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裹挾著腐葉拍打在斑駁的磚牆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樓門在風中"吱呀"搖晃,鏽蝕的合頁彷彿垂死之人的嗚咽,猛地敞開的剎那,一股陰冷的霧氣撲面而來,帶著泥土與腐朽的氣息,讓眾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吳邪下意識握緊了手電筒,慘白的光束刺破黑暗,卻只照見滿地龜裂的青磚。當光線掃過牆壁時,原本死寂的空間突然泛起幽藍的光暈——十數盞巨大燈籠不知何時已依次點亮,宛如鬼火在黑暗中蔓延。
張起靈步伐沉穩地走在最前方,黑金古刀斜挎在背後,冰冷的刀鞘在幽藍光芒下泛著冷冽的光。黑瞎子殿後,手中的蝴蝶刀無意識地翻轉,刀刃與空氣摩擦發出細微的嗡鳴。胖子意念一動手裡出現宣花大斧,握著斧柄的粗大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我說小天真,這地方透著股子邪乎勁兒,咱們真要進去?"
吳邪眼神堅毅:“沒有退路……”眾人回頭發現來時路已經消失。
踏入內廳的瞬間,眾人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倒吸一口冷氣。那些燈籠足有兩人多高,剔透的燈罩在幽藍光芒下流轉著奇異的光澤,細看之下,琉璃般的材質裡竟隱隱浮現出骨骼的紋理。每一盞燈中,都跳躍著一人高的藍色火焰,火苗扭曲變幻,時而化作垂首的女子,時而幻化成掙扎的人影,彷彿被困在火焰中的靈魂在無聲地吶喊。
"這燈..."胖子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咋跟活的似的?"
張起靈伸手攔住欲上前檢視的眾人,指腹輕撫過燈罩表面的紋路,瞳孔微縮:"玉骨鎖魂燈。"四個字如重錘般砸在眾人心裡,四周的空氣彷彿瞬間凝固。
陳墨臉色平靜,彷彿見慣世間疾苦,不帶絲毫情緒:"你們看這燈罩的紋路,每一道都是用活人骨而成。而這火焰..."他頓了頓,喉結滾動,"是將魂魄強行剝離肉身,困在燈中煉製而成。"
吳邪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記憶深處那本殘破的古籍浮現在腦海。他曾在泛黃的紙頁間見過零星記載:需選十六歲容貌昳麗的少女,以秘法制其魂魄,再將其骸骨煅燒成晶瑩的琉璃。可古籍在此處戛然而止,彷彿撰寫之人因恐懼而倉皇停筆。
黑瞎子把玩著蝴蝶刀,刀刃折射出幽藍的光:"能用上這種東西的主兒,要麼是自詡仙裔的古老家族,要麼..."他輕笑一聲,"就是那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主兒。"
解雨臣輕撫過燈籠表面,指尖觸到一處凸起的紋路,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你們看這個——"眾人湊近,只見燈罩內側竟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記載著少女們的生辰與來歷,"這些都是祭品的名字..."
吳邪感覺後背發涼,那些在火焰中扭曲的人影彷彿化作了一張張年輕的面孔。他握緊冰火逍遙扇,下意識往張起靈身邊靠了靠,卻見對方的目光死死盯著燈籠底部的銘文,黑金古刀已經出鞘半截,刀身上泛起的寒光與幽藍火焰交相輝映。
"小心!"張起靈的聲音驟響。話音未落,原本安靜燃燒的火焰突然暴漲,被困其中的魂魄發出淒厲的慘叫,整個大廳的溫度驟降,彷彿置身冰窖。而在火焰最深處,一雙雙泛著紅光的眼睛正在緩緩睜開...
紅光乍現的瞬間,張起靈手中黑金古刀已如銀龍出鞘,寒光劃破凝滯的空氣。刀身上飛出一隻墨色的麒麟與那道無形的力量相撞,發出金石相擊的錚鳴,幽藍火焰被震得劇烈扭曲,被困的魂魄發出的尖嘯聲愈發刺耳,彷彿要將眾人的耳膜刺穿。
胖子掄起宣花大斧,卻見地面青磚突然浮現出暗紅色紋路,如血管般迅速蔓延至眾人腳下。“這他媽是陣!”他大喊一聲,斧刃重重砸向地面,卻只濺起一串火星。黑瞎子旋身甩出幾枚淬毒的暗器,精準刺入火焰中紅光閃爍的位置,然而暗器如石沉大海,瞬間被火焰吞噬。
吳邪感覺脖頸發涼,轉身時手電筒的光束掃過身後牆面——原本空白的牆壁不知何時爬滿了暗紋,密密麻麻的符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出血珠。解雨臣突然扯開衣領,露出鎖骨處出現一條紫色的電紋,那紋路竟與牆上符咒產生共鳴,泛出詭異的紫光。“這是古代禁術!”他聲音發顫,“用活人生祭,以魂魄為引,這燈根本就是鎮守邪祟的封印!”
