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一整片寂靜,蕭宸睿握著杯子的手下意識緊了幾分,但他什麼也沒說。
皇帝看著這個和自己擁有相同血液的弟弟,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無奈,嘆了口氣。
“算了,由你吧,從小你就這樣,一旦決定的事情,沒人能輕易改變。”
皇帝坐在書案後,低聲道:“不過,若是你遇到什麼難題的話,可以和朕說。不可獨自承受。”
蕭宸睿沒回答,可皇帝知道他聽進去了,也不再多說。
突然,皇帝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話鋒一轉,看著蕭宸睿道:
“對了,今日皇后在宮裡設宴,請了京城內尚未出嫁的女兒,不如隨朕一道過去看看,你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過去看看有沒有心儀的姑娘,有的話,朕可以給你賜婚。”
蕭宸睿對這種女兒家的宴會沒什麼興趣,正當他準備拒絕的時候,猛然想起宮門口的拿到纖瘦身影,一時竟猶豫了一下。
“好……”
最終,蕭宸睿還是答應了下來,看到蕭宸睿鬆口,皇帝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曾公公,去牡丹宴……”
得了皇帝的吩咐,曾公公甩了甩手邊的浮塵,尖聲朝著門外道:
“擺駕……”
滿是清香的牡丹園內,百花齊放,嬌美尊貴的小姐們坐在其間,充分地體現了什麼叫人比花嬌。
“這是本宮特意讓御膳房採摘清晨最嫩的牡丹花瓣做出來的點心,你們嚐嚐。”
身著統一纖裙,梳著統一發髻的宮女們每人端著一小碟精緻點心,有序地來到諸位小姐們的面前,將甜點輕放在她們面前。
江雲錦道了聲謝,看著盤子裡那碟精緻點心,心裡只剩下感慨。
曾經寇女士酷愛宮鬥劇,有時候還愛拉著她一道看,當時那些電視劇將古代皇宮妃子們的生活拍得極近奢靡,如今看來,那些電視劇果然半點沒有誇張!
此時牡丹宴已近過半,只是眾人的興致似乎還未完全散去,甚至有些意猶未盡。其實明面上說是牡丹宴,實則不過是眾位貴女小姐們攀附皇家的一個交際會罷了。
“江妹妹坐在席上,許久都不曾說話,是覺得宴會無聊了嗎?”
就在江雲錦看著周圍推杯換盞,聊得正興起的貴人們發呆,突然一道柔嫩的聲音傳來,江雲錦下意識朝著對方看過去,只見是一位身著青藍色羅裙,頭戴琉璃髮釵,眉眼間盡顯世家大族小姐的貴氣溫婉。
當然,如果對方的眉眼間不帶那濃重惡意的話。
江雲錦有些莫名,在江星晚的記憶中,好似並沒有這位小姐的身影,那就不存在兩人之間有什麼誤會或是兩人之間有什麼矛盾,那這莫名的惡意是從何而來?
“怎麼會,不過是被周圍開得明豔的牡丹迷了眼罷了。”
江雲錦出聲反駁道:
“畢竟,我曾經見過開得最漂亮的牡丹,都不及這裡最普通的一株。”
“江妹妹還真是牙尖嘴利,也不怪能將皇后娘娘哄得如此開心。”
皇后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將注意力放在了江雲錦的身上,與此同時,周圍的貴女們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齊齊朝著江雲錦看去,江雲錦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淺笑。
“這怎麼能叫哄,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皇后娘娘是一國之母,自然要聽真話,聽實話,只有真話聽多了,才不會被有心之人矇蔽,做出錯誤的決策,有損國母之顏,損害國威。”
江雲錦的一番話,令對方臉色瞬間難看了幾分,而江雲錦這番話,也自然說到了皇后的心裡,臉上綻開笑容,及時出口道:
“星晚說得不錯……”
察覺到對方還想說些什麼,皇后出聲阻止道:
“好了,寧安,好好的牡丹宴,不要找不痛快。”
皇后原本帶著笑意的,在說出這話的時候,眼神一凜,屬於皇后獨有的氣勢令對方瞬間止住了話頭,不敢再說。
江月柔看著皇后這麼護著江星晚,就連曾經寵愛有加的寧安郡主此時都一點面子不給,她放在坐下的手瞬間攥緊,她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所有人都如此看重江星晚,而自己這麼努力卻得不來一個高看的眼神。
“娘娘,我有些不舒服,想出去一下……”
江雲錦看著周圍貴女小姐們看自己的眼神,實在有些疲累。這些人的目光中,清一色的都是嫉妒或者豔羨,可她不明白,這有什麼好豔羨的,難道就因為皇后對自己高看一眼嗎?
“不舒服?需不需要本宮叫太醫給你看看?”
