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氣氛有些壓,誰都沒說話,龔教授拿起那沓資料,嘴唇緊抿著。
他的手指頭慢慢撥著紙頁,頭一次沒有急著開口。
蘇瑤就靠在斷桌旁,指腹上還殘留著微微的冰涼。
陸晨把揹包往肩上一挪,腳尖輕踢著地上的碎玻璃。
林浩沉住氣站在窗邊,目光固定在遠處模糊的牆角。
龔教授盯資料良久,終於拿出紙和筆,憑著光線認真寫寫畫畫:“你身上的情況很少見,我仔細核對過這些資料。”
他把頭埋得更低些,彷彿是想從那些已經發黃的紙裡擰出來點沒被發現的線索。
蘇瑤捏了捏掌心,把那點未散的金焰收了回去,抽了口氣。
她忽然回想起自己上一世拼死逃亡,那時候不過是覺得自己異能奇怪,全沒想過這背後還有什麼。
“你說我融合兩種元素,是因為基因的問題?”
蘇瑤低聲問。
龔教授把筆停下,剛擦過的臉上又滲出汗來,他補充道:“根據這些掃描與實驗體比對,你的基因裡有特殊的序列。
理論上,只有重組或者大範圍基因插入,才可能讓體內自然融合兩種極端元素。”
陸晨拎著水壺走了過來,把蓋子開啟遞給蘇瑤:“你要真是天生的,那和那些實驗出來的怪胎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林浩在一旁按住桌腳,把那包資料又翻了出來,把幾頁筆記拍到龔教授面前:“這裡寫得挺明白,說正常人只能承受一種元素能力,融合必死。
你能融合,說明你和他們都不一樣。”
龔教授這下很快地提高嗓音,“我一直以為異能這種東西是後天誘發的,有控制的藥物,有儀器做後門。
可你不是實驗品,也沒被誘導過,這在我的資料里根本沒對應的案例。”
蘇瑤把水壺遞還陸晨,“我從小就是這樣,根本沒做過什麼融合實驗。
小時候發燒,燒到暈過去,結果體溫下來了,異能就爆了。
沒人幹過什麼手腳。”她抿了抿嘴,腦子裡卻總覺得那種出生時帶來的東西很古怪。
龔教授激動得把椅子拖得咯吱作響,又抄起筆來一陣猛寫。
“這就是自然進化!十幾年來我們都在追那條死衚衕,卻沒想到變異可以自身完成。
只要能提取出你的基因序列,或許真正的解藥就有了頭緒。”
蘇瑤皺起眉頭,看著指節微微發白:“你要我的基因做什麼?”
“既然你體內能融合,那就代表你的細胞能自如調節元素能量,不會像實驗體一樣失控。
若把你體內的序列分離出來,製造特殊抗體或者修復劑,或許能治癒已感染的普通人。”
龔教授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帶抖,顯然腦子已經開始鋪開方案。
林浩收攏揹包,語氣慢下來:“治癒是好,但這樣的話,以後得小心暴露。
任何機構看到資料,都要衝上來搶人。”
蘇瑤咬住嘴唇,沒出聲。上一世自己死去後什麼都沒留下,這一世要真成了別人嘴裡的藥引子,那還算什麼活路。
這時陸晨拉了拉揹帶,把手輕輕按在蘇瑤肩上:“瑤,既然能研究出辦法,也是救人,我們可以試試。
但你得全程盯牢資料、自己身體的情況。”
龔教授點點頭,不等蘇瑤問,就連連解釋:“我對實驗區熟得不能再熟,只會採集極少量樣本,然後做模擬。
決不會讓任何外人靠近你的核心資料。”
林浩突然彎腰偎在窗邊,表情繃得死緊,低聲說:“外頭有點聲音。”
屋裡立刻安靜下來。蘇瑤和陸晨手一鬆,把資料一摞推到桌腳。
林浩豎著兩根指頭做了個收聲的動作。大家都往窗縫外湊了湊。
窗外樓下,幾隻普通喪屍圍著樓根打轉,有兩隻不安分地往北牆角擰動。
那群喪屍沒有異能,但動作格外有章法,嗅著什麼似的。
林浩壓低聲音道:“數量不多,十來只。都不是元素變異體。”
蘇瑤喉嚨發緊。陸晨收了包,把揹包帶拽得死緊:“這地兒不安全了,待久必被圍困。”
龔教授迅速收起桌上能帶走的所有資料,然後在紙上畫了個路線,大致比劃道:“我知道北邊有個小型實驗基地。
那地方有獨立供電和封閉空間,還有全套裝置。
我們可以去那兒研究,也更安全些。”
林浩從窗角收了電源線,確認沒有被破壞:“走哪邊?”
