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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流言四起

三日後的啟天坊市,青石板路上飄著新曬的符紙香。

賣靈米的老婦正彎腰給小修士裝米,忽聽鄰攤的卦師壓低聲音:"你聽說沒?

前日那真相碑的金光,原是湛風用禁術篡改了記憶石碑——"

"噓!"老婦手一抖,米袋漏出白生生的米粒,"這話可不能亂說,盟主他......"

"亂說?"卦師從袖中摸出半張焦黑的絹帛,邊角還沾著暗紅血漬,"我表侄在蒼梧宗當外門,親眼見郝姑娘從密室裡抱出這東西。

上面記著三百年前的'真相',和那碑上的完全相反!"

圍觀的小修士們湊過來看,絹帛上歪歪扭扭的字跡被靈力燻得模糊,卻恰好能辨認出"鏡湖閣"三個字。

人群裡不知誰嘀咕了句"難怪最近總有人說盟主想獨攬大權",立刻引來一片附和。

此時的真相殿內,湛風正將最後一卷新整理的宗門秘史合上。

窗外的金光已淡成薄霧,卻照得他眉峰緊蹙——方才巡查的弟子來報,蒼梧宗有三位長老稱"身體抱恙"退出聯盟,玄冰谷的傳訊符上墨跡未乾:"近日門中弟子多有疑慮,懇請盟主明示。"

"風哥。"郝悅踹開殿門的動靜比她的人先到,髮梢還沾著坊市的喧鬧氣,"那些說我私藏偽史的混賬話,我去把那卦師的攤子掀了——"

"悅兒。"湛風起身握住她發燙的手腕,指腹蹭過她因暴怒而泛紅的眼尾,"先摸這符紙。"

他攤開掌心,三張皺巴巴的傳訊符躺在上面,每張都帶著不同宗門的靈力印記,卻都在結尾處多出一行歪扭的小字:"鏡湖閣可證。"

郝悅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她記得三天前,當真相碑的金光撕開謊言時,那些跪在殿外的修士眼裡閃著怎樣的光——像久旱逢雨的禾苗,像困在霧裡終於找到方向的夜行人。

可現在,那些光正在被一盆盆髒水澆滅。

"他們在怕。"湛風的拇指輕輕摩挲她手背的薄繭,這是她當年替他擋下魔修偷襲時留下的,"舊勢力聯盟怕新秩序斷了他們的靈脈礦,輿論操縱者怕沒了撥弄是非的油水。

謠言比劍快,因為它能鑽進人心的裂縫。"

話音未落,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盟主!"外門弟子額頭滲著汗,"修仙大會提前了,玄霄真人說有'重要事宜'要當眾質詢。"

玄霄殿的演武場上,上千修士圍得水洩不通。

當湛風攜郝悅踏上主位時,人群突然讓出一條道——穿玄色錦袍的中年修士被幾個弟子簇擁著走上前,腰間玉佩刻著"鏡湖閣"的雲紋。

"湛盟主。"他拱了拱手,卻連半分敬意都無,"在下鏡湖閣左使。

前日有宗門前輩託我轉交一物。"

他一揮手,弟子展開一幅卷軸。

上面用硃砂畫著真相碑的輪廓,碑身卻爬滿猙獰的黑紋,旁邊配著血字:"篡改者,天誅!"

"這是三百年前被抹去的真跡!"左使提高聲音,"您說真相屬於所有人,可為何郝姑娘能私藏偽史?

您說要打破天道束縛,可為何各宗退出聯盟便遭'身體抱恙'?"

