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足尖輕點懸浮石,玄色衣袂在黃泉陰風的吹拂下獵獵作響。她眼神冷峻,死死盯著碧落中那張扭曲的女臉,周身靈力流轉,在虛空勾勒出古老符文,“你以詭契荼毒生靈,今日我便要將你這邪祟徹底清算。”
女臉驟然咧開至耳根,嘴角溢位黑紫色的黏液,詭異的笑容在巨型花盤的映襯下,如同深淵裂隙般可怖。“收拾我?”她尖銳的笑聲撕開凝滯的空氣,尖銳得彷彿能刺破人的耳膜,“看看他們,全中了詭契,你覺得你一個半神有機會救下所有人嗎?若只能活一個,你選誰?”猩紅的瞳孔掃過滿地掙扎的身影,被詭契纏繞的吳邪正用染血的手指在地上劃出殘缺的符咒,額頭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王胖子痛苦地蜷縮著身體,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黑瞎子摘下墨鏡,眼底映著流轉的符文,強裝鎮定地輕笑:“早說有逃生通道啊小墨兒。”而謝雨辰已經將咳嗽的王胖子護在身後,蒼白的指尖抵住陳墨遞來的靈力屏障。
陳墨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卻依舊面不改色。女臉見狀,笑得愈發癲狂:“哼,若你真是那無心無情、只遵循冰冷規則的天道,我或許還真拿你沒辦法。可瞧瞧這些人,你在乎的人,在這生死關頭,你打算放棄誰?”她突然甩出佈滿尖刺的紫色藤蔓,纏住王胖子的腳踝,“他們痛苦的模樣,你當真能視而不見?”
陳墨心中泛起漣漪,她何嘗不明白對方的意圖?若真如天道般摒棄情感,此刻的抉擇不過是冰冷的權衡。可那些與同伴並肩的歲月,那些共同經歷的生死時刻,早已在她靈魂深處刻下烙印。“閉眼!”陳墨突然開口,周身靈力如潮水般翻湧,身後浮現出古老的空間紋路。吳邪猛地抬頭,看著她身後的異象,下意識攥緊了腰間的黑金短刀,眼中既有信任又有擔憂。光芒籠罩眾人的剎那,吳邪看見陳墨額間滲出冷汗,臉色微微發白,而張起靈正將全身靈力注入腳下,刀鋒劃破虛空形成結界。當他徹底陷入空間的黑暗前,最後畫面是張起靈轉身時衣襬揚起的弧度,以及陳墨揮袖間決絕的眼神,那眼神彷彿在說“一定要活下去”。
“竟敢壞我好事!”碧落髮出山崩地裂的怒吼,整片花盤突然膨脹三倍,血口裂開時噴出的黃泉霧氣瞬間腐蝕了半邊空間,所過之處,空間寸寸龜裂。陳墨九重錦如游龍出鞘,金絲纏繞的軟鞭凌空抽向女臉,卻在觸及對方面板的瞬間被黑霧吞噬。十道鎖鏈破土而出,朝著她脖頸纏去,千鈞一髮之際,張起靈如鬼魅般閃現,黑金古刀劃出凜冽弧光,刀氣斬在鎖鏈上爆起漫天火星。火星濺在他頸側的紫色閃電紋路上時,竟發出金鐵相擊的錚鳴。
張起靈的心微顫:這黃泉氣息...和青銅門後的威壓如出一轍,看來今日這場戰鬥絕不簡單。
陳墨操控青木頂,煉丹爐周身浮現翠綠藤蔓紋路,瞬間漲至磨盤大小。爐蓋轟然彈開,湧出萬千道青色火焰,將墜落的黃泉毒霧焚燒殆盡。張起靈借力躍上煉丹爐,古刀旋出密集刀網,逼得女臉連連後退。可女臉的反擊也愈發兇狠,碧落裡的紫色花莖扭動著,如八爪魚般伸出帶刺的藤蔓,所過之處空氣凝結出冰晶,絲絲縷縷的黃泉氣息順著藤蔓縫隙滲出,如同無形的噬魂鎖鏈直撲兩人面門。
張起靈揮刀的弧度帶著千百年的殺戮韻律,每道刀網都精準切開藤蔓關節,卻在觸及怪物黏液時發出“滋滋”聲響。麒麟血順著刀刃滴落的瞬間,陳墨想起他說過的話:“我的血能驅邪,但...也會引來更可怕的東西。”她心中一緊,分出一縷靈力,悄悄護在張起靈身側。
就在此時,碧落突然拔高千丈,花莖頂端的女臉五官扭曲重組,化作上半身妖嬈豔麗、下半身纏繞著巨型碧落花的怪物。她紫色藤蔓組成的下盤重重砸向地面,震得空間泛起蛛網般的裂紋。怪物指尖彈出三寸長的骨刃,裹挾著黃泉之力,與陳墨甩出的九重錦相撞,迸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張起靈瞳孔微縮,看著怪物脖頸處若隱若現的屍斑,心中暗忖:“又是個求長生的產物...”怪物的藤蔓如潮水般將張起靈死死纏住,荊棘刺破麒麟虛影,金紅血液順著紫色藤蔓蜿蜒而下。他嚐到了鐵鏽味,卻依舊緊握著黑金古刀,目光堅定。他看著陳墨通紅的眼眶,想起她總說“半神之軀也會疼”,突然笑了——原來這具不老不死的身體,在為重要的人受傷時,竟也能感受到如此鮮活的痛。