皇后臉上閃過憂色,正準備讓身邊的嬤嬤叫太醫,江雲錦適時地阻止了。
“不用了,娘娘,我就是想逛一逛,您放心,我不會亂走,就在周邊走一走,可能坐的時間有些久,心口不太舒服。”
皇后娘娘猶豫了一下,還是道:
“行,我讓人給你引路,免得你在宮裡找不到路。”
江雲錦向皇后行了一禮,皇后對身邊的一個宮女看了一眼,宮女朝著江雲錦走去,引著江雲錦離開了宴席。
“姑姑,這是什麼地方?”
江雲錦由著那宮女引著在後宮園林內漫步,不愧是皇家園林,假山竹林,亭臺水榭,游魚白蓮應有盡有,每一處景觀都盡顯典雅奢華。
驀地,江雲錦注意到,在經過一座假山後面,竟有一座閒置的別院,院牆和皇宮內的整體色調一樣,硃紅色牆壁,黃色的廊簷,唯一不同的是,在廊簷外種植著稀有的合歡花。
淡紫色的合歡花在牆邊開得茂盛,微風拂過,輕輕晃動,可愛極了。而被合歡花包圍的紅磚綠瓦就像是一座隱蔽的避世之所。清幽的小徑周圍,還種植著纖細的竹子,看著十分好看。
江雲錦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她情不自禁地朝著那個處所走去。
“江小姐……”
原本引著江雲錦往前走的宮女察覺到身後的人沒跟上來,下意識扭頭看去,結果就看到江雲錦竟然獨自一人沿著一條小徑朝著那處別院走去,嚇得急忙喚了一聲。
江雲錦下意識回頭,當看到那宮女慘白的臉色的時候,她心裡直覺這個地方不同尋常。
“這個地方……是住著什麼重要的人嗎?”
宮女匆匆幾步來到江雲錦面前,低聲道:
“這是頤錦太后生前的住所。”
“頤錦太后?”
“是。”
江雲錦想起來了,目前眾人皆知的太后並不是皇上的親生母親,而是先皇后逝世之後,重新冊封的。而這位先皇后便是皇帝生母,在皇帝登上帝位後,冊封先皇后為頤錦皇太后,現在的皇后冊封為令仁皇太后。
江雲錦看著那處神秘的別院,莫名地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太后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甚至在聽到這位太后的時候,竟莫名有種親切之感,好似她們曾有著很深的牽連。
“我能進去看看嗎?”
看著這曲徑通幽處的別院,江雲錦莫名有種衝動,她想進去,想真切感受這位太后曾經居住過的地方,更想聽到關於這位太后的一切。
“不成啊,江小姐,這個地方,皇上下旨,除淮安王以外,誰都不能踏足。就連太后和皇后都不能進去。”
江雲錦看著這地方,莫名有些失落。但看到那宮女緊張的神色,還是決定不為難她。
“好吧!我看那處有個亭子,我們過去那邊吧!”
說完,江雲錦還不忘問一句:
“那裡總該能去了吧?”
“能去,奴婢這就帶您過去。”
江雲錦說的,是一座位於一片人工湖中心的亭子,亭子是由四根暗紅色柱子支撐,頂端是以雷公柱支撐,撐起一片攢尖頂,在攢尖頂的尖端,雕琢著一隻朱雀神獸面向東方。
當江雲錦步入亭子內部之後,能看到由技藝超絕的畫師畫就的顏色豔麗的仙女樂舞圖,用色大膽,線條流暢,畫面清晰豔麗,讓人觀之難忘。
無錯書吧“何必瀨鄉九柱、東陽八詠,乃可賞觀時物,會集靈仙者哉。”
“不曾想,江小姐竟還有這等文采。”
下意識回頭望去,江雲錦眼神一凜,下意識道:
“是你?”
“是我,沒想到吧,又見面了。”
“是沒想到……”
江雲錦轉頭,看著清澈的湖水中,遊得歡快的錦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想到你會是京城內的富家子弟,但獨獨沒想到,你竟然是皇親國戚。”
蕭宸睿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來到江雲錦身邊,低低道:
“怎麼樣,現在知道我的身份了,有什麼感想?”