龔教授指指北邊小巷:“那裡能繞開主要道路。
防爆門隔絕,門禁程式碼只有我知道。”
蘇瑤挪到門口,把聲音壓低,“我們轉移的時候注意分散,不要一起衝出來。”
陸晨收攏腰間裝備,提醒龔教授別掉隊。林浩拽著斧頭,把外套裹得更緊,眼梢還是掃外頭那堆喪屍。
蘇瑤回頭把那份寫有資料的紙塞進衣服裡,動作慢得不能再慢。
她腦子裡轉著那些喪屍反覆圍聚自己、還有剛才幾個異能喪屍專盯著她衝的場景,有點不安。
林浩自言自語地說:“這些死傢伙一般沒腦子,怎麼幾次都正好衝著我們撞來?”
龔教授慢慢往門邊靠過去,問道:“你覺得有什麼異常?”
蘇瑤手指摳著衣角,盯著門縫:“我總覺得喪屍追我的時候太執著。
明明這一路還有別的能量源,不管有沒有元素氣息,都繞不過來抓我。”
陸晨聽了,想把話說出來,可受壓制憋住沒吭聲。
蘇瑤把金焰收進身上,把殘留的寒意埋在手心,語氣低了:“他們追蹤我的原因,是不是和我融合能力有關?”
龔教授想了想,把所有可能寫進本子,“你體內的能量和實驗體不一樣,很可能比正常元素變異體更誘發他們的本能。
元素病毒本來就會趨向高濃度的穩定源頭,你這種不受干擾的融合體,對喪屍來說是優質目標。”
蘇瑤把那句“優質目標”在心裡嚼了好幾遍,臉上的溫度怎麼也提不上去。
林浩扶住門框,低聲嘀咕著什麼,陸晨把槍口朝下,小心翼翼地為隊伍把陣型拉開,等下一步指令。
龔教授合上本子,語速加快:“無論如何必須轉移,這裡遲早會被圍死。
小型實驗基地裝置全,有外部隔絕層,只有內部短程通訊,外頭搜不到元素訊號。”
林浩點點頭,嘴角一拉:“行動吧,別戀戰。”
蘇瑤最後看了一眼那堆資料,把屬於自己的那半拿得死緊,往肩上一甩,跟著幾個人在樓道把陣型理順。
陸晨邊走邊數人數,龔教授在隊後,林浩打頭陣。
剛到樓梯口,蘇瑤的腳步冷不丁慢了下來,腦子裡又想了一遍那堆喪屍揮之不去地追她的情形,以及骨子裡說不清的熟悉和排斥感。
她忍了忍,還是沒多說一句話,只把隊伍的後方看得更死。
走廊裡沉得能聽到每個人的呼吸,隊伍一邊避著牆角,一邊蹲身溜著北門出去。
外面有喪屍轉動身子,卻沒能在第一時間聞出氣味。
龔教授領著大家往北邊小巷口繞,途中不敢磨蹭拖延。
蘇瑤把手壓在最外層衣兜,她想要搞明白原因,可再問又覺得此刻不是合適時候。
她盯著隊伍前後,謹防任何新的異常,心裡卻有一個疑問怎麼也揮不掉:那些喪屍,為什麼一直能追到他們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