“可比起死物,我更在乎活蹦亂跳的小徒弟啊。”
“再說了,哪裡有小孩子不好動的?”
上善心頭一怔。
窗外一樹海棠被風吹得簌簌作響,幾片花瓣飄進窗來,落在師徒交握的手上。
“師父……”上善聲音發顫,“我是不是太黏你了,讓你跟江柚白有壓力了?”
李雲初摘去她髮間的花瓣:“你說什麼胡話,是師父這陣子疏忽了你的情緒。”
“我也不好,總是纏著師父,師父不要煩我。”
李雲初一愣,“師父怎麼會煩你呢?”
這丫頭是已經鑽進牛角尖裡面去了,好在發現的及時,還可以挽救。
“上善,不管之前或者以後發生什麼,你永遠都是我的徒弟,這是什麼人什麼事都不會改的事實。師父永遠都不會煩你。”
上善眼眶一燙,“這麼多年來,都是師父一直在照顧我,可我一直在給師父惹事……”
這丫頭是陷入委屈的漩渦裡了?
李雲初嘆了口氣,“我可是你師父,你惹事,師父替你擺平,那是很正常的事情。況且你當時還小,人在小時候,做過一些調皮的事情,都是常態。就像小樹苗總要攀著支架生長。”
無錯書吧指尖輕點上善心口,“可你看,如今這株小樹不是已經能自己挺直腰桿了?”
上善突然撲進李雲初懷裡,像小時候那樣把臉埋在她肩頭:“對不起師父,我……我最近確實有點過分,我不應該故意跟江柚白作對,師父對我這麼好,如今師父有了自己的愛人,我應該為師父感到高興的。”
“可我心裡真的很矛盾,理智告訴我,我應該為師父感到開心,可我總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承認,我嫉妒江柚白,我嫉妒師父對他比對我好,我嫉妒江柚白能一直黏著師父。我也怕……怕師父有了江柚白就不要我了……”
她真的太害怕,所以才會做出一堆不理智的事情。她很痛恨如此小家子氣的自己,師父對她這麼好,如今師父有了自己的幸福,她怎麼能去破壞。
她真是個壞人!
“傻丫頭。”李雲初輕拍她的背,“我們倆的師徒情分,可不是誰能動搖的。”
她捧起上善淚溼的小臉,“就像這御書房,江柚白可以進來,可永遠有個位置,是專屬於我小徒弟的。”
“上善,在師父的心中,你跟江柚白都很重要,師父都不能沒有你們。你們都是師父最重要的人,少了你們任何一位,都不行。”
陽光漸漸西斜,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上善抽抽鼻子,突然從袖中掏出個皺巴巴的符咒:“這個……給師父。”
李雲初展開一看,竟是張歪歪扭扭的“和好符”,旁邊還畫了個哭臉小人。
“這是我昨夜畫的,時間太緊,畫的有點不太好。”上善耳根通紅,“雖然有點粗糙,但……但我祝福你跟江柚白的心意是真的。”
李雲初哭笑不得地看著符文上哭著的小人,“你怎麼突然學畫符文了?”
“最近比較無聊,我就翻看了一些符咒方面的書籍。”上善臉頰微紅,搶過符文,“要不等我改天練好了,再重新畫一份給師父吧,這個不好看。”
“不用了!就這個!”李雲初再次搶過符文,笑了笑,“師父倒是覺得這個很好看,師父會找人把這個裱起來。”
她把小徒弟摟緊,下巴抵在她發頂:“上善,謝謝你!”
上善一愣,“有什麼好謝的?”
她的眼中閃著細碎的光,“謝謝你不怪師父這段時期對你的疏忽。其實師父今日也有一件東西要送給你。”
她從懷中掏出一隻玉簪,輕輕插在了上善的髮間,“我們家上善真好看。”
上善猛地抬頭,眼睛亮得像星星:“師父怎麼想到要給我送簪子?”
李雲初笑著刮她鼻子,“你還記得你及笄的時候,我送你的玉鐲嗎?這簪子和那玉鐲是一對的,本來一年前就想給你,但那個時候師父還沒來得及給你,就被萬箭穿心了。”
“師父,你怎麼對我這麼好!”上善眼眶微紅,心裡很是感動。
對啊,師父對她這麼好,不管有沒有江柚白,她永遠都是師父的徒弟。都怪她之前鑽牛角尖,她真是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