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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真相背後的眼睛

月光被殿頂的裂痕割成碎片,郝悅後背抵著冰涼的漢白玉門柱,指尖的青玉簡正貼著鎖骨下的解除程式碼發燙。

那串綠色數字在面板下若隱若現,與玉簡紋路共鳴出細碎的光,像極了三年前她在老宅閣樓發現的母親日記殘頁——當時她也是這樣,被一群自稱"傳統守護者"的人堵在樓梯口。

"交出玉簡。"小弟子的聲音像淬了冰的銀針,他腰間的青銅令牌泛著幽藍,那是古老家族"血契令"的標誌。

少年不過十七八歲,眉峰卻緊擰成刀刻的線,右手虛按在儲物袋上,裡面隱約透出噬魂釘的嗡鳴。

郝悅舔了舔乾裂的唇。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靈力在指尖遊走,可剛觸及少年的丹田氣海就像撞在鐵牆上——那道靈魂印記太霸道了,不僅封鎖了少年的靈脈,連情緒都被壓成了薄片。

她想起方才在殿內,族長用實驗室殘片抽取實驗體靈力時,那些被控制的弟子眼裡也是這種死寂的灰。

"你見過真正的傳統嗎?"她突然開口,聲音比剛才輕了些。

少年的睫毛顫了顫,青銅令牌的藍光晃過他耳後一道淡粉色疤痕,"三年前雪夜,你在青竹巷救過個摔碎糖葫蘆的小女孩。

她現在在啟天醫館當學徒,總說要謝謝你。"

少年的瞳孔驟縮,握著噬魂釘的手微微發抖。

"夠了!"殿內傳來族長的暴喝,玄鐵重甲摩擦的聲響逼近,"用魂釘!

她的靈力被符陣壓制,撐不過三息——"

"郝悅!"

一道青色劍風劈開半空中的黑霧,湛風踏著殘磚躍到兩人中間。

他的右肩還滲著血,是方才硬接族長黑芒時留下的,可目光掃過郝悅額角的血痕時,眼底的疼卻比傷口更灼人。

"退半步。"他低聲道,左手虛扶在郝悅腰後。

靈力順著掌心渡過去,郝悅立刻感覺被符陣絞得生疼的經脈鬆快了些——他竟在分自己的靈力給她護脈。

少年的噬魂釘終於出鞘,銀亮的釘身刻滿咒文,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紫。

但這次他沒急著刺出,反而盯著湛風腰間的雲紋玉佩看了片刻——那是上個月郝悅親手雕的,用的是兩人在忘憂谷撿的碎玉。

"你可知你在守護誰?"湛風沒看噬魂釘,反而直視少年發紅的眼,"三天前城郊的靈脈崩塌,死了十七個採藥人。

你以為是天災?"他伸手扯斷自己的半幅衣袖,露出小臂上暗紅的灼痕,"這是我在靈脈深處找到的,實驗室殘片的輻射傷。

族長用你們的血祭養殘片,他要的不是傳統,是能控制整個修仙界的'新天道'。"

少年的指尖開始發抖,噬魂釘噹啷墜地。

他突然捂住太陽穴,額角青筋暴起:"不...不,大長老說這是為了...為了..."

"為了讓他能在實驗室主人回來時,當條聽話的狗!"郝悅猛地抓住少年的手腕,解除程式碼的綠光與玉簡的青光同時亮起。

少年腕間浮出一道暗金色鎖鏈印記,正是實驗室控制實驗體的"奴印","你娘臨終前託我給你帶的話,還記得嗎?

她說'別信他們說的永遠'。"

少年突然跪坐在地,眼淚砸在青磚上。

他喉間發出破碎的嗚咽,像被按在水裡的幼獸:"我...我早覺得不對,可每次想逃...頭就像要炸開..."

