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魘初醒風波惡,新痕又現市井間。
平靜湖面微瀾起,迷霧重重待揭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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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細水長流,在霧港市喧囂與寧靜交織的獨特韻律中,悄然滑過。自從埃弗頓的陰謀被粉碎,“骨瓷聖胎”的詛咒徹底消散,阮白釉和沈青臨的生活彷彿被注入了一股清泉,洗去了過往的陰霾與沉重,迴歸了久違的平靜與溫馨。那些曾經讓他們夜不能寐的噩夢,似乎也隨著陽光的普照而漸漸淡去,只留下一些模糊的印記,提醒著他們曾經經歷過的驚心動魄。
阮白釉重新拾起了她鍾愛的古董鑑定工作,指尖拂過那些承載著歲月痕跡的器物,感受著歷史的溫度與沉澱。她的眉宇間,少了過去的憂愁與警惕,多了幾分從容與恬淡。而沈青臨,也回到了他熟悉的法醫實驗室,那些冰冷的器械與複雜的案件,在他的手中變得條理分明。工作之餘,兩人會像尋常情侶一般,在霓虹閃爍的街頭漫步,品嚐巷弄裡不起眼卻美味的小吃,或是在家中,就著一盞暖黃的燈光,各自捧著一本書,享受著靜謐的陪伴。
霧港市依舊是那座融合了老上海風情與賽博朋克迷幻色彩的城市。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與低矮逼仄的唐樓比鄰而居,流光溢彩的全息廣告牌與斑駁的石庫門牆壁相互映襯。電車“叮叮噹噹”地駛過鋪著青石板的老街,空氣中瀰漫著潮溼的海洋氣息與各種食物的香氣。這來之不易的安寧,如同雨後初霽的彩虹,美好卻也讓人隱隱擔憂它的短暫。
這天午後,陽光難得地穿透了霧港市上空常年繚繞的薄靄,灑下金色的光輝。阮白釉獨自一人在彌敦道上閒逛。這條街道是霧港市最具代表性的商業街之一,既有光鮮亮麗的奢侈品店,也有許多充滿年代感的老字號。她今日並沒有特定的目的,只是想隨意走走,感受一下這久違的、不帶任何任務和壓力的輕鬆。
她的腳步輕快,目光不時被櫥窗裡精緻的商品吸引。路過一家門面不大的古玩雜貨鋪時,她隨意地朝裡瞥了一眼。這家店鋪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門楣上的招牌漆色剝落,露出底下深色的木紋。店內的光線有些昏暗,堆滿了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舊物,從褪色的畫卷到生鏽的鐵器,從缺口的瓷碗到蒙塵的銅像,琳琅滿目,透著一股神秘而陳舊的氣息。
就在她準備移開視線的時候,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店鋪門框右下角一個極其隱蔽的角落。那裡,一個 eдвa 3amethыn,幾乎與木材紋理融為一體的標記,讓她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那是一個符號。一個由幾條扭曲的曲線和尖銳的角組成的圖案,乍一看毫不起眼,甚至像是不經意間留下的刻痕。但阮白釉的心臟卻猛地一縮,一股熟悉的寒意從腳底迅速竄上脊樑,讓她如墜冰窟。
她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這個標記,她太熟悉了!它與那套困擾了他們許久,奪走了無數生命的1943年英國骨瓷茶具上那個預示著死亡與絕望的詛咒符號,雖然在細節上略有差異,但整體的結構和透出的那股陰冷不祥的意味,幾乎如出一轍!
怎麼會?詛咒不是已經解除了嗎?埃弗頓和他的“骨瓷聖胎”不是已經被徹底摧毀了嗎?為什麼這個象徵著無盡邪惡的符號,還會出現在這裡?出現在一家看似普普通通的店鋪角落,如此隱蔽,彷彿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又像一個伺機而動的毒蛇。
阮白釉感到一陣眩暈,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扶住了身旁的牆壁,才勉強穩住身形。陽光依舊明媚,街上人來人往,嬉笑聲、交談聲、汽車的鳴笛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了生活的氣息。然而,這一切在阮白釉的眼中,卻彷彿蒙上了一層灰色的濾鏡。那股剛剛消散不久的恐懼與不安,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上心頭,緊緊攫住了她的心臟。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地再次審視那個標記。它確實非常隱蔽,如果不是她對這類符號有著近乎本能的敏感,恐怕會輕易錯過。標記的刻痕很淺,邊緣卻異常清晰,不像是自然形成的磨損,更像是有人刻意為之。顏色比周圍的木色略深,彷彿滲透了什麼東西,又或者,是歲月留下的獨特印記。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語,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難道,一切還沒有結束?難道那深入骨髓的詛咒,只是暫時蟄伏,等待著捲土重來的機會?
這個念頭像一根毒刺,狠狠扎進了她的心裡。她不敢再多看那個符號一眼,彷彿多看一秒,就會被那股邪惡的力量重新吞噬。她幾乎是踉蹌著轉身,快步離開了那家店鋪,心中的驚悸與困惑如同翻騰的烏雲,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必須立刻告訴沈青臨!
一路疾行,阮白釉甚至顧不上欣賞沿途的風景,腦海中反覆迴盪著那個不祥的符號。她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慌,不僅僅是因為那個符號的再現,更因為這背後可能隱藏的、尚未被他們察覺的巨大陰影。他們以為已經迎來了黎明,卻沒想到黑暗可能從未真正遠去。
當她氣喘吁吁地推開沈青臨法醫辦公室的門時,沈青臨正低頭專注地看著一份檢測報告。他穿著白色的工作服,神情一如既往的沉靜專注,鼻樑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更添了幾分儒雅與嚴謹。聽到推門聲,他抬起頭,看到阮白釉蒼白的臉色和急促的呼吸,眉心微微蹙起。
“白釉?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他放下手中的報告,快步走到她身邊,扶住她的肩膀,聲音中充滿了關切。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體輕微的顫抖,以及她眼神中那份難以掩飾的驚恐。
“青臨……我……我看到了……”阮白釉深吸幾口氣,試圖平復劇烈跳動的心臟,但聲音依舊帶著顫音,“那個符號……骨瓷詛咒的符號……它又出現了!”