陳墨見張起靈的人形漸漸不穩,眼中閃過厲色,雙手結印將青木頂祭上高空。煉丹爐周身的翠綠藤蔓紋路爆發出刺目青光,化作千丈巨鼎轟然砸下,震得空間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脆響。“轟隆!”青木鼎重重砸在怪物花莖上,上古神器的威壓令黃泉氣息都為之凝滯。怪物吃痛鬆開張起靈,後者趁機翻身落地,嘴角溢位鮮血卻仍握緊黑金古刀。
陳墨抓住這瞬息間隙,九重錦化作流光纏住怪物脖頸,金絲越勒越緊,在紫色面板勒出深可見骨的傷口。“吼——!”張起靈周身七彩光芒沖天而起,化作三丈高的鎮獄麒麟。麒麟周身鱗片流轉著日月星辰的光暈,額間獨角纏繞雷霆,口中吞吐的符文凝成誅魔大陣。它踏著虛空衝向怪物,利爪撕開纏繞的藤蔓,口中噴出的七彩火焰與陳墨青木鼎的丹火交織成網,將怪物困在中央。
怪物瘋狂掙扎,下半身的碧落花迸發出萬千毒刺。陳墨操控九重錦結成屏障,金芒與紫芒相撞炸出漫天光雨。麒麟趁勢一口咬住怪物咽喉,陳墨立即調動青木鼎壓下,上古神器的重量令怪物發出淒厲慘叫,周身開始片片崩解。
隨著一聲震天動地的轟鳴,怪物徹底炸開,漆黑的靈魂如惡鬼般衝向天際。陳墨指尖亮起符文,輕彈間萬千道青光閃過,靈魂在光芒中化作飛灰。戰場中央,巨大的碧落迅速縮小,最終凝成巴掌大的藍紫色花朵,花心處隱約可見黃泉流轉。
張起靈緩緩變回人形,突然一陣劇痛襲來——神識海中,山河地理圖轟然展開,原本黯淡的黃泉區域被點亮,綻放出璀璨光芒。那朵碧落花化作流光沒入地圖,在黃泉位置紮根,隱隱有與地圖融為一體的趨勢。他與陳墨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這場戰鬥雖然勝利,卻似乎揭開了更龐大的秘密。而陳墨也在心底暗自思索,今日的情感羈絆,或許正是她尚未完全與天道融合的證明,不知未來面對終極一戰時,自己是否真能如女臉所言,拋棄一切情感,化作無情的規則...
隨著碧落徹底消散,陰山的天空逐漸褪去詭異的血色,濃稠如墨的霧氣被山風捲走,露出久違的清朗天穹。原本盤踞山頂的陰鬱詭樓如同虛幻泡影,在晨光中轟然崩塌,只留下一塊平整的平臺。平臺上交錯的石樑與腐朽的木樁,依稀勾勒出曾經吊腳樓的輪廓——那是張起靈過往棲身之所的地基,此刻在風中無聲訴說著歲月的痕跡。
陳墨的目光只是匆匆掠過這片廢墟,心中滿是對同伴的擔憂。她深知,即便戰鬥已經結束,但詭契帶來的傷害仍可能威脅著吳邪他們的安危。掌心還殘留著青木鼎的溫熱,靈力的消耗讓她微微有些踉蹌,但她沒有絲毫停留的打算。
張起靈立在她身側,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漆黑的眸子卻不自覺地望向陳墨開闢的空間入口。陳墨太熟悉他這種看似平靜下的暗流湧動——就像當初在雪山,他也是這般面無表情,卻在發現吳邪失蹤時,將冰層都踏碎了一角。
“走吧。”陳墨伸手輕輕拉住張起靈的衣角,布料的觸感帶著幾分涼意。這個動作讓張起靈微微一怔,他低頭看向陳墨泛白的指尖,最終無聲地任她牽引著,踏入那片閃爍著微光的空間裂隙。
空間內的時間彷彿靜止,吳邪幾人保持著被收入時的姿態,周身縈繞的紫色電紋早已消散無蹤。當陳墨和張起靈踏入的瞬間,解雨臣睫毛輕顫,率先甦醒過來,他撐著額頭坐起,蒼白的臉上露出劫後餘生的釋然。
“可算結束了...”黑瞎子摘下蒙在臉上的布條,調侃的語氣裡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再晚點,胖爺我都要和閻王爺稱兄道弟了。”
王胖子揉著腦袋坐起身,嘟囔著:“那朵破花可真夠邪乎的,我剛才夢見自己被做成臘肉掛在黃泉邊上了!”