殿內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應該是族長被趕來的其他聯盟修士纏住了。

郝悅剛要鬆口氣,突然感覺手中的玉簡劇烈震顫——那些原本微弱的紋路正在吸收少年的眼淚,綠光順著她的手臂爬上脖頸,在解除程式碼周圍織成新的序列。

"阿風!"她抓住湛風的手按在玉簡上,兩人的靈力剛一交融,殿外的空氣突然泛起漣漪。

那是...某種高階符篆啟動的波動。

湛風瞳孔微縮。

他望著少年背上突然浮現的半透明光紋——那是隻有真相守護者才有的傳承印記,再抬頭看向殿頂,月光不知何時被一片青霧籠罩,霧中隱約可見一枚菱形玉符的輪廓,正隨著少年的抽泣輕輕搖晃。

"郝悅,"他聲音發沉,把郝悅往身後帶了半步,"你感覺到了嗎?

有人...在看我們。"

少年突然抬起頭,他的眼睛裡不再是死寂的灰,而是泛著清透的亮,像被擦去灰塵的琉璃:"我...我想起來了。

大長老給我灌下的不是護脈丹,是...是鎖魂液。

而真正的守護者,他們說過...當眼淚滴在真相卷軸上時..."

話音未落,一道溫潤的靈力突然裹住三人。

那力量不像攻擊,倒像母親的手輕輕攏住要摔落的碗。

郝悅抬頭,看見青霧中伸出一隻戴著青銅扳指的手,指尖夾著枚半透明的符紙,上面的紋路竟與她解除程式碼的新序列完全吻合。

"心映符..."她輕聲念出符名。

三年前母親日記裡提到過,這是能照見靈魂本相的上古神符。

符紙在月光下泛起暖光,少年的奴印開始剝落,而殿內突然傳來族長驚恐的尖叫:"不可能!

那符...那符早該在三百年前的大火裡燒了——"

湛風握緊郝悅的手。

他能感覺到她掌心的汗,也能感覺到玉簡裡翻湧的力量正在匯聚。

更重要的是,他看見少年眼裡的光越來越亮,像星星從灰撲撲的雲裡掙了出來。

而那枚心映符,正順著風,緩緩飄向少年的額頭。

心映符觸到少年額心的剎那,月光突然凝成實質的銀紗,裹著三人浮起半尺。

青霧翻湧如沸,符紙紋路迸發出星子般的光雨,在眾人頭頂織成一面水鏡。

"這是...記憶投影?"郝悅攥緊湛風的手,指尖發顫。

水鏡裡浮現出古老家族祠堂的影像,紅燭高燒中,族長正踮腳將一卷泛黃典籍塞進暗格裡,另一隻手握著蘸滿硃砂的筆——分明是在篡改《上古傳承志》的年代標註。

"那是我族鎮族典籍!"少年猛地踉蹌一步,喉結滾動著嚥下驚呼。

他看見"族長"的筆尖懸在"實驗室殘片"四字上方,突然蘸了濃墨重重塗去,改成"域外天魔遺物","原來...原來我每天抄錄的典籍,都是他改過的..."

"這就是他們篡改真相的證據。"湛風盯著水鏡裡族長扭曲的嘴角,掌心在郝悅手背上輕輕摩挲兩下。

他能感覺到她的指甲幾乎掐進自己肉裡,卻連疼都顧不上——郝悅母親當年被汙衊為"邪修"的罪名,不正是從這類被篡改的典籍裡來的?

水鏡突然泛起漣漪,一道玄色身影從霧中踏出。

來者鬚髮皆白,左腕繫著與少年後背光紋同色的銀鈴,每走一步,鈴音便震得青霧散出幾縷金光:"心映符認主了。"他看向少年的目光像看久別重逢的孫輩,"三百年前護符人犧牲時,血誓說'待真相蒙塵日,以淚啟光'——孩子,你流的不是眼淚,是傳承的火種。"

少年膝蓋一彎就要下拜,卻被老者抬手托住:"該跪的是我。"他轉向湛風與郝悅,銀鈴輕響間,袖中滑出半塊刻著"守"字的玉牌,"我是最後一任真相守護者,這玉牌能破古老家族的護山大陣。

他們藏著見不得光的東西,不止在祠堂。"

"《偽史錄》!"少年突然脫口而出,眼尾還掛著未乾的淚,"我...我曾在藏經閣打掃時,聽見大長老罵雜役'別碰那本黑皮冊子'。

當時我靈力被鎖,記不清具體位置,但..."他攥緊衣角,指節發白,"求你們信我!