沈青臨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他扶著阮白釉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遞給她一杯溫水:“慢慢說,別急。在哪裡看到的?你看清楚了嗎?”
阮白釉接過水杯,冰涼的指尖觸碰到溫熱的杯壁,讓她稍微鎮定了一些。她喝了一口水,潤了潤乾澀的喉嚨,然後詳細地將自己在彌敦道那家古玩雜貨鋪門口的發現,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沈青臨。她描述了那個符號的形狀、位置,以及它帶給自己的那種不祥預感。
“它和骨瓷茶具上的符號非常相似,只是……好像更隱晦一些,也更……新一些。”阮白釉努力回憶著,“刻痕不深,但很清晰。就藏在門框的角落裡,如果不是特意去看,根本不會注意到。”
沈青臨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他深知阮白釉的觀察力和對這類事物的敏感度。既然她如此肯定,那麼事情絕不會是空穴來風。那份剛剛在他心中生根發芽的安寧感,此刻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了層層漣漪。
“一家普通的古玩雜貨鋪?”沈青臨沉吟道,手指無意識地輕叩著桌面,“這確實很奇怪。如果詛咒真的捲土重來,或者說,它的餘波還在蔓延,為什麼會選擇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留下標記?”
“我不知道,”阮白釉搖了搖頭,眼神中充滿了迷茫和憂慮,“但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絕不是巧合。那個標記,就像一個……一個訊號,或者一個警告。”她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青臨,你說……會不會是那些黑衣人背後的組織?守歲不是說過,他們恐怕不會就此罷休嗎?”
沈青臨的目光一沉。守歲的話,也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埃弗頓和“骨瓷聖胎”的覆滅,對於那個龐大而神秘的組織而言,或許只是損失了一枚棋子。他們蟄伏在暗處,如同潛伏的毒蛇,隨時可能發動新的攻擊。
“很有可能。”沈青臨緩緩點頭,語氣變得嚴肅,“如果真是他們,那麼這個標記的出現,絕非偶然。它可能是一個聯絡點,一個據點,或者……一個陷阱。”
房間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起來。窗外的陽光依舊明媚,但他們兩人的心頭,卻彷彿又被一層陰雲所籠罩。那段與詛咒抗爭的日日夜夜,那些鮮血淋漓的犧牲,那些刻骨銘心的恐懼,彷彿就在昨天。
阮白釉看著沈青臨,從他的眼神中,她看到了同樣的凝重,但也看到了一份熟悉的堅定。這種堅定,曾在無數個絕望的時刻,給予她力量和勇氣。
“我們不能坐視不理。”阮白釉的聲音雖然還有些沙啞,但語氣卻變得果決起來,“如果這真的是一個新的開始,我們必須在它釀成更大的災難之前,查清楚真相。”
沈青臨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依舊冰涼,他用自己的掌心將她的手包裹起來,試圖傳遞一些溫暖給她。“你說得對。”他低聲說道,眼神中充滿了決心,“我們經歷了那麼多,才換來現在的安寧。絕不能讓那些陰影再次籠罩霧港市,也不能讓我們自己,再次陷入那種絕望的境地。”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向窗外繁華而生機勃勃的城市景象。那些平日裡看似冰冷怪誕的賽博朋克建築,此刻在他眼中,也多了一份需要守護的責任。
“我們先不要聲張,”沈青臨轉過身,目光沉靜而銳利,“柳玄前輩和守歲那邊,暫時也不要驚動。我們先自己去查探一下。如果那個標記真的有問題,我們必須小心行事,避免打草驚蛇。”
阮白釉點了點頭,心中湧起一股暖流。無論前方等待著的是什麼,有沈青臨在身邊,她就有了面對一切的勇氣。他們曾經並肩作戰,破解了跨越三代的詛咒,這一次,他們也一定能夠揭開新的謎團。
“那家店鋪……”阮白釉輕聲說,“我們什麼時候去?”
“不急於一時。”沈青臨沉思片刻,“現在是下午,店鋪里人來人往,不方便我們仔細探查。而且,我們貿然出現,如果對方有所警覺,可能會立刻抹去痕跡。等晚上,或者明天一早,趁著人少的時候,我們再去看看。”
他走到阮白釉身邊,輕輕擁抱了她一下,柔聲道:“別太擔心,白釉。我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們了。我們有經驗,有準備,更重要的是,我們有彼此。無論發生什麼,我們一起面對。”
阮白釉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著他沉穩的心跳,心中的不安漸漸平復了一些。是的,他們已經成長了太多。那些經歷,雖然痛苦,但也讓他們變得更加強大和默契。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眼神中重新燃起了鬥志。
夕陽西下,橘紅色的餘暉為霧港市披上了一層瑰麗的霞光。城市依舊在它固有的節奏中運轉,大部分人並不知道,在這片看似平靜的表象之下,一個新的謎團,正如同水下的暗流,悄然湧動。
阮白釉和沈青臨相視一眼,彼此的眼神中都充滿了堅定。他們知道,前方的道路或許會再次充滿荊棘與未知,但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為了守護這來之不易的和平,為了揭開那潛藏在市井角落的真相,他們將再次攜手,踏上新的征程。而那個神秘的符號,便是他們此行的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線索。它像一把鑰匙,即將開啟一扇通往未知領域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