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薄喉頭髮緊,冷汗涔涔,剛緩過神要開口警示明月當心,卻見那宮女嘴角已滲出一縷黑血。
“不好!”
明月捏開她的下頜,只見舌根處一片紫黑,顯見是見血封喉的劇毒。
“怕是剛入殿時就含在齒間了。”
明月聲音發緊,暗暗懊悔方才沒有卸了她的下巴。
屍體如斷線木偶般栽倒在地,幾個小宮女嚇得連聲慘叫,連梅姑姑捧著人偶的手都止不住地發抖。
片刻後。
童薄面色鐵青,親自帶著人偶往福寧殿通稟。
梅姑姑後怕至極,驚魂未定地攥住明月的手,著她去疊瓊閣向純妃傳訊。
“好一招毒計,這是見娘娘與周太后情分非常,特意趁著搜查時想借機嫁禍娘娘啊!”蕊珠恨聲罵了一句,“好在明月眼疾手快,若不是當場擒獲,咱們娘娘怕就擇不乾淨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淑景殿值房內。
景明盯著宮人呈上的紅布包裹,指尖微顫。
紅布揭開時,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彌散開來。
裡面包裹著的,赫然有半塊襁褓碎片,上面褐紅色的血跡已乾涸發硬,另有一枚金鎖被紅繩死死纏繞,最底下還壓著一枚寫有生辰八字的黃符。
......
入夜,蕊珠匆匆步入寢殿。
“娘娘,月環認了所有罪狀,在受審時突然撞向殿柱...”蕊珠聲音發緊,“...當場便沒了。皇上震怒,宜修媛被褫奪封號降為婕妤,淑景殿現已落鎖封宮。”
孟姝問道:“二公主呢?”
“宋婕妤苦苦哀求,最後皇上開恩,允二公主暫居她處撫養。”
孟姝原以為宜修媛聽聞法事的訊息後,早該處置了那些要命的東西,不曾料到竟還留在宮裡。
“月環臨死前拼命喊冤,說那並非害人的巫蠱之術,而是...而是民間‘借福’秘法。
說是取大公主貼身之物,以硃砂符咒為引,暫借其三分福澤庇佑二公主,待七七四十九日後再行焚燬,不僅二公主能轉危為安,連大公主的病氣也會隨符咒焚化而消.......”
“荒唐!”
孟姝皺眉,“神鬼之事雖向來子虛烏有,但令儀公主無端病重,這不是巫蠱之術還能是什麼。”
隔了一會,綠柳面上露出一絲玩味。
“娘娘可知,曲寶林向曲美人討要金鎖不成,竟從宮外帶回來一枚樣式彷彿的送去了淑景殿。皇上聞言,已下旨將她貶為末等采女,發配掖庭了。”
降為最不入流的采女,顯見皇上對她已是厭惡至極。
“至於那塊染血的襁褓,倒的確是大公主貼身用過的,經童大人查驗,是從服侍大公主的奶嬤嬤手中流出的。”
“呵。”孟姝忽地輕笑,“曲美人接下來恐怕還要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戲。”
綠柳輕輕點頭道:“曲美人在疊瓊閣前跪了半個時辰,說是...替堂姐請罪,齊昭容又如何看得下去,親自將她扶起來,讓春桃送回甘露殿了。”
主僕兩人正說話間,殿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夏兒入內福了福身,稟道:“娘娘,梅姑姑求見。”
待梅姑姑進得殿內,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重重叩首:“奴婢代侯府,代夫人,多謝瑾嬪娘娘,若非娘娘早先提醒,我們娘娘怕是......”
孟姝示意綠柳將人扶起。
“姑姑這是做什麼?即便我不曾提醒,以姑姑的閱歷也會仔細盯著搜查之人。
那枚人偶,可查出什麼眉目?”
梅姑姑微微欠身,“回娘娘,那宮女原是上月才從掖庭調上來的。童大人徹查其底細,發現其與趙郡李氏有些干係。童大人已將此案與榮婕妤聯絡到了一處,只是榮婕妤抵死不認。”
“她自然不會認下這樁莫須有的罪名。”
孟姝淡淡道:“榮婕妤昨夜就被押入掖庭,如何能未卜先知今日會借法事之名搜查六宮?”
梅姑姑心有餘悸,“娘娘說得極是。只是眼下那個宮女服毒自盡,就算不是榮婕妤指使,她也百口莫辯了。”
......
五日後,塵埃落定。
景明前往掖庭宣旨,身後內侍手捧的承盤中,白綾在暮色中泛著刺目的冷光。
“婕妤李氏接旨——”
宣旨聲在幽深的宮巷中迴盪。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茲有婕妤李氏,本出趙郡,荷沐皇恩,乃敢包藏禍心,蔑視綱常:一曰謀害皇嗣,罪不容誅;二曰行巫蠱之術,嫁禍純妃唐氏,紊亂宮闈;
二罪並罰,天地不容!著即褫奪封號,賜白綾自裁,屍骨不得入妃陵。
至若趙郡李氏,世受皇恩,卻縱女行兇,更兼結黨營私、暗藏不臣之心,實難寬宥。依《大律·刑典》:
十歲以上男丁,皆斬;女眷沒入教坊司,永世為奴;其祖宅、田產盡數抄沒;九族內罷黜功名者一百三十七人,以儆效尤。佈告天下,鹹使聞知。欽此。”
榮婕妤跪在青石板上,指尖深深摳入磚縫。臨刑前,她攥著那方白綾淒厲大笑,笑聲穿透硃紅高牆,驚得滿樹寒鴉四散。
從被押入掖庭那一天開始,她日日跪求面見皇上。
可直至白綾繞頸,也未曾等來一句回應。
一道聖旨,百年世家,就此雨打風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