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皇上今日宣您進宮是為了之前您不在京城的事兒嗎?”
雲暮坐在馬車上,低聲詢問坐在馬車內的人。自從先皇駕崩之後,由當時尚且年輕的太子繼位,也就是如今的皇上,皇上和自家王爺是同胞兄弟,在皇帝初登大寶時,深陷奪嫡之爭,王爺原本遠在邊疆,為了扶持兄長上位,在戰場上拼命廝殺,就為了能及時帶兵趕回京城,助兄長一臂之力。
也正因如此,王爺在戰場上大大小小受了無數的傷,甚至好幾次都差點喪命於邊疆。可等到皇上坐穩皇位之後,就將王爺手中的兵權收了回去,將王爺召回了京城。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皇上這是忌憚自己這位胞弟了,一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同胞弟弟,在邊疆深受眾將士的尊重,甚至就連百姓都對這位百戰百勝的沙場戰神極度推崇,尊敬。皇帝這是怕自己的弟弟會被手下人蠱惑,起兵造反。
正因為兩人彼此都清楚對方心裡想什麼,即使表面仍舊兄友弟恭,可有些東西一旦在心底紮了根,就很難剔除,甚至終有一天會長成參天大樹。
自然,在整個京城內,皇上對王爺的寵愛也是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除了不讓王爺拿回兵權,繼續去往邊疆殺敵以外,其餘的,只要王爺想要,皇上必定毫不猶豫的滿足。
“我這個皇兄,什麼都知道,這次叫我過去,不過又是和往常一樣的勸導罷了!”
正說著,雲暮注意到了不遠處的一輛馬車,他奇怪道:
“奇怪,這馬車好像是皇后娘娘的……”
雲暮的這聲嘀咕,正巧令馬車內的人聽到,蕭宸睿掀起窗簾,看了眼窗外那輛奢華至極的馬車,嘴角微勾。
“我這位皇嫂,成天待在宮裡無所事事,就只會將精力放在她那不成器的兒子身上。”
“聽說,太子想參與沈大人的案子,還在朝堂上向皇上討要職位,結果被皇上在朝堂上狠狠訓斥了一頓。”
雲暮將近段時間朝堂上發生的事彙報給蕭宸睿,蕭宸睿淡淡的坐在車裡,面上毫無波動。
“我的這個侄子啊,就愛好大喜功,正經的東西一點不學,就那些個旁門左道倒是學的門兒清。”
說著,蕭宸睿掀開窗簾一角,看著窗外一派祥和的京城百姓。
“估計這幾天,皇兄又該頭疼了。”
正說著,一陣帶著清香的微風拂過,掀起不遠處那輛馬車的窗簾,蕭宸睿隨意的朝著那裡掃了一眼,沒想到竟還有意外之喜。
“這小丫頭恢復得挺快。”
“什麼?”
雲暮沒聽清蕭宸睿的話,下意識追問了一句,蕭宸睿放下車簾,嘴角勾起一抹笑,向雲暮吩咐道:
“去查查,今天宮內有什麼喜事……”
雲暮收到指令,立刻著人去辦了,蕭宸睿坐在馬車上,不免又想起那天夜裡,那個滿身血汙,卻身上殺意明顯的少女,蕭宸睿嘴角笑容更深了幾分。
估計以後這京城怕是不會無聊了。
“二位姑娘,請隨我來!”
宮門口的一幕就像是曇花一現,簡單的幾句話,江雲錦已經摸出了那人身份絕不簡單,單憑對方能乘坐馬車進宮這一點,就足以看出,那人不單是皇親國戚,還十分得皇帝寵愛的皇親國戚。
“多謝公公……”
江雲錦禮貌地和那位引路公公道了謝,隨後跟著那位公公朝著這次的宴會地點走去。
在過去這幾年,江月柔的身份是庶女,是沒資格出席什麼盛大的宴會的,更遑論皇后娘娘的宴會,自從沈寒荷成為主母之後,有些千金小姐們舉辦的宴會,會讓她去,可那些宴會都是為了看她笑話才讓她去的,這麼多年,她幾乎沒幾個真心對自己的千金小姐們,
也就這段時間,江月柔的情況才稍稍好轉了一點,認識了幾個和自己志趣相投的千金們。可即使如此,她也沒有被邀請入宮,參加宮宴,還是皇后娘娘設下的宮宴。
所以,這次進宮,江月柔心裡說不緊張是假的,可她必須得裝作一副得體的樣子,不然,不但丟了將軍府的臉,甚至還可能令皇后娘娘對自己產生誤會,到時候她就真的再也沒有希望了。
這次的宴會舉辦地,是皇后娘娘精心挑選的,因為正值穀雨,正是牡丹開的正豔的時候,皇后娘娘酷愛牡丹,特意在後宮的後花園內種植了大量牡丹,每到牡丹開放的時節,大朵大朵嬌豔欲滴的牡丹花,帶著晨露,更顯嬌嫩漂亮。
江雲錦和江月柔來的時候,宴會上已經坐滿了京城貴女們,有些地位稍低一點的妃子們也已經到場了,江雲錦看了眼江月柔,那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分明顯,江月柔不免惱怒。
江星晚這眼神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還能在這種場合鬧出什麼事情嗎?