演武場炸了鍋。

有年輕修士漲紅著臉喊"盟主不可能",更多人交頭接耳,連中立的清微宗大弟子都皺起了眉——他昨日確實收到門中傳訊,說有外門弟子"突發寒毒"。

郝悅的手指已經扣住腰間的青玉簡,靈力在簡內翻湧如潮。

湛風卻按住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語:"看他們的眼睛。"

她抬頭。

左使的眼角微微抽搐,看似激昂的語調裡藏著刻意的停頓——像在照著劇本念臺詞。

那些喊"天誅"的聲音,有幾個分明是昨日在坊市圍堵她的生面孔。

"左使問得好。"湛風向前一步,聲如洪鐘,震得演武場的彩旗獵獵作響,"既然真相要屬於所有人,那便讓所有人看看,這些'證據'從何而來。"

他轉頭看向郝悅,目光裡有團火在燒——那是他們初遇時,他為她擋住雷劫時的眼神。"悅兒,辛苦你跑一趟。"

郝悅立刻明白。

她的靈力感知能追蹤靈力殘留,就像獵犬嗅著氣味找獵物。

當左使展開卷軸時,她已捕捉到那上面若有若無的陰寒氣息——和前日東方巨塔方向的靈力波動,有幾分相似。

鏡湖閣位於啟天城外三十里的鏡湖畔。

郝悅御著劍掠過湖面時,月光在她劍身上碎成銀鱗。

閣內燈火通明,卻靜得反常,連守夜的弟子都不見了蹤影。

她落在頂樓,靈力感知如蛛網般散開。

密室的地磚下,有個檀木匣正在發熱。

開啟的瞬間,黴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裡面全是偽造的絹帛、帶血的符紙,還有一疊密信,最上面那封蓋著舊勢力聯盟的火漆印:"事成後,靈脈礦分三成。"

"找到了。"郝悅捏緊密信,指節發白。

風從窗外灌進來,吹得信紙上的字跡簌簌作響,像無數謊言在尖叫。

此時的真相殿內,湛風站在月光裡,掌心的傳訊符忽明忽暗。

他依次點亮七盞青燈——那是他最信任的七位盟友的聯絡燈。

燈芯噼啪炸響,彷彿在應和他心底翻湧的戰意。

"該收網了。"他望向東方天際,那裡的陰雲不知何時又濃了幾分,巨塔的輪廓在雲中若隱若現。

而在更遠處,鏡湖閣的方向,有劍光劃破夜幕,帶著他最熟悉的靈力波動,正朝著這裡疾馳而來。

玄霄殿的演武場被朝陽鍍成金紅,千餘修士或立或坐,目光齊聚中央的青玉臺。

湛風站在臺心,玄色道袍被晨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懸著的半塊殘玉——那是前日郝悅從鏡湖閣密室帶回的證物,此刻正與他掌心躍動的金焰交相輝映。

"三日前,有人說我篡改真相碑。"他聲線沉穩如鍾,目光掃過前排緊繃著臉的舊勢力代表,最後落在人群中幾個攥著傳訊符的中立弟子身上,"今日,我請諸位親自驗證。"

話音未落,一道銀芒自天際墜落。

空間精靈阿璃裹著星屑飄至臺前,半透明的蝶翼輕顫,"我以時空法則起誓,這火焰裡封存的,是三百年前被抹去的真實記憶。"她指尖點向金焰,焰心驟然綻開一朵六芒星,在空氣中投映出模糊的光影。

人群開始騷動。

清微宗大弟子捏著腰間的玉牌,指節發白——昨日他還在為門中弟子"突發寒毒"的怪事煩惱,此刻卻被金焰裡浮動的古卷虛影勾住了視線。

最前排的舊勢力聯盟頭目玄凌真人摸著頷下短鬚,嘴角扯出抹冷笑,卻在觸及湛風投來的目光時,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

"若有懷疑,不妨親自來試。"湛風攤開手掌,金焰化作一道金紋浮於空中,"這火焰不灼皮肉,只灼謊言。"

演武場靜得能聽見風過旗幡的獵響。

直到角落傳來一聲輕響——是個穿月白道服的年輕修士,腰間掛著清微宗的雲紋玉墜。

他攥著袖口的手在發抖,卻一步步挪上臺階,"我...我師父說,清微宗的藏經閣少了半本《上古靈脈志》。"

金紋在他指尖觸及時泛起漣漪。

年輕修士的瞳孔驟縮成針尖,額角瞬間滲出冷汗。

他踉蹌後退半步,卻被記憶的洪流拽得跪坐在地——三百年前的畫面在他眼前翻湧:鏡湖閣的長老如何篡改碑文,玄凌真人的先祖如何將靈脈礦據為己有,而當年那個站在真相碑前被汙衊的少年,分明與此刻臺上的湛風有七分相似。

"這...這才是我們真正的歷史!"他嗓音發顫,抬手想去抓金紋,卻被阿璃輕輕托住手腕,"莫急,記憶需要時間沉澱。"少年抬頭時,眼裡的迷茫盡褪,只剩灼灼的光,"盟主,清微宗...清微宗願與您共守真相!"

