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冉練終於顯出狻猊的本相，三妖的神通瞬間潰散。

真龍臨淵，千山妖氛頓作流螢散，鱗爪未動已鎖盡八荒妖脈。

冉練廣袖垂雲，對著袁念行了個完整的玉虛揖禮：\"天師容稟，此番僭越之罪當記本王御下無方。\"

“只是這陳吳山非比尋常，若是道長在裡面吃了虧，導致我大離王朝折損一位八千年戰將，我也不好於父皇交差。”

“還請道長允許本王帶著這畜生一道進山，只要是道長看上的東西，本王絕不爭奪，如何？”

冉練三句話的姿態放得極低，就算袁念再有天大的脾氣也不好發作，只能對歐陽婉秋使了個眼色，收斂了妖氣。

想不到隨著袁念殺了五隻兩千年妖魔，陵魚的幻象又得以提升。如今散發氣勢也不會主動解除幻境。

只是還是受到血脈的壓制，這狻猊也不知道身懷多少龍血，只是露個面便能讓自己生不起調動妖血的心思。

四道妖影掠過風蝕玉階，青磚隨步鼓脹開裂。最後半闕殘陽被吞入鴟吻獸脊，青銅殿門轟然中開。

塵煙中斜倚著半截殘兵，刃口斷裂處依稀可見分水刺形制。石雕額間佈滿青苔的裂痕蜿蜒如符，那些曾經開山裂石的霸氣凝成石衣褶皺，與鏽蝕的玄鐵鎖鏈在暮色中較勁。

“這不是陳吳山老祖，為何此人的塑像擺在大殿正中。”冉練端視塑像良久，看著他手中的斷戟頗為驚詫。

袁念與歐陽婉秋對視一眼，彼此耳語。

“你有沒有覺得，這塑像和你長得有點像？”歐陽的目光無法從塑像額間的裂紋挪開，那裡好像磨損的程度比其他的地方都要多一些。

殘陽恰好掠過石像眉弓，那道被風沙磨出玉質光澤的弧度，與袁念蹙眉時隆起的眉骨幾乎重疊。可那些深嵌在石紋裡的威嚴與少年尚存稚氣的輪廓割裂開來。青苔在石像鼻樑處蝕出的溝壑，倒像是把二十年歲月劈成兩半。

“形似不神似很正常。”袁念聳聳肩，沒把歐陽婉秋的發現放在心上。

塑像也是人雕的，自然要參考芸芸眾生的面目，和自己有些雷同在正常不過。

“這就是你說的，開闢陳吳山做到道場的上古大能？”

“應該是。”歐陽婉秋看向石像身後的小路，鎖鏈在石像背後犁出裂痕，熒藍苔蘚蜿蜒成蛇形小徑，沿途斷裂的降魔杵鏽跡指向八方。“太阿劍應該也是他的，陳吳山的老祖只是承了仙人福廕。”

“二位，可有眉目？”冉練側耳傾聽，卻沒法從兩妖刻意壓低的音量中聽清什麼，只能上前兩步。“若沒有，本王有些訊息，還請二位道長隨本王移步。”

袁念兩人相視一眼，對塑像小路的事情都避而不談，只是信步跟上冉練的腳步。

朱漆殿門\"吱呀\"盪開半尺，門檻內斜插的斷劍往下滴著鏽水。袁念抬眼見七座浮空玉臺懸在殿心，最頂端的無鋒重劍將夕照剖成血刃。

冉練繡履踏過地磚，角落陶甕突然迸發劍鳴，纏著鎖妖鏈的斷劍激射而來。

鐺！

鹿妖角尖挑破青光，霜刃還未近身，就被它角間盤踞的妖雷熔成金水。

\"好凶的劍魄。\"

它笑舔著角上焦痕，任由玉臺的青銅重劍將妖氣劈出原型，卻只是抖了抖化作枯枝的鹿尾。

冉練瞧了歐陽婉秋一眼，嘴角扯起一抹冷笑：“道長，這裡的劍也算得寶貝，只是對我們的仙軀頗為排斥，煉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歐陽婉秋聞言，縮回幾欲探出的手。“既然得不到，殿下還帶著我二人來這裡作甚？”

“道長有所不知，這陳吳山在千年之前其實有一座鎖妖塔。那塔裡關著無數的大妖，兇惡異常。”冉練眼裡閃過貪婪之色。“年深日久，被囚妖魔一個個死在其中，那些怨氣也就散不出去，慢慢地反倒凝成了一顆妖核。要是誰能把裡面的怨氣煉化了，就能得到極為精純的妖力，修為也會隨之暴漲。”

“有這種好東西你給我倆說？”袁念回過身，抑制體內元嬰的食慾。“殿下自取即可。”

冉練無奈搖頭。“那鎖妖塔前有一柄神劍，無主之物卻通靈性，這些年月竟還能自行結陣。”

“那些個流轉的劍芒乃是陳吳山的心血，一防塔裡妖魔掙脫禁制，二嘛......”冉練壓低嗓音湊近些。“當年我族叔父仗著龍鱗硬闖，生生被削去四肢，現在還躺在宮裡修養。”

“今日我以龍血為引牽制飛劍，至多能撐半柱香。道友切記，妖核周遭必有餘孽化成的魑魅魍魎，取核時萬萬小心，拿到妖核，我們五五分成，如何？”

那飛劍能傷害龍軀，怕是不能小覷。況且職責所在，也別妄想自己能憑人類修士的身份繞過禁制。

“那飛劍如此強橫，需要你二人拖延？”袁念眼珠轉了轉，賊呵呵地上前。“我孤陋寡聞，不知那寶貝長什麼樣子，不如將你這編撰借我，我們一次進塔，如何？”

冉練眼皮抽搐。

這個時候謙虛起來了，怎麼不見你剛才飛揚跋扈的樣子？

怕是害怕我將你坑殺於塔中才會讓鹿伯跟著你吧。

冉練猶豫之際，鹿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問題，老夫可以和你一起進塔。只是還請道長將你的同道留在塔外，為殿下護法。”

交換人質？

袁念眉毛挑了挑，看向歐陽婉秋詢問她的意見。

冉練可是實打實的八千年大妖，面對敵我不分的神劍之時怕是能輕而易舉地殺到歐陽。

“沒問題。”歐陽婉秋點點頭，率先出門。

殿外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荒原。血月浸染的荒原盡頭，鎖妖塔如巨獸斷牙斜插大地。玄鐵鎖鏈自塔腰崩裂處垂落，末端在血池中蕩起暗金漣漪。

劍身鏽跡橫陳，不待冉練靠經已開始錚鳴，劍脊處刻畫兩字小篆——太阿。

青黑瓦礫簌簌剝落，妖雨傾盆而下，塔內傳來一聲足以撕碎魂魄的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