隨後江雲錦帶著江月柔一一向那些妃子們行禮,江星晚本身長得就漂亮,即使年齡還小,還沒張開,但美人的模子已經出來了,五官精緻的就像是雕刻出來似的,再加上今日的打扮,更是在眾多小姐妃子們中,出挑美豔。
“江小姐可是來遲了,到時候可得罰江小姐。”
江雲錦下意識看向了說話的人,來人身著一身淡雅羅裙,髮間戴著幾支耳後玳瑁釵,搭配金縷梅步搖,五官略顯稚嫩,看起來差不多十二三歲。
“妹妹,這位是單太尉的女兒,單小姐。”
江月柔當初為了能融入這些小姐們當中,廢了很大的心思,這時候為了博得一點存在感,低聲和江星晚介紹。
江雲錦淡淡的笑了下,這位單小姐,對自己並無惡意。
無錯書吧“單妹妹可是為難我了,誰人不知單妹妹自小在太尉身邊,深得太尉真傳,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該是我向妹妹學習才是。更何況,今日赴宴的,皆是京城內說得上名號的貴女們,自小深受家族長輩們的影響,都是有真本事的,我又怎敢在眾位姐妹們面前自傲?”
說著,江雲錦端起一杯茶,淺淺抿了一口,在這之前,江雲錦是不喜歡茶的,主要是品茶太浪費時間,在部隊裡,能有乾淨的純淨水就已經是奢侈的了。
可是現在,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心境的變化還是因為周圍環境的影響,總覺得喝在嘴裡的茶淡雅清香,茶香在口腔內久久不散,頗有種露悽暄風息,氣澈天象明的韻味。
“不過,若說讓我給諸位姐妹們做個探路石,那我自是樂意的。”
江雲錦這番話,不卑不亢,既不託大,也不自貶,既抬了在場所有人,又不會讓人覺得她太過狂妄。
“好一個探路石。”
一道頗具氣勢的聲音在宴會上響起,原本還在賞花喝茶的貴女妃子們聽到後,匆忙起身,朝著聲音的方向齊齊行禮。
江雲錦也快速轉身,朝著來人恭敬行禮。
“星晚不必如此客氣。”
皇后親自上前,用手拖著江雲錦的手,將她扶正,溫柔地拍了拍她的手,那模樣,彰顯了一位長輩對待後輩的喜愛。
“都起來吧!”
“是!”
眾位小姐妃子們得了皇后的令後,都齊齊站在原地,等候皇后娘娘的吩咐。皇后娘娘卻是握著江雲錦的手,關切道:
“怎麼樣?身體好些了嗎?”
“多謝皇后娘娘關心,臣女身體已大好。”
在這之前,江雲錦就十分奇怪皇后娘娘對待江星晚的態度未免過於殷勤了些,此時見面之後,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再次縈繞在江雲錦的心間。
不是說皇后娘娘對待江星晚的態度有什麼不對,而是就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不適感。先不說皇后娘娘對待未來兒媳的滿意程度如何,可發生了江星晚被綁走一夜這件事兒,在京城內幾乎掀起了巨浪,正常的婆婆即使對這個兒媳再滿意,在發生這件事之後,總歸會覺得心裡彆扭,更何況是一朝皇后。
可看此時皇后對待自己的態度,就好像江星晚被綁架那件事根本沒發生過,這未免就顯得有些不太正常了吧!
若說貴為一朝皇后,什麼事兒沒見過,她本身就屬於這種溫婉賢良的人,可面對和自己兒子相關的事情,還能這麼溫婉,那江雲錦可真就該佩服了。
但對於這位皇后的事情,江雲錦也是聽說過一些的,從旁人的隻言片語中,江雲錦心知,皇后娘娘絕對不是什麼等閒之輩,更不可能如現在這般溫婉模樣。
江雲錦強壓下心底的疑慮,勾起一抹甜美的笑意,對皇后道:
“另外,還要多謝娘娘賞賜給臣女的珍貴藥材,否則,臣女也不會恢復得這麼快。”
“發生這樣的事,都怪我和阿源,沒派人好好保護你。”
“娘娘對臣女已是厚愛,但有些惡人是沒辦法提前預知的,不過,還好,臣女這次完好無損,並沒有受什麼傷害。這已經是萬幸了。”
“是是,的確是萬幸。”
江星晚被擄走一事,表面上,眾人都維持著面子和平,什麼都不說,可難免私底下不會借題發揮。在這個封建的社會,女子的清白那是比命都重要的,更何況,江星晚的身份又極其特殊,既是手握兵權的將軍府嫡女,更是簡太傅外孫女兒,更重要的,還是太子未婚妻。
單就太子未婚妻這一個身份,一旦被傳出江星晚失去清白的傳言,到時候損害的就不只是將軍府和太傅府的面子,而是皇家顏面。
所以,趁著這次宴會,江雲錦一定要將這頂即將扣下來的帽子提前給它摘掉,就算後期有人要拿這件事情做文章,也要提前和皇后說明白。
“行了,咱們開始吧!”