吳邪緩緩睜開眼睛,當他的目光對上張起靈的瞬間,緊繃的肩膀終於放鬆下來。他扯出一抹虛弱的笑:“小哥,這次又讓你擔心了。”
張起靈走上前,伸手扶住吳邪搖晃的身體,喉結動了動,最終只吐出一個字:“在。”簡單的一個字,卻讓吳邪眼眶微微發熱,這是他們之間無需多言的默契——只要彼此還在,就沒有跨不過去的坎。
陳墨看著眼前這一幕,懸著的心終於徹底放下。她默默運轉靈力,修復著空間內殘留的不穩定波動。山頂的廢墟、神秘的地基、還有未知的前路,這些都將成為下一段冒險的序章,但此刻,她只想讓同伴們好好休息,享受這難得的安寧。
神秘空間內,懸浮的石筍泛著冷白熒光,眾人圍坐在地抓緊休整。吳邪擦拭黑金古刀的動作突然凝滯,羅盤指標在“壬丙”方位瘋狂旋轉;胖子啃著壓縮餅乾的腮幫子也僵住了,喉結艱難滾動:“天真,這玩意兒咋轉得跟抽風似的?”黑瞎子把玩著墨鏡,鏡片映出頭頂巖壁滲出的黑血,他輕吹口哨打破死寂:“看來咱們的假期要提前結束了。”
而在空間之外,陰山頂峰已化作漆黑旋渦。塌肩膀披著血汙蓑衣立在廢墟中央,鐵鉤深深扎進青磚。月光掃過他半張被鹼水蝕穿的臉,露出鎖骨處若隱若現的張家刺青——那是四十年前,作為張啟山“張起靈計劃”實驗體的烙印。他盯著滿地乾涸的幽藍黏液,指甲掐進掌心:“組織用十二條人命換的碧落黃泉……”話音未落,鐵鉤突然揮向身後枯樹,樹幹應聲而裂,驚起一群腐綠色飛蟲。
“那個變數必須死!”他佝僂著背在廢墟中翻找,腐葉下的碎石硌得掌心生疼。記憶如潮水翻湧:古樓強鹼腐蝕肉身時的劇痛、被反覆灌輸“你才是真張起靈”的洗腦聲、還有那個戴著黑金古刀的男人——真正的張起靈,像刀刺進他靈魂的光。
當指尖觸到鏽跡斑斑的鐵盒時,塌肩膀渾身劇烈顫抖。盒身刻著的古樸紋路,與他頸後項圈的暗紋嚴絲合縫。他試影象往常一樣暴力撬開盒蓋,鐵鉤卻在青銅鎖釦上擦出串串火星,鎖孔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悶響,顯然需要特殊機關或信物才能開啟。
“不可能……”他青筋暴起,對著盒身重重砸下,鐵盒卻只是凹陷幾分,反而從縫隙裡滲出幽藍熒光。就在這時,空間突然扭曲,陳墨、吳邪等人的身影撕裂虛空般顯現。
吳邪瞳孔驟縮,聲音裡帶著警惕:“那是張家的……”“老規矩,搶!”胖子抄起洛陽鏟就要衝上前,卻被張起靈抬手攔住。黑瞎子吹了聲口哨:“塌肩膀,獨吞可不夠意思啊。”
塌肩膀突然怪笑起來,將鐵盒往蓑衣內一塞:“想要?來追啊!”話音未落,他轉身撞進廢墟後的濃霧。胖子罵罵咧咧就要追,解雨臣甩出的銅錢卻精準釘在他腳邊:“等等!這霧裡有屍毒瘴氣,貿然進去——”
張起靈早已化作殘影消失在霧中,吳邪攥緊古刀:“小哥已經追上去了,咱們跟上!”眾人魚貫而入,只留下空蕩蕩的廢墟中,那陣若有若無的鈴鐺聲在濃霧裡時隱時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