“小花,你怎麼了?”吳邪的吼聲驚動了在戰鬥的所有人,瞎子擔憂的衝到解雨臣身邊。
陳墨神色終於有了變化,“他被選中了!”
話音剛落已經出手將牆壁上伸出的血色藤蔓,用靈力斬斷,又丟擲九重錦捲起解雨臣拉向自己。張起靈迅速補位揮刀劈向血藤,將二人擋在身後,吳邪站在張起靈一步遠處揮動扇子,扇子骨末端的尖刃彈出扇面,舞動間砍下一片血藤。
黑瞎子的墨鏡蒙上一層白霜,他盯著火焰中逐漸清晰的人影,突然臉色驟變:“不好!這些魂魄要融合了!”話音未落,十數盞燈籠同時爆發出刺目的藍光,火焰中的人形化作青煙升騰,在空中匯聚成一個巨大的虛影。那虛影身著殘破的藍紫色長裙,披散的長髮下,半張腐爛的面孔上,一隻空洞的眼眶正滴落黑色血淚。
“快走!”張起靈反手拽住險些被氣浪掀翻的吳邪,刀光在虛空中劃出太極圖案,試圖壓制虛影的攻勢。然而虛影發出一聲尖笑,聲音像是萬千魂魄同時嘶吼,震得眾人七竅滲血。胖子從揹包裡掏出黑驢蹄子砸向虛影,卻在觸及的剎那化作飛灰。
而陳墨跟本沒有時間幫忙,她正在設法,解除解雨臣身上作為被選中祭品的標記。四人把她和他護在中間,竭盡全力的為陳墨爭取時間。
虛影發出不甘的怒吼,伸出利爪抓向吳邪,千鈞一髮之際,張起靈飛身擋在他身前,刀光如銀河傾瀉,將利爪斬碎。眾人藉著紫光的掩護朝門口狂奔,身後的玉骨鎖魂燈接連炸裂,飛濺的骨片如利箭般擦過耳畔。
紅光如毒蛇般竄出燈籠的剎那,張起靈的黑金古刀已撕裂空氣出鞘。刀身上蟄伏的墨色麒麟驟然甦醒,化作實體與無形力量轟然相撞,迸發出的火星如同燃燒的隕星,在青磚地面砸出焦黑的凹痕。幽藍火焰被震得扭曲成旋渦,被困的魂魄發出的尖嘯穿透耳膜,吳邪只覺鼻腔一熱,鮮血順著耳道緩緩流下。
胖子暴喝一聲掄起宣花大斧,斧刃卻在觸及地面暗紅紋路的瞬間迸出火星。那些如血管般蔓延的紋路突然劇烈蠕動,順著斧柄爬上他的手臂,驚得他甩手將武器砸向牆面。黑瞎子甩出的淬毒暗器沒入火焰後,竟詭異地原路折返,擦著他耳際釘入身後樑柱,淬毒的箭頭已經被腐蝕得只剩白骨。
"別碰那些符咒!"解雨臣突然扯開衣領,鎖骨處纏繞的紫色電紋正與牆面血符共鳴,發出蜂鳴般的震顫。他的瞳孔開始擴散,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這是血祭契約...要用活人魂魄..."話未說完便跪倒在地,喉間發出非人的嗚咽。
陳墨的九重錦在空中化作血色屏障,將纏向解雨臣的藤蔓絞成齏粉。她咬破指尖在他鎖骨處疾書符文,紫色電紋卻順著她的傷口瘋狂上湧,如同活蛇般纏上她的手腕。黑瞎子揮刀斬斷三根穿透地磚的血藤,鏡片後的眼睛驟然收縮——她額間已經滲出黑血,指尖的符文卻還缺最後一筆。
"小仙姑!再快點!"
