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林寺,山門外。
霍啟推著一輛小木車,車上整齊的碼放著佛經,一路吱吱呦呦的推進了玄機的禪房。
因玄機昨夜當眾發怒,今日一早文淵便帶著文煥來到寶林寺,此時正坐在禪房內“閒談”。
見霍啟推著木車,三人不禁一愣。
玄機疑惑道,
“霍施主,這是何物?”
霍啟擦了把汗,笑吟吟道,
“大師,所有佛經都印好了,下官特意推來一些請大師過目。”
玄機隨手抽出幾卷,見扉頁裝幀精美,正文印刷清晰工整,滿意笑道,
“辛苦霍施主,這批經書質量上乘,聖上見到了必定龍顏大悅。”
說著,玄機目光瞟向文淵,略一猶豫,和顏道,
“二公子校驗有功,等聖上看到二公子校驗之名,必然會誇獎一番。”
文淵看著扉頁上文和的名字,笑的合不攏嘴,
“文氏衷心向聖上效忠,不敢妄圖功勞。”
霍啟“咦”了一聲,好奇問道,
“文二公子今日為何沒來?”
文淵臉上表情一僵,斜目看了一眼文煥。
文煥冷笑一聲,
“他身子骨弱,受了風寒,今日留在府中養病。”
見文淵陰沉著臉坐在一旁一言不發,霍啟心裡暗想。
看你爺倆兒這表情就知道不會這麼簡單。
文和肯定出了什麼事。
順手抽出兩卷佛經放在文氏父子桌前,
“這兩卷經書送給二位吧。”
扉頁上,“文和效驗”四個字格外刺激著文煥的神經。
他冷哼一聲,起身對文淵道,
“爹,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說完,也不施禮,轉身大步離開禪房。
江夏城西南,人聲鼎沸,騾馬嘶鳴。
這裡沒有城中心那般繁華鼎盛,往來都是豪族權貴。
有的只是普通百姓的柴米油鹽。
街道上,酒肆中飄出濁酒的辛辣,食鋪內瀰漫出蒸騰的面香。
路兩旁,簡陋的竹棚下商販的叫賣聲婉轉卻響亮。
入目盡是煙火氣。
在一條不起眼的小巷裡,傳出嘈雜的叫罵聲、吆喝聲。
“快!快!快!買定離手!”
“買莊買閒?”
來福滿臉漲紅,正眯著眼搓開兩張牌九。
忽然兩名大漢走進來,夾住他脖子,拖起來便向外走。
賭鬼們常年遇到要賬的債主,眾人也見怪不怪,來福才離開桌子,便有人替上了他的空缺。
來福驚慌的被人拖進小巷深處扔在地上。
“他媽的!你們是...”
忽然見到霍啟笑眯眯的坐在眼前,頓時一縮脖子,
“霍...霍大人。”
霍啟笑道,
“又跑來賭錢,看來你是有銀子了?那就先把欠的賬還上吧。”
來福知道前兩天火燒印坊的事,以為他是來問罪的,支支吾吾道,
“大人,火燒印坊的事,我...我不知情,而且你的吩咐我都照做了。”
“印坊的事與你無關,至於我讓你做的事嘛...做是做了,但是還沒做完呢。”
霍啟輕笑道,
“我問你,文和出了什麼事?”
見他只是問事,來福鬆了口氣,低聲道,
“二公子讓大公子打傷了。”
霍啟一怔,
“啊?這是為什麼?”
“因為二公子把青衫渡碼頭的倉庫燒了。”
來福順嘴答道。
霍啟更奇怪了,
“文和幹嘛燒了自家的倉庫?”
“那裡邊藏著大公子的綢緞...”
來福忽然發覺自己說漏了嘴,支吾的解釋道,
“那個...大公子在裡邊偷偷藏了點綢緞,那個...私房錢。”
青衫渡...
南朝漢與北薊走私的樞紐位置...
霍啟收起笑臉,冷聲道,
“你家大公子還與北薊私通,販賣綢緞?”
見來福閉著嘴一言不發,霍啟哼了一聲,
“要我帶著你作證人,與文煥當面對質麼?”
來福猶豫半晌,嘆了口氣,把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文煥常年和北薊私通,以綢緞換戰馬。
還有幾日便是他和北薊交易的日子,可綢緞卻被文和盡數燒燬。
到時他若是拿不出來綢緞就是違約,北薊這條財路以後也許就斷了。
私販戰馬可是抄家的大罪...
霍啟心裡默默盤算。
我還怕我做的這個局不夠要他的命,既然知道了這件事,那他就死定了。
“來福。”
霍啟站起身,向小巷外走去,
“再做最後一件事,做完之後,你就可以拿著銀子跟文氏贖身,遠走高飛了。”
將軍府,後庭,豔麗的牡丹花開滿小院。
李慶之背手站在花叢中,思緒飄回十年前,京都明月樓天井內,牡丹花前回眸一笑的絕世花魁。
文淵悄然走進小院,站在花叢前,躬身施禮道,
“將軍找老朽何事?”
李慶之回過神,伸手摘下一朵花,放在臉前,閉眼嗅著花香,
“京城剛來的信,陛下為表虔誠向佛之心,一切從簡,已經出發了,最多五六日便要到。”
“你還有五天時間對付霍啟。”
文淵沉默片刻,輕聲道,
“如今大局已定,將軍若要對付霍啟,不如日後再說。”
李慶之猛地攥拳捏碎了牡丹,
“你是在拒絕我?”
文淵低下頭,
“玄機大師昨夜之言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若是惹怒了他,恐怕後果難以收拾。”
李慶之揮手灑落花瓣,猛回頭盯著文淵,
“你就不怕惹怒了我?”
文淵咬著牙,抬頭看向李慶之,
“將軍之言固然重要,但卻還有一件更重要之事。”
李慶之眉毛慢慢挑起,
“什麼?”
文淵眯起眼,一字一頓道,
“文氏的安危!”
“若是惹得天子震怒,將軍可會保我?”
李慶之手扶住腰間劍柄,
“這些年,我可不曾虧待過文氏。”
文淵呼吸漸漸粗重,
“我也對得起你了,可別忘了,你與北薊之間的事全靠文氏在周旋。”
你敢威脅我!
李慶之大怒,虎目中精光迸射,過了片刻,忽又輕笑一聲,
“好,既如此,我便不再勞煩文家主。”
文淵低著頭沉默片刻,拱拱手,轉身走了出去。
小院另一側,陰柔的白衣公子慢悠悠走到花叢前,臉上掛著陰冷笑意,
“不聽話的狗,不能再用。”
李慶之劍眉倒豎,點頭道,
“告訴北薊那邊,以後文氏不再代表將軍府。”
陰柔公子看著地上被李慶之捏碎的花瓣,嘴角微微勾起,
“爹,你無非想要那個姓明的女人,何必那麼麻煩,神不知鬼不覺的捉進府裡便是了。”
“孩兒有一種藥,便是天下最貞潔的烈女,也能讓她變成下賤的蕩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