我要親手撕開他們的偽裝,就像撕開我身上的奴印!"

湛風凝視少年發紅的眼眶,又看了眼郝悅。

她正用拇指抹掉少年臉上的淚,眼底的柔軟與三年前在青竹巷哄小女孩時如出一轍。

他伸手拍了拍少年肩頭:"亥時三刻,月到梧桐頂,我們潛進去。"

月輪果然準時爬上東牆的梧桐梢。

郝悅貼著藏經閣後窗的青磚,指尖抹過牆角三株歪脖子矮松——這是小弟子說的"第三重機關標記"。

她回頭對湛風比了個"安全"的手勢,又衝縮在陰影裡的少年點頭。

少年喉結動了動,從懷裡摸出半塊缺角的木牌,輕輕按在窗欞某處。

"咔嗒"一聲,窗縫滲出極淡的紫霧。

"迷魂散。"湛風皺眉拽住郝悅後領,將她往後帶了半步。

他掌心凝出一團青光,靈力如刀劃開霧氣,露出裡面泛著幽光的銅鎖——正是古老家族特有的"認血鎖"。

"用我的。"少年突然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鎖孔旁的凹槽裡。

銅鎖"嗡"地一顫,竟自動彈開。

他低頭盯著滲血的手指,聲音發悶:"大長老說這是'效忠的證明'...原來早給我下了血契。"

郝悅沒接話,她正盯著少年指尖的血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藍。

那顏色讓她想起母親日記裡夾著的乾枯藥草——"鎖魂液裡摻了月幽草,會讓血泛藍,終身受制"。

她攥緊腰間的青玉簡,靈力順著玉簡便脈湧進鎖孔,徹底絞斷了殘留的血契。

三人魚貫而入時,藏經閣的檀香嗆得郝悅鼻尖發酸。

典籍架像黑色的巨獸立在兩側,最深處的檀木櫃上蒙著灰,卻獨獨中央那排矮櫃擦得鋥亮。

小弟子突然踉蹌兩步,撲到矮櫃前,指甲摳進櫃縫:"在...在第二層,最裡面!"

木櫃開啟的瞬間,郝悅倒抽一口冷氣。

所謂的《偽史錄》封皮是用活人面板鞣製的,上面還沾著暗紅的血漬。

她翻開第一頁,墨跡未乾的字跡刺得人眼疼:"三月十五,靈脈崩塌事故,需栽贓給啟天聯盟;四月初七,郝氏遺孤出現,散佈'邪修餘孽'謠言..."

"夠了。"湛風按住她的手背,聲音沉得像壓著塊鉛。

他看見郝悅睫毛在顫抖,想起三天前她翻遍醫館舊案時的模樣——那些被汙衊為"走火入魔"的修士,病歷上的症狀與實驗室輻射傷分毫不差。

少年突然抓起書翻到最後幾頁,手指在某行字上停住:"這裡!

他們要在月圓夜用實驗體血祭殘片,重塑'新天道',到時候..."他猛地抬頭,眼裡燃著淬了火的光,"我知道祭壇位置!

我帶你們去——"

"唰"的一聲,閣樓深處的布簾被風掀起。

三人同時轉身。

月光從破損的瓦當漏下,照出陰影裡那道玄色身影——門派掌門正倚著雕花柱,腰間的九環佩在夜風中輕響,嘴角勾著冷笑:"你們以為拿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吱呀——

閣樓木門緩緩開啟,門外不知何時站滿了持劍的家族弟子,月光在刀刃上流轉,像撒了一把碎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