整座大廳突然劇烈震顫,十數盞燈籠同時炸裂。萬千幽藍鬼臉從火焰中撲出,啃噬著眾人的武器裝備。胖子的宣花大斧被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吳邪扇骨上的隕鐵滋滋冒起青煙。張起靈的刀光劃出的太極圖案,在虛影利爪下如鏡面般破碎,無形威壓將眾人壓得單膝跪地。
陳墨突然咬破舌尖,精血噴在符文上的瞬間,牆面滲出的血水在空中凝結成古老的契約圖騰。"找到了!"她的聲音混著血沫,"必須用血脈相剋..."話音未落,虛影的利爪已穿透張起靈左肩。吳邪急中生智,將懷中青銅片擲向血符,器物與符文相撞的紫光中,陳墨終於完成最後一筆。
解雨臣鎖骨處的紫色電紋轟然炸裂,化作流螢消散的剎那,整座建築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黑瞎子甩出煙霧彈拉起眾人狂奔,身後飛濺的琉璃碎片中,無數蒼白的手骨破土而出。當眾人跌跌撞撞衝出樓門時,坍塌的建築捲起漫天塵土,虛影淒厲的嘶吼聲裹著腥風,在月光下化作一縷幽藍的殘魂。
坍塌的轟鳴聲戛然而止,揚起的塵土尚未落地,眼前的景象已被徹底改寫。原本的磚石殘骸如流沙般滲入地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翻湧著霧氣的虛無——遠處既沒有來時的山路,腳下也不見堅實的土地,唯有濃稠如墨的黑暗在腳下流淌,倒映著眾人驚恐的面容。
“這、這怎麼可能……”胖子的聲音發顫,工兵鏟重重砸在虛無處,卻只激起一圈漣漪,彷彿踩進了深不見底的墨池。黑瞎子摘下結霜的墨鏡,瞳孔裡映出的不再是同伴,而是無數扭曲的鬼臉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地面突然傳來震顫,吳邪踉蹌著扶住張起靈的肩膀,只見地基中央緩緩升起一道幽藍光柱。光柱所過之處,虛無如沸騰的瀝青翻湧,寒氣順著腳踝爬上脊椎。待光芒散盡,一朵巨大的幽藍色花朵破土而出,花瓣層層疊疊足有磨盤大小,邊緣泛著冰晶般的光澤,花蕊深處隱隱跳動著幽紫色的火焰。
“黃泉碧落……”陳墨的聲音帶著顫音,指尖不自覺地結印,“古籍記載它生於幽冥裂縫,每片花瓣都封印著一縷將死之人的殘魂。”她話音未落,最外層的花瓣突然舒展,釋放出刺骨的寒意,胖子撥出的白霧瞬間凝成冰碴。
吳邪感覺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像吞進了碎冰。花朵散發的氣息中,混雜著腐葉與鐵鏽的腥甜,隨著寒氣滲入體內,他的視野邊緣開始浮現密密麻麻的血字,如同有人在視網膜上灼燒符咒。
張起靈的黑金古刀發出嗡鳴,刀身麒麟圖騰泛起微光。他擋在眾人身前,刀刃劃開寒氣時,竟濺起幽藍色的火花。“小心,它在吸收生命力。”話音剛落,黑瞎子甩出的煙霧彈在空中凍結成冰,落地時碎成無數冰稜,每一塊都映出眾人逐漸蒼白的面孔。
解雨臣突然捂住胸口單膝跪地,鎖骨處剛消失的紫色電紋竟再次浮現,順著脖頸向心髒蔓延。花朵中央的火焰猛地暴漲,花瓣上的冰晶開始滲出黑血,整片虛無的空間裡,迴盪起孩童嬉笑般的幽幽哼唱,彷彿無數被囚禁的魂魄正在甦醒。
幽幽女聲如同浸透寒冰的絲線,從黃泉碧落的花蕊深處蜿蜒而出。吳邪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那聲音分明是方才虛影的腔調,尾音像毒蛇吐信般嘶嘶震顫,在虛無空間裡盪出層層迴音。
"走不了了,被標記了就都是祭品。"
黑瞎子的蝴蝶刀"噹啷"墜地,他扯松領口,喉結處不知何時浮現出藍紫色電紋,正沿著頸動脈緩緩遊走。胖子的粗布襯衫被冷汗浸透,鎖骨位置的紋路像活過來的蜈蚣,順著肋骨爬向心口。就連張起靈的繃帶下也透出微光,墨色麒麟圖騰旁,細密的電紋正在蠶食冷白的面板。
"不可能..."解雨臣劇烈咳嗽著抹去嘴角黑血,"陳墨明明已經..."
"她只能解一個人的印記。"女聲突然在吳邪耳畔炸響,他驚恐地轉頭,卻見自己手背不知何時佈滿蛛網般的紋路,藍紫色微光順著血管直竄心臟。陳墨的九重錦無風自動,少女臉色煞白如紙,指尖結出的法印在寒氣中寸寸皸裂。
黃泉碧落的花瓣開始詭異地收縮,花蕊深處的幽火化作無數光點升空,在空中拼湊出巨大的契約符文。吳邪感覺有冰涼的鎖鏈纏住腳踝,低頭時,虛無地面竟伸出半透明的手臂,十根手指都戴著玉骨製成的指套。
"你們以為逃得掉?"女聲裹挾著腐臭氣息撲來,"自踏入古樓起,你們的魂魄就簽了生死契。"花瓣上滲出的黑血突然暴漲,在空中凝成一張腐爛的女人面孔,空洞的眼眶裡,兩簇幽藍火焰正死死盯著眾人,"現在,該還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