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藍色光柱刺破海面的剎那,太平洋上空炸開十二道耀斑。
林寒單手扣住潛水艙外沿,另一隻手死死拽住陸雲漪的腰帶。
海水在光柱周圍形成漩渦,發燙的金屬艙壁灼燒著他的掌心,血腥味混著鹹澀的海風灌進鼻腔。
“抓緊!”他衝著艙內嘶吼。
江天野蜷縮在變形的座椅上,防護面罩的裂紋間滲出冰晶狀的霧氣。
老人懷裡抱著的金屬箱被光柱映得發藍,那是零點公社最後的資料核芯。
陸雲漪的指尖深深摳進艙壁縫隙,她掌心的玫瑰根系殘片正在發燙,淡金色的紋路從手腕蔓延至手肘,像是皮下埋著流動的熔岩。
遠處的海平面上,三艘軍艦的輪廓逐漸清晰,甲板上的發射架正在調整角度。那是軍方的湮滅武器,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沖天光柱。
“他們想摧毀黑塔!”江天野的吼聲被海浪聲撕碎。
老人佈滿凍瘡的手按在觀察窗上,冰藍色光暈在他的瞳孔裡跳動,“那群瘋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對付什麼!”
第一枚反物質彈頭升空的瞬間,時間彷彿被拉長。
林寒看見彈體尾焰在夜空中劃出慘白的軌跡,如同死神揮下的鐮刀。
陸雲漪突然悶哼一聲,玫瑰殘片迸發的強光幾乎要灼穿她的手掌。
光柱內部傳來低沉的嗡鳴,海水開始逆流,數以萬計的發光水母被卷向漩渦中心。
彈頭觸及光柱邊緣的剎那,異變陡生。原本筆直的彈道突然扭曲,彈體像被無形的手掌攥住般懸停半空。
林寒的喉結動了動,他親眼看著銀白色的金屬外殼褪去光澤,表面浮現出與黑塔相同的青銅紋路。
反物質彈頭在光柱中分解重組,化作十二道流光射向不同方位。
“它在改寫武器結構!”
陸雲漪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驚慌。她手背的淡金紋路瘋狂閃爍,與光柱的波動頻率完全同步。
遠處的軍艦甲板爆出火光,其中一道流光精準命中彈藥庫,蘑菇雲騰起的瞬間,第二艘軍艦的引擎艙已被洞穿。
江天野的金屬箱突然彈開,資料核芯懸浮而起,全息投影在艙內拼出密密麻麻的警告標識。
老人盯著瘋狂跳動的能量曲線,渾濁的瞳孔映出某個恐怖的結論:“黑塔在把反物質能轉化為自己的防禦系統!”
海面突然隆起巨大的水包。
林寒下意識收緊手臂,陸雲漪的後背重重撞在他胸前。
直徑千米的液態漩渦中心,菱形黑塔的完整形態終於顯現。塔身覆蓋著珊瑚狀的結晶層,每塊凸起都嵌著冰晶玫瑰的殘瓣。
更可怕的是塔頂的裝置,那些被改造的反物質彈頭正環繞其旋轉,如同衛星守衛行星。
“潛艇還能動嗎?”林寒扭頭衝駕駛艙咆哮。
回應他的是儀表盤接連炸開的電火花,整艘船體正在被光柱的引力場拉扯。
陸雲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基因學家的體溫高得嚇人:“看西南方!”
第三艘軍艦的導彈艙正在開啟,這次是十二聯裝的重型彈頭,彈體上醒目的骷髏標誌在探照燈下泛著冷光。
林寒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那是軍方的最終殺器,足以汽化整片海域的湮滅級武器。
“必須阻止......”
江天野的話被爆炸聲打斷。
第一枚彈頭已經出膛,卻在進入光柱範圍的瞬間變向,拖著幽藍尾焰撲向最近的科考船。
耀斑照亮了甲板上奔逃的身影,林寒看見有個研究員抱著資料跳海,下一秒就被氣化成一縷青煙。
陸雲漪突然將玫瑰殘片按在艙壁上,淡金紋路順著金屬縫隙蔓延,竟暫時穩住了劇烈搖晃的潛艇。
“能量場在模仿生物神經網路!”她的聲音因過度消耗而沙啞,“給我接入通訊頻率,或許能干擾......”
