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苗苗的舌尖嚐到鐵鏽味。玻璃艙裡漂浮的少女突然睜開眼睛，培養液從她新生的聲帶裡擠出德彪西的音符。蘇梓晨貼在夏苗苗太陽穴的電極片開始發燙，記憶像被電擊的青蛙神經般劇烈抽搐。

三年前的雨夜在視網膜上重映：孤兒院的玻璃花房爬滿紫藤，十四歲的夏苗苗攥著知更鳥溼透的屍體。那不是意外——她清晰地感受到指節擠壓胸腔的觸感，幼鳥的肋骨在掌心斷裂成六段弧形，與現在手術檯上排列的柳葉刀形狀完美吻合。

"你天生就該在這裡。"蘇梓晨的聲音混著監控儀器的滴答聲，"當其他孩子在沙坑堆城堡時，你在解剖蜻蜓翅膀的脈絡。"他按下控制檯按鈕，實驗室牆面翻轉出無數玻璃罐，泡著知更鳥標本的福爾馬林液裡懸浮著電子晶片，"這些可是珍貴的實驗資料，記錄你每次施暴時的神經電流。"

蘇梓晨的耳鳴被記憶中的振翅聲取代。原來那些被她埋在花壇下的麻雀屍體，都被林醫生做成了生物電池。此刻她太陽穴的電極正在抽取記憶，顯示屏上的腦電波與知更鳥死亡時的顫動曲線重疊。

玻璃艙突然炸裂，慄發少女的聲帶發出高頻尖嘯。夏苗苗的虹膜變成渾濁的琥珀色，這是杏仁核被啟用的徵兆。她抓起手術刀划向蘇梓晨時，手腕自動做出曾經摺斷鳥頸的精準角度。

"太美了。"蘇梓晨任由刀尖刺入鎖骨下的縫合線，黑血湧出時浮現出熒光編碼，"這是你第七次在這個節點反抗。"他扯開襯衫，胸膛上佈滿細密的數字疤痕，"每次重啟記憶清洗，你都會更接近完美形態。"

夏苗苗的瞳孔劇烈震顫。她終於看清那些數字疤痕是日期——2019.3.12正是知更鳥死亡的日子。實驗室的冷光燈突然變成血紅色，三百個玻璃罐裡的晶片同時播放記憶碎片：不同年齡段的她站在解剖臺前，身後都晃動著蘇梓晨除錯儀器的身影。

"歡迎來到第38次迴圈。"林醫生推開暗門，手中的懷錶鏈纏著知更鳥的趾骨，"這次你比上次早十七分三十六秒覺醒。"他背後的觀察室裡，數十個"夏苗苗"正將手術刀插進不同版本的蘇梓晨心臟，每個場景都定格成病歷本上的插畫。

夏苗苗的指尖陷入太陽穴，摳出帶血的電極片。破碎的記憶洪流中，她看見自己曾用柳葉刀在蘇梓晨胸口刻過同樣的數字，而實驗室的通風管道里塞滿寫著"去死"的紙麻雀——全都是不同筆跡的"夏苗苗"們跨越時空的呼救。

蘇梓晨沾血的手指撫過她龜裂的嘴角："這次要試試更刺激的變數嗎？"他敲碎裝著知更鳥標本的玻璃罐，將晶片插入自己頸後的介面，"比如讓你真正殺死我一次。"監控螢幕突然閃現孤兒院的畫面，院長辦公室地板下埋著三十七具兒童骸骨，每具心口都插著銀色校徽。

夏苗苗的刀刃懸在蘇梓晨跳動的頸動脈上，實驗室突然響起童謠旋律。那是改編過的《醜小鴨》，用電子合成音唱著："實驗體，實驗體，切開血管找自己..."她在這瞬間看清刀身上的暗紋——刻著所有輪迴裡她殺死蘇梓晨的總次數：372次。

玻璃花房的雨聲穿透時空。夏苗苗終於明白，自己才是最初那個在孤兒院製造屠殺的怪物。而蘇梓晨，不過是她分裂出來承擔罪孽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