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世。

蘇婉兒猛地從地上坐起，用手捂著胸口，渾身直冒冷汗。

冰冷的劍鋒再次穿過她的胸膛，令她不得不認清一個現實。

過去的師父，真的不是他。

“師父，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蘇婉兒蜷縮在屋簷上，兩隻小手牢牢抱住膝蓋。

大雨淅淅瀝瀝下著。

雨水順著髮梢滴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不知過了多久，蘇婉兒終於站起身，抹去臉上的雨水，眼神堅定。

“不管怎樣，我都會找到你的。”

木劍劃破雨幕，時間卻沒有再次倒退。

嘩啦！嘩啦！

一條波濤洶湧的河流漸漸浮現，蘇婉兒站在時間長河的岸邊，朝著上游走去。

時間長河中一朵朵浪花翻湧而起，蘇婉兒沿著岸邊不斷行走，企圖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然而，每一朵翻湧的浪花中只有她獨自成長的身影，那道白衣始終不見蹤影。

時間長河的記錄中，她獨自在天劍宗修煉，一步一步攀上高峰，修煉至真仙境。

就好像她此前所有的經歷不過一場幻夢，那個人從未存在過。

上游，也就是過去。

沒有那個人的身影。

蘇婉兒回過頭，看向下游。

那裡朦朧一片，每一朵浪花中都泛出無數光彩。

未來，充滿無盡的可能性。

她忽然笑了。

“沒想到江雲帆那個老東西終於說對了一件事。”

在無盡的時間裡，有無盡的可能性。

既然師父曾經存在過，那他一定會出現在未來的某處。

哪怕所有的痕跡都被抹除，他也一定會出現。

因為他答應過她，要陪她一輩子的。

蘇婉兒離開時間長河，回到過去將家人救回。

這是葉長歌專門給予她的禮物。

在這個不能死而復生的世界裡，只有她可以逆轉生死。

安頓好家人後，蘇婉兒與他們度過了一段還算快樂的日子。

只是快樂的背後，總是缺少了什麼。

直到最後一名哥哥也壽寢正終，蘇婉兒也正式踏上她的尋師之旅。

她有無盡的生命，可以用無盡的時間去尋找，去等待。

其實蘇婉兒也曾想過自殺。

沒有師父的世界，對她而言早已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可她又害怕，害怕如果真的有一天師父回來了，卻找不到她怎麼辦？

於是她選擇活下去，日復一日地尋找著。

——

“唔…”

繁華的都市中，五彩斑斕的霓虹燈透過玻璃窗灑進房間。

一位身著白色t恤，天藍色牛仔褲的少年緩緩將頭從電腦桌上抬起。

葉長歌揉了揉眉心，似乎還未從夢裡緩過神來。

“蘇婉兒？”

這是葉長歌夢醒後的第一句話。

他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他好像穿越了，還擄走了個小女孩，強迫她給他做老婆。

不對，是做徒弟。

然後…然後他就死了。

“好垃圾的夢，怎麼就死了？”

葉長歌不由得吐槽一句。

吐槽過後，他又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些什麼東西。

漆黑的夜色中，屋內的白熾燈將窗戶映成了一面模糊的鏡子。

葉長歌痴痴地望著玻璃窗裡的自己，恍惚間似乎看見自己一襲白衣，手持三尺青鋒劍的模樣。

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他就這樣盯著窗裡的自己看了許久。

直到窗外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滴砸在窗玻璃上，模糊了倒影。

葉長歌這才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的臉頰不知何時早已溼潤一片。

“為什麼…為什麼會哭呢？”

明明是一場夢，為何那樣真實？

他站起身，環顧自己這隻有二十幾平米的狗窩，搖了搖頭。

“怎麼可能是真的，你當自己是小說主角嗎？葉長歌，穿越什麼的都是騙人的。”

“我又幻想了，幻想自己穿越到自己小說裡，拯救了自己的女主，談上一場甜甜的戀愛。”

他苦笑著走向浴室，想要洗個澡清醒一下。

可當他將衣服脫下時，一塊發紅的紙片忽然墜落在地。

“這是…”

望著地上那張紅紙，葉長歌總覺得莫名熟悉。

他撿起紅紙，只見上面寫著：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願得一人心…願得一人心…”

葉長歌拿著紅紙的手微微顫抖，嘴裡不斷默唸這句話。

是真的，原來都是真的。

“要收好哦，師父拿我的，我拿師父的，這樣不管在哪裡都能找到彼此啦～”

蘇婉兒天真的話語還回蕩在耳邊，葉長歌眼中早已熱淚盈眶。

“對不起…師父又把你弄丟了。”

他顫抖著將紅紙貼在胸口，整個人頹然的坐在床上。

就算知道是真的又能如何？

在這裡，他只是一個平凡到不能在平凡的普通人，沒有修為，沒有劍術，更沒有穿越時空的能力。

真的沒有辦法嗎？

突然，葉長歌抬起頭，一段本該消逝在腦海中的記憶重新浮現。

小祖宗坐在他腿上，用那雙嬌嫩的小手在鍵盤上敲打，寫下了屬於她的結局。

葉長歌突然發瘋似的衝到電腦前，顫抖著手開啟作家助手。

螢幕上的文字赫然停留在完結前一刻。

“蘇婉兒救回了屬於她的家人。”

這樣的結局很好，但還不夠好！

他眼眶含淚，親手將六千字的大結局刪除，只留下小祖宗最初的願景。

“自此以後，葉長歌與蘇婉兒永遠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他們在一處美麗的桃花源中過上了隱居生活，蘇婉兒還為葉長歌生下了幾十個寶寶。”

不對，還不對。

這樣他真的能回去嗎？

葉長歌不知道，腦海裡根本沒有任何思緒。

穿越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該如何實現？該如何敲下？

最終，他又將那幾行字刪除。

只寫下一行字。

“作者穿越進了自己的書，彌補了所有的遺憾。”

沒有寫蘇婉兒穿越過來。

因為他明白，如果真的可以。

小祖宗來到這個世界，他也無法給予她幸福美滿的生活，要在柴米油鹽中度過。

更重要的是。

他在這個世界上孑然一身。

而小祖宗在那個世界還有太多牽絆。

最終，葉長歌滿含期待的，連握住滑鼠的手都在顫抖，顫顫巍巍的將那個游標挪到完結按鈕上。

“啪嗒！”

清脆的點選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沒有白光閃過，沒有天旋地轉的感覺。

什麼也沒有發生。

唯一改變的就是，電腦螢幕上的書籍資訊從連載中變換為已完結。

葉長歌苦笑著搖頭，將電腦關機。

“葉長歌啊葉長歌，你居然會相信寫下幾行字就能穿越，真是瘋了。”

他忽然感覺自己好累好累。

心累，身也累。

無力地躺在床上，葉長歌望著有些泛黃的天花板，流著淚睡去。

“對不起…”

——

青玄界。

滄海桑田，時間變換。

誰也不知過去了多久。

一個粉衣少女默默走在路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走。

她已經走了太久太久，久到都忘了自己為何而走。

只有一點模糊的記憶告訴她，她在尋找一個人。

在命運的指引下。

這一日，她來到了月城。

這裡早已變換了模樣，唯一不變的，就是這裡還叫月城。

今天是一個大日子。

月城最大的家族葉家，葉家家主喜得麒麟子！

襁褓中的嬰孩睜開眼。

“我穿越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