皇后娘娘率先入座,隨即眾妃子小姐們依次入座,原本這些座位都是按照家族品級進行排序的,江雲錦理應坐在右手偏上的位置,待江雲錦還未入座,皇后娘娘就朝著江雲錦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邊。
江雲錦猶豫了一下,還是聽話的坐在了皇后身邊。
這一幕,在場的眾多貴女們看到之後都大為震驚,甚至有些還低頭竊竊私語起來。
“本以為江星晚經過那件事之後,皇后娘娘會藉此解除掉太子殿下和她的婚約,沒想到皇后娘娘竟然對她還是那麼好。”
“是啊,不知道這江星晚究竟用的什麼手段將皇后娘娘哄得這麼好,聽說今天這場宴席就是皇后娘娘為了她擺的……”
“也不怪皇后娘娘對她那麼好,從她出現在宴席上的那一刻,無論是說話,言行,幾乎無可挑剔,就連回皇后娘娘話的時候,都是不卑不亢的。說實話,我都有點佩服她。”
江月柔聽著周圍貴女們低聲議論江雲錦的話,放在桌下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頭。明明在這之前,她百般討好那些貴女們,可她們對自己完全就是不屑一顧,甚至可以說得上鄙夷,可如今,這才見了江星晚那個賤人一面,就百般稱讚。
不行,絕對不能讓江星晚那個賤人那麼猖狂,得想個辦法讓她在眾人面前出個醜。即使不能趁機解除掉太子殿下和她的婚約,至少也要讓皇后娘娘改變對她的態度。
江月柔深深的看了眼坐在皇后身邊的江雲錦,眼神的嫉妒藏都藏不住,這一切都被坐在首位的皇后看在眼裡。
御書房內,皇帝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一副吊兒郎當的弟弟,有些頭疼。
“我聽說,你又出京了?”
“是……”
宮女上來替蕭宸睿放了把椅子和一張桌子,並在桌面上擺放了一杯茶,和幾盤點心。宮女們低著頭進來,低著頭出去,全程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甚至就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身高打擾皇上談論正事,惹禍上身。
蕭宸睿坐在椅子上,端起桌面上的茶喝了一口,這茶清香淡雅,進入口腔的那一刻,茶香味瀰漫在唇齒之間,讓人回味無窮。
“皇兄這茶不錯。”
皇帝沒想到蕭宸睿會來這麼一句,無奈地撫了撫額,有氣無力道:
“你喜歡,走的時候帶些走吧!”
“多謝皇兄。”
自己這個弟弟,看似沒心沒肺,實則重情重義。當年知曉自己在宮內被幾個兄弟圍攻,他不管不顧地孤身一人闖進皇宮,救下了自己,還雷厲風行地將那幾個謀反的兄弟全都處理了。
他知道,這幾年,這個弟弟對自己是有怨的,而他也在儘量從別的地方彌補,除了放他回戰場,其他只要是他想要,他都能由著他。
這麼多年,自己這個弟弟在朝堂上也頗有建樹,在政事上更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但在他的心裡,甚至在自己的心裡,一直有一個心結,無論如何都放不下。
那就是母后的死因,當年的事情,他們都太小,只知道母后死的蹊蹺,可那時候父皇盡全力壓著這件事,直到父皇駕崩的那天,才將母后的死因告訴他們。
可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有些證據早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消失得差不多了,就連當初害死母后的兇手,如今都已經成為太后整整五六年了。每日看著殺母仇人高高階坐在太后之位,他們兄弟兩個心裡恨不得殺了她。
可是不能,他們手中沒有證據,而那個女人早在父皇生病前夕,就把持著朝政,朝堂之上,有太多都是她的人,要想徹底連根拔起,只怕是路漫漫其修遠兮。
而這也是為什麼當初父皇強行將這件事壓下去的原因,
“淳熙,不要將自己逼得太緊了。”
皇帝來到蕭宸睿面前,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
“父皇和母后一定不希望你為了他們變成如今這幅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