臺下炸開一片驚呼。

原本交頭接耳的中立修士們紛紛湊近,有個穿青衫的女修甚至踮腳去夠金紋,被同門拽住衣袖時還在喊:"讓我試試!

我師兄說他見過鏡湖閣的人半夜搬箱子——"

玄凌真人的冷笑僵在臉上。

他望著人群中逐漸高漲的"還我真相"聲浪,袖中暗紫色靈力翻湧如沸,指尖在腰間玉牌上重重一按——那是給潛伏在各宗的暗線發訊號的密法。

可他沒注意到,湛風的目光正隨著他袖中翻湧的靈力遊走,眼底的冷意愈發清晰:這老匹夫,果然留著後手。

"諸位且看。"湛風突然揚手,郝悅從人群后躍上臺來,手中展開一疊染血的密信,"鏡湖閣密室裡,藏著舊勢力聯盟與輿論操縱者的交易。

三成靈脈礦換謠言,半塊殘玉換偽史——"她將信箋甩向空中,火符驟然竄起,將字跡烤得愈發清晰,"這就是他們怕真相的原因!"

人群中爆發轟然巨響。

原本縮在後排的玄冰谷弟子突然衝出來,"我師父的'寒毒'根本是鏡湖閣的陰毒!

前日我在藥罐裡發現了他們的標記!"蒼梧宗的外門小修士紅著眼眶喊:"我表叔根本沒見過什麼絹帛,是卦師拿靈晶逼他說的!"

玄凌真人的臉漲成豬肝色。

他猛地甩袖轉身,玄色錦袍帶起一陣風,卻在掠過湛風身側時,聽見對方極低的一句:"下一次,你不會有機會躲在幕後了。"他腳步微頓,脊背竄起寒意——這小子,竟連他準備在靈脈礦設伏的計劃都察覺了?

夕陽西沉時,演武場的人群漸漸散去。

年輕的清微宗弟子蹲在金紋前不願離開,指尖輕輕拂過地面殘留的光痕。

湛風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記住今日的震撼,它會在你動搖時成為最鋒利的劍。"少年重重點頭,目光掃過遠處逐漸消散的陰雲,忽然露出笑容:"盟主,方才我師父傳訊說,清微宗的藏經閣...找到了那半本《上古靈脈志》。"

湛風望著他發亮的眼睛,心中卻泛起漣漪。

人群中雖還有三三兩兩的懷疑聲,但更多的是攥著傳訊符奔走相告的身影。

可他知道,玄凌真人袖中翻湧的暗紫色靈力,鏡湖閣密室裡未燒盡的密信殘頁,還有東方巨塔方向始終不散的陰雲——真正的考驗,才剛剛掀開帷幕。

郝悅抱著一疊新收到的盟書走過來,髮梢還沾著方才人群的喧鬧氣。

她將盟書遞給湛風時,指尖悄悄勾了勾他的小指:"風哥,你看他們的眼睛。"

湛風抬頭。

晚霞裡,那些曾經迷茫的、懷疑的、畏懼的眼睛,此刻正亮得像星子。

他低頭翻開盟書,第一頁是清微宗的印鑑,第二頁是玄冰谷的火漆——墨跡未乾,卻重逾千鈞。

而在演武場之外的陰影裡,玄凌真人摸著懷中的毒符,嘴角扯出扭曲的笑。

他望著臺上相攜而立的兩人,將最後一道密訊捏碎在掌心:"湛風,你以為撕開一層謊言就能贏?

等靈脈礦的陰火燃起來...哼。"

晚風捲起一片落葉,掠過湛風肩頭。

他望著漸暗的天際,將盟書輕輕按在胸口。

那裡,金焰留下的印記仍在發燙——那是真相的溫度,也是更猛烈風暴來臨前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