話音未落,第二波彈雨已至。
這次是同時發射的二十四枚彈頭,在夜空中織成死亡之網。
光柱內部的嗡鳴驟然尖銳,黑塔表面的結晶層剝落,露出下方跳動的血管狀導管。
林寒突然發現那些導管排列的方式,竟與陸雲漪手背的紋路驚人相似。
最先接觸光柱的彈頭開始變異,銀白色外殼融化成液態,又在瞬間重組為青銅色的尖刺。
那些改造後的武器調轉方向,將剩餘的軍艦納入攻擊範圍。
江天野撲到觀察窗前,看著其中一枚尖刺貫穿軍艦的指揮塔,熔化的金屬液如眼淚般墜向海面。
“它在學習!”
老人顫抖的手指在資料核芯上敲擊,“每攔截一次攻擊,防禦模式就進化一次!”
全息投影突然定格在某段基因圖譜上,那是二十年前江小滿留下的加密檔案,此刻正與黑塔的能量波動完美重合。
陸雲漪的防護服領口被汗水浸透,她將玫瑰殘片貼在通訊器表面,淡金光流順著線路注入發射臺:“所有單位注意!立即停止攻擊!反物質能被轉化後只會加強黑塔......”
警告被刺耳的干擾音切斷,最後一艘軍艦的導彈艙全部開啟,超過三十枚彈頭同時升空。
林寒的瞳孔收縮成一點,這次彈道經過精密計算,從不同角度封死了光柱的所有空隙。
光柱的顏色突然加深,黑塔頂端的裝置迸發出刺目強光,海面瞬間凝結出直徑十公里的冰原。
變異後的反物質彈頭撞上冰層,炸開的不是火焰,而是無數道青銅色閃電。
那些閃電如同活物般攀上軍艦外殼,所過之處金屬汽化,裝置失靈。
“它在反向抽取能量!”
江天野的資料核芯冒出青煙。全息投影顯示,黑塔基座的玫瑰根系正在瘋長,每條根鬚都閃爍著反物質湮滅特有的幽藍冷光。
陸雲漪突然脫力跪倒,手背的紋路褪成暗紅色:“我們成了能量中轉站......”
林寒拽起兩人衝向逃生艙,軍人的後背被飛濺的金屬片劃開血口,卻感覺不到疼痛。
他的視線被黑塔頂端吸引,那裡正在凝聚一顆光球。
直徑超過百米的能量體內部,隱約可見十二座黑塔的虛影緩緩旋轉。
當光球墜向海面時,時間彷彿靜止。
冰原在接觸瞬間汽化,滔天巨浪被蒸發成霧。
三艘軍艦如同紙船般解體,殘骸還未落水就被高溫熔成鐵水。
林寒在最後一刻關上逃生艙門,透過觀察窗看見光球內部浮現出江小滿的臉。那是二十歲的模樣,閉著眼睛彷彿在沉睡。
衝擊波將逃生艙拋向高空。陸雲漪的額頭撞在艙壁上,鮮血順著睫毛滴落。
在她模糊的視野中,那些感染了青銅瘟疫計程車兵正在海面行走。他們面板覆蓋著結晶層,瞳孔變成冰藍色,整齊地朝黑塔方向跪拜。
“認知汙染在擴散......”
她艱難地吐出這句話,意識便墜入黑暗。
江天野癱坐在角落,懷裡緊抱著資料核芯。
老人望著艙外末日般的景象,突然發現自己的防護手套正在褪色。那不是磨損,而是從分子層面被分解重組。
黑塔頂端的裝置緩緩收攏光球,十二座投影塔在夜空中明暗交替,如同宇宙幕布上的燈塔。
當最後一絲反物質能被吸收殆盡時,海面下傳來空靈的歌聲。那是人類從未聽過的語言,卻讓每個聽到的人從靈魂深處戰慄。
林寒的軍用匕首深深扎進艙壁,他望著歌聲傳來的方向,喉結動了動:“它們在召喚同類。”
逃生艙的警報燈突然全部熄滅,某種超越聲頻的震動從海底傳來,儀表盤上的指標瘋狂旋轉。
在三人驚愕的注視下,黑塔基座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內部跳動的光繭。那裡面蜷縮著人形生物,後背延伸出與玫瑰根系同源的發光脈絡。
江天野的呼吸突然停滯,在光繭透明的外殼下,他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