這人有毛病吧!怎麼,自己的身份暴露是很值得高興的事情嗎?還有什麼感想?有你妹的感想,真想大耳瓜子抽丫的……
“感想啊,當然有了。”
蕭宸睿眉間一挑,側耳傾聽,卻只見對方竟轉身朝著自己一步步走了過來,甚至越來越近,就在兩人僅只有半步之遙的時候,對方停下了步子。
只見少女伸出纖長的手指,似有若無的輕撫過蕭宸睿的腰間,隨即輕輕一勾,將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少女那張白皙漂亮的臉就在眼前,蕭宸睿竟然有瞬間的失神。
但隨即,他就看到了少女眼裡閃爍的壞笑,一時竟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竟然被這麼一個小丫頭勾得一時間找不到北了。
“早知道你是皇親國戚,那天我就不抵抗了,畢竟……”
江雲錦纖長細嫩手指順著蕭宸睿的腰帶,一點點攀上了蕭宸睿的胸口,又到了對方的下巴,微微勾起食指,抬起蕭宸睿的下巴,眼神帶著挑逗,語氣帶著嬌柔魅惑的調子,再搭配著對方那張足以魅惑眾生的容貌,十足的女妖精一個。
“你長得這麼好看,身份又這麼尊貴,就算不能當正房,那也是我賺了不是?”
聽著這小丫頭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蕭宸睿簡直要被逗笑了,他伸出手準備將那隻正在自己身上作亂的小手抓住,但奈何對方的手實在是滑的不行,竟躲過去了,就像一隻狡猾的小貓,伸著那隻帶著尖刺的爪子,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實則稍微放下一點警惕,就會被對方撓得滿臉花。
“哦,是嗎?我竟不知二小姐對我這麼上心,太子妃不當,要當我的妾?那我可真是受寵若驚啊!”
呸!你受寵若驚個屁,你怕是都快樂瘋了吧!
江雲錦此刻簡直心裡媽賣批,表面卻還得裝作一副潔白嬌弱的小白蓮,著實快裝不下去了,而江雲錦也確實不想裝了,原本掛著笑的臉,頓時收斂了,恢復那副渾身帶刺的警惕模樣,那張漂亮的小臉在收斂了笑容的時候,著實讓人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你究竟是什麼人?要做什麼?”
呵!這小丫頭變臉還真快,這就裝不下去了?
“你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了嗎?你問我要做什麼?難道這話不該我問你?”
江雲錦自上而下如同掃描器一樣,掃遍了蕭宸睿全身,而蕭宸睿像是知道對方在看什麼,稍微離江雲錦遠了一點,甚至還轉了個身,好似今天換了一身新衣,和眼前的人炫耀一般。
今日的蕭宸睿,一身玄天蹙金錦袍,搭配一頂黃金束冠並由一支金色鏤空簪固定,腰間繫著一條暗金色腰帶,腰帶上還鑲嵌著昂貴的寶石瑪瑙,腰間帶著一枚成色極佳的玉佩,這種成色的玉佩,一般只有皇親貴胄才能佩戴,腰間還墜著一塊黃金腰牌。
總之,一個字,豪。兩個字,那就是騷包。
看著眼前這人炫耀一樣在自己面前轉圈,江雲錦額頭忍不住浮起幾條黑線。
這傢伙跟個發情的孔雀一樣,有什麼好炫耀的,而且,這恨不得將所有金子往自己身上掛的癖好,巴不得向所有人昭告。
“我很有錢,快點來搶我吧!”的暴發戶既視感,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曉他的身份,簡直讓人無言以對。
“一般情況下,能自如進入皇宮,且有身份的人,除了由皇上親自召見進入公里談論公事的大臣們。就是由皇宮內的貴人們召見的皇親國戚。而所有人都知道,妃子召見家裡人,都得皇帝批准,女子尚且不能在宮內隨便亂走,更遑論男子,尤其是後宮,男子更是不得隨意進入,但……有一個人卻沒有這些約束……”
這小丫頭還挺聰明。
蕭宸睿心裡讚歎,但面上卻一點不顯,反倒配合地發問:
“什麼人?”
“這京城人都知道,皇上有位一母同胞的弟弟,從小備受疼愛,太上皇駕崩後,京城內亂,身為太子的皇上被困皇宮,危在旦夕。就在危及時刻,是那位弟弟騎著戰馬,僅帶領一小隊精銳,一路從城門口血戰到大內,不但救出自己兄長,還順利扶持兄長登基……”
隨著江雲錦聲音越來越近,蕭宸睿的眼神也逐漸變得冷凝,原本帶著笑的眉眼,瞬間變得冷硬,甚至有那麼一瞬間,眼中閃過一抹殺意。
江雲錦恍若未見,繼續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皇帝陛下一母同胞的弟弟,淮安王,蕭宸睿。”
江雲錦話音剛落,猛地一股力量將她拽了過去,瞬間,兩人的距離拉近,身體緊緊貼在一起,蕭宸睿聲音寒冷道:
“你究竟知道多少?”
“不多,但也足夠了。”
“大膽,什麼人膽敢在宮內行這等苟且之事?”
突然,一道凌冽的低吼傳來,江雲錦和蕭宸睿兩人齊齊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位身著華服,頭戴黃金冠的少年站在不遠處,最重要的是,對方身著暗紅色服飾,衣服上是用金線繡制的蟒紋。
竟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