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不敢管，宗門不願管。溪山村一直都是靠著像我哥哥那樣的拾妖人護著。”徐漫蔓頭埋得很低，聲音微不可察。“我也想出一份力，三年前有一個宗門看上我煉藥的天賦，想收我入門，卻不願意在這裡加派人手看護。”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哥死在大山......”
“徐姑娘。”袁念抬手打斷少女的言語。“你想入門，想修仙，這種事不是我能決定的。”
他知道徐漫蔓想說什麼。爺爺老了，哥哥死了，責任在自己肩上，無非是這種話術。
說來說去，就是想讓自己引薦一下，將她介紹給正陽宗的長老，看看有沒有瞧得上她的。
最好再找點人守著村落。
問題是，這是一樁虧本的買賣。
她的天賦未知，不配拖家帶口地入門修仙。
你以為修仙是賣身？入了仙宗，長老還要給你幾兩金子安頓家人不成？
徐漫蔓的眼淚掉個不停，她生性桀驁，藥理天賦極佳，這還是她第一次求人。
結果就遇上袁念這麼個軟硬不吃，只想著做生意的人。
“外門弟子不得下山探視，內門弟子五年可探視一次，親傳弟子攜長老手令可下山。”袁念將頭撇到一邊，不敢直視徐漫蔓的眼睛。“外門長老可攜帶一位家眷進山，以此類推。”
“若你真是根骨悟性皆是上乘，自不必擔心村民的安危。反之若是自己是個普通人，我就是給你叫來一尊大羅金仙，你就能安然入睡了？”
權力地位，不都是自己打出來的？
“那這次的委託結束，你......你能帶我去？”徐漫蔓抽了抽鼻子，聲音略微哽咽，但好歹是不再哭了。
鐵匠鋪的火光剛熄，袁念知道王叔的事兒辦成了，隨即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朝山下走去。
“我師兄弟的屍骨還在大山，宗門總要派人來收。”
“來的吳長老，是正陽宗的煉丹長老，你夠不夠格入門，他一瞧便知。”
......
鐵匠鋪
“王叔。”袁念腰間挎著一壺好酒，手裡攥著兩隻燒鵝，輕叩門扉。
王鐵匠面色略顯疲憊，卻在院落裡聞到一股酒香，手腳並用地將門踹開。“哇呀呀，永安樓的鵝！清酒！真是破費啦，小哥！”
“輕就債那裡，你自己去看！”王鐵匠結果燒鵝，桌子都懶得找，就著院落裡堆積成山的鐵器坐下，開始胡吃海喝起來。看見袁念站院中站立許久，才語焉不詳地對門內一指。
袁念一步跨入，被室內的酒味和鐵鏽味嗆得眼淚直冒，將桌上長槍一把抓出，回到院落才藉著月光細細端詳起來。
玄鐵槍身嵌滿黑蛟玉鱗，螺旋紋路間暗金符咒遊動。墨玉髓槍頭透出霧狀龍影，柄末逆鱗水晶封印龍魄。八十一斤重器因浮空陣輕如無物，揮刺時殘影凝成盤龍圖騰。
袁念端詳吃鵝的鐵匠許久。
可惜了，仙宗內他是唯一一個需要使用凡人武器的弟子，不然將他招進門內，也是一大幸事。
鐵匠注意到袁唸的眼神，擺擺手：“漫蔓的哥，他的武器也是我打的，不還是死了？”
“我呀，一輩子也就這樣，能再打一把殺妖的槍，夠本啦！”
鐵匠喝了口酒，沉思片刻，撕下一隻鵝腿遞給袁念，兩人就坐在鐵器堆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山中精怪無數，我這次來吃了資訊不足的虧，老哥可是要勸諫小弟幾句？”酒過三巡，袁念臉頰微紅，盯著鐵匠許久。
徐漫蔓哥哥的死給村民造成了不小的創傷，既如此，他們應該有很多話想對自己這個後來者說才對。
勸諫？
你一個人託了百片鱗片回來，毫髮無傷，還需要什麼勸諫？
王鐵匠大手按在袁念肩頭，沉思良久才憋出一句：“那死猴子還有兩個兄弟，三人從弱到強乃是熊妖，虎妖，猴妖。”
“不過虎妖好像身受重傷，久久不出洞府，咱們的人已經能悄沒聲兒地從它的地界採摘草藥。小哥不如從它下手。”
袁念心下了然。
原來當時自己那一槍還是傷到了老虎，雖說沒有一槍斃命，想來心脈已經戳斷，一時半會兒它是好不了了。
殺它容易，可要將它封印進妖鑑，不容易。
......
青蘿山，斜月洞
青翠欲滴的群峰間腐臭濃烈，獸骨堆積如丘。幽深洞口淌出金銀寶光，數百小妖蜷縮在珠寶山上跪伏。
巖窟深處獨眼巨猿斜倚石座，潰爛眼窩淌著綠膿，利爪摩挲著椅畔半卷玉冊——冰蠶絲封面浮現金篆，光暈流轉間映得血牙森白。
猴子最近很暴躁，時不時地就要殺幾隻辦事不力的小妖出氣。
袁念被放跑，自己只拿到了寶貝的一部分，還要大出血給一虎一熊分贓。
自從殺了這前任洞主，虧本買賣它還是第一次做。
本來想著拿到那修士手中的書本，趁著虎妖重傷將其封印，自己拿下它的洞府還能驅使其化作麾下大將。這下好了，啥也沒撈著。
“那兩隻老狗呢？不是說知曉了修士的訊息嗎？”
一隻年邁老猴戰戰兢兢地跪伏上前，“大王......兩隻老狗，聯絡不上了。”
撲哧。
鮮血飛濺，群妖嘰嘰喳喳地往後退幾步，生怕下一個見閻王的就是自己。
“最後一次出現，是在......溪山村？”巨猿金眸閃爍，語氣低沉。“傳令，點將，目標溪山村。”
......
“傳令！耳朵聾了嗎！”
洞外久久無妖回應。
有些膽子大點的妖怪走出洞外，依然了無聲息。
“誰在裝神弄鬼！此處乃是你猴爺爺的地界！報上名來！”
腐風捲過青翠山巒，骸骨堆中忽陷死寂。洞內獨眼巨猿汗毛乍立，玄槍已釘穿其胸嵌入石座。
“嗷！！！！”
槍身蛟鱗符咒狂閃，龍影自血瀑中升騰。少年破霧而至，文武袍翻卷間十指如鉤，當空撕碎攔路小妖頭顱，旋身飛踢槍尾，氣浪裹著巨猿撞碎十丈珠寶山，金錠玉器如暴雨傾瀉！
“袁爺爺在此！”少年聲音如洪鐘大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