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芹就跟她簡短地解釋了一下：“那年強制下鄉，每家都得出一個孩子。錢家的話，錢佳華跟錢小華都適齡，兩個中要選一個。
你錢大爺跟華大媽怕女孩子家家的在鄉下受委屈，就決定讓錢小華去。錢小華都認命了，沒想到這個節骨眼，錢佳華死活要跟李海濤去鄉下，共同守護什麼狗屁愛情。”
沈立冬接著補充：“錢大爺他們也勸過，但是一點都勸不住。佳華那丫頭就跟吃了迷魂藥一樣，就是要下鄉。最後沒辦法，錢家就同意了，那錢小華就不用下鄉了。”
徐二苗聽明白了，所以更加疑惑了：“那就說明，下鄉是錢佳華自願的。就算錢小華已經下鄉了，說不定那錢佳華還是會偷偷下鄉。所以錢小華也不算是欠她的吧？”
“就是這樣子的，但這女人腦子一向不清楚。當初秋分就愛跟她玩，所以兩個人腦子都有毛病。”
陶芹不想聽女兒從前的蠢事，掐了一把沈立冬，不讓他說了。
沈立冬吃痛，不敢說了，朝著徐二苗擠眉弄眼：晚上到家再說。
錢家，事情還沒完。
錢家的大門已經關上了，錢大爺蹲下來，眼睛直視著這個女兒：“你把事情鬧得越大，我越不會給你錢，我的脾氣，你應該知道的。你現在給我起來好好說話，我們一家子好好商量商量。”
李海濤忙把錢佳華扶起來，在她耳邊低聲安撫：“小佳，現在是我們求人家，咱們姿態放低一點好嗎？孩子們都快被嚇哭了，咱們好好說話。”
錢佳華淚眼朦朧地瞟了眼三個孩子，咬著唇哀怨地點頭同意了：“好，我不發脾氣，你們說怎麼解決？”
李明豔跟許圓圓倆妯娌看到姑子這副做作的樣子，不約而同翻了個白眼。
終於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說話了，華大媽面無表情地先開口：“主要是兩個問題，一個是住宿，另外一個是醫藥費，老頭子，你是什麼想法？”
“他們一共就二十天的假，路上來回都得好幾天，中間看病的日子就在家擠擠吧。大華、小華，你們廠裡大通鋪的宿舍應該還有，這段日子你們住宿舍去。這樣，佳華一家五口，擠擠也能睡了。”
就知道是這樣，罵得再厲害，還是偏心女兒的！
李明豔心中憤懣不已：這麼多年來，家裡給這個小姑子送了多少好東西，有些東西自己都沒吃過用過，就被公婆寄到了鄉下。可這個小姑子呢，每次寄回來就是一封信，連一根草都沒有多過，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白眼狼！沒有孃家的支援，她怎麼可能能安安穩穩生下三個孩子。
許圓圓則在觀察李海濤，這男人才是最難纏的，錢佳華就是他手裡的一杆木倉，指哪打哪。靠著錢佳華收到的物資，這男人在鄉下肯定過得不差，不然好幾年過去了，怎麼可能還胖了點？想到自己從牙縫裡省下來的東西都到了李海濤手中，她就氣得要死。
話題已經講到了醫藥費上面，錢大爺問女兒：“你們手裡到底有多少錢？我們都要過日子的，不可能把老底都給你。”
“三十。”錢佳華沉默了一會，報出個數字。
李明豔跟許圓圓坐不住了，輪番開口。
“什麼，就三十塊錢，你們還有膽子帶孩子來雲城治病？好啊，就是想著從我們身上吸血是吧！”
“這麼多年來，我家小華給你們寄的錢加起來都不止三十了，你們是一分錢都沒攢啊！”
李海濤不得不再次解釋：“我知道你們不相信，可這是真的。我跟小佳都是從城裡下鄉的，幹農活本身就不熟練，每天能拿個七八個工分就算高的了。小佳生了三個孩子，沒人幫我們帶，她只能留在家裡帶孩子，幹農活的時間更加有限，基本全靠我一個人。我們還能攢到三十，已經是省吃儉用的結果了。”
“哎，我當初就說了，讓你們不要生孩子，你們就是不聽。”華大媽聽完，氣得就想把女兒的腦子開啟看看是進了什麼水，“在鄉下，你們自己活下去就很辛苦了，再生孩子，你們是自找苦吃！”
錢大華對這個妹妹也很不滿，一回家就找事：“媽，你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佳華就三十，其他的醫藥費呢，難不成全要我們補貼。”
“濤哥都說了，我們會還的。大哥，你怎麼這麼小氣啊！”錢佳華瞪著自己大哥。
錢大華笑了：“我小氣？是你們夫妻倆不爭氣才對！這麼多年就攢了三十，這種毛病幾百上千都打不住，你們拿什麼還！”
錢大爺真是被吵得腦袋疼，直接摔了手邊的一個搪瓷盆，把三個孩子嚇得都哭了。
錢佳華夫妻連忙去哄孩子，亂哄哄的屋子好一會才安靜下來。
“三百，就借三百，一家借你一百，你們必須寫借條，不管十年二十年，哪怕你們倆死了，也必須讓孩子們還上！”錢大爺氣到咳嗽，“我跟你媽那一百，就不用還了，這是我們當父母的，最後一次給你的幫助，但是你哥哥、弟弟的錢，必須還！聽見沒有！”
錢佳華抱著小兒子，背對著眾人，讓人看不清楚是什麼表情：“知道了，我們寫借條，之後一定會還的。
李明豔跟許圓圓對視一眼，其實心中都對姑子能還這一百塊錢不抱期望。
不過也好，之後也有理由不再借錢，免得外人覺得自己鐵石心腸。當然，東西之後也不會再寄了，公婆想寄是他們的事，自己絕不會再做這個冤大頭了。
錢大爺吩咐大兒子寫了借條，又讓錢佳華夫妻跟三個孩子都按了手印。一式四份，四家人家人手一份。
錢佳華看著這薄薄的一張紙，卻像是背上了什麼沉重的負擔，忍不住倒在李海濤身上哭起來。
李海濤也笑不起來了，沉默著摟著妻子，兩人背靠著大門站著，與錢家其他人都有著一段距離，涇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