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招收學生人數暴滿。管月嬈也有些措手不及。
“一百二十三個男童,三十五個女童。”
沒想到因為束脩免費,報名人數竟有這麼多。誰說北鎮沒有文風的。
求學意識很濃嘛。
“就是女童人數少了些。”比例嚴重失調。
管鳴善:“這已經很多了。”
主要是世子妃從過完年一直不停在招工,各種招工,連女娃也要。這些女娃每天能掙幾文十來文工錢,或是家人去上工,留在家中幫襯家務活,是家中不可或缺的人手。
能有這麼女童報名已經是讓人很意外了。
管鳴善覺得這人數瞧著多,主要還是因為免束脩,本著有便宜不佔白不佔的原則送家中男娃女娃去讀書。
他估計一段時間後,能堅持讀完三年免費學習期的人,不會很多。
管月嬈也明白這個。
主要還是太窮了,溫飽都沒解決,讀書也沒瞧見有什麼大用。
反正在落風鎮時不時就有招工資訊,幾歲十來歲的男娃女娃都能有找到工作,能為家裡掙一份貼補。
溫飽沒解決的時候,大多數人不會想到精神層面的追求。
“就按這些人準備吧。”管月嬈說道,“木匠那邊已經在準備桌椅了。”
如今還真的萬事俱備,只欠先生了。
“世子妃,到時先生要是欠缺,可以讓萬里去兼任一段時間。”
雖說鎮衙事務繁忙,但還是孩子的教育要緊。如今衙門的差役就沒幾個認字的。
讓人頭疼。
“行,反正現在還在物色著。如果真找不到人就讓萬里去兼個先生吧。”
她和管鳴善才議完學堂的事,陸尚安又回到落風鎮。
還給她帶回一車煤渣。管月嬈很是吃驚。
“你來看看,這是不是石墨。”陸尚安請她去幫忙掌眼。
雖然他有十成把握這就是石墨,但因為之前大朔從未出現過石墨,沒人挖過,故爾想讓管氏來幫著掌掌眼。
管月嬈上前細看,肯定地回道:“是石墨。”
還是上等品質的石墨。
“你們在哪找到的?”
陸尚安看了她一眼,沒回答,只鬆了一口氣,“是石墨就好。”
難為他帶人偷摸到敵人的地盤把這東西挖回來。
見他不說,管月嬈忍不住差點翻白眼。
這廝還防著她呢。哼,不說就不說,誰稀罕。
“恭喜世子,覓得這利民便民好物,想來北齊的財政能寬裕一些了。”
管月嬈忍不住試探,盯著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沒有變化,管月嬈便知道,這石墨不會是在大朔別的地方找到的,必是在北齊地界。
看來這回北齊三十萬大軍每年能節省不少柴炭費用了。
而且只要製成煤球賣到全國各地,北齊只怕不再為銀子發愁了。
瞧他聽她確認是石墨,眉目都舒展了。
“儲量豐不豐?”
陸尚安點頭,“很大的一座石墨礦,而且大量裸露於地表。”就地表上露出來的,都能開採好多年。
北齊這回可能真的不用為銀子看誰的臉色了。
“那看來軍中不需要我提供煤渣了。”
陸尚安聽了一愣,光顧著高興了。似乎又斷了她一條財路。
大方允諾:“你向我買煤渣,一千斤我只收二兩。”
管月嬈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她賣他二兩半,他施以恩惠,賣她二兩?
瞧他一副舍了極大好處的樣子。他哪知管月嬈原料買得便宜,賣他二兩半能血賺二兩。
如今從他手裡摳不出錢來,還得她往外掏二兩唄?
“不用了。現在原料還不缺。如果缺貨一定請世子給我留一些。”
管月嬈話沒說死。
花國位面關了,系統商城上雖有煤渣賣,但那價格遠不如從陸世子這裡買划算。
她囤的貨總有用盡一天。便沒把話說死。
陸尚安見她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在自己面前似乎從來沒意識到她做為妻子這個身份。
她和自己談話,似乎也就是在談到合作的時候話多了些。平時想聽她多說一句,似乎都懶得開口的樣子。
如果她軟下身段,向自己求個情,撒個嬌,說二兩太貴,要一兩,自己也不是不能答應她。
陸尚安深深看她一眼,目光撇開。
“也好。”
面上沒有任何情緒,“帶來的這一車留給你。晚上我不宿在留園,等端陽重午週歲生辰我再過來。”
管月嬈詫異地看他一眼。
把行蹤跟自己彙報?
他願意多親近端陽重午,自己當然不會拒人千里,“好。我知道了。”
說完看他,想了想又問:“北齊,是不是有鐵礦?”
陸尚安兩眼一縮,整個人變得冷肅,射向她的目光中帶著冰渣子。
管月嬈被嚇了一跳,這眼神要是能變成刀,她都被刀了好幾回了。
“你放心,我無意打探這些。也不會向什麼人透露這些。”
避過他審視的目光。
“你也看到了,現在落風鎮人多了,並且春耕在即,落風鎮卻連一間鐵匠鋪都沒有。百姓要買農具廚具,還得跑樂平縣買,委實不方便。”
管月嬈猜到北齊有鐵礦,且這個鐵礦還握在陸尚安手裡。
不然之前她給豆腐坊買那麼多那麼大的鐵鍋,早就被衙門帶去詢問了。
“你想在落風鎮開個鐵匠鋪?你手裡有匠人?”
陸尚安目光未離開,盯著她臉上神情變化。
北齊是有鐵礦,父王也讓他全權打理。但他從不敢對外透露一分。
北齊如今有雄兵三十萬,再讓朝廷知道北齊有鐵礦,等著他一家的還不知會是什麼。
沒罪也會被人編出一堆罪名出來。
哪怕軍備常有不足,朝廷年年剋扣,他也不敢大咧咧開採,淘換軍中軍備武器。
管氏是朝廷派來的人。
“你別這麼看我。我只是提個建議。”
管月嬈被他這麼盯著,渾身不適。如果不是為了方便落風鎮百姓,她何必提這個話。
“你就當我方才那話沒問過。世子若是有相熟鐵匠,可以招他來鎮上開一間鐵鋪。平時賣一些農具廚具的,打造一些家庭所需之物,也是方便百姓。”
畢竟去樂平縣還是太遠了。
為了買一把菜刀專門跑一趟,馬車跑個三天,實在不值得。
陸尚安心中審視未歇,目光在她面上打量,未離開。思索著她的話裡有幾分真意。
原先的落風鎮開個鐵匠鋪確實沒必要。人都沒幾個。捨得用鐵具的人也不多。地裡用石鋤鏟地的不少。
一是窮,二是跑一趟樂平縣也確實不方便。
可如今人多了。
這門生意倒也做得。而且,有這樣一個鋪子掩飾……
“認識的匠人倒也有,等我這邊派人去說動了對方,再行安排。”
管月嬈暗哼了聲,還派人去說動對方?還不是你陸世子一句話的事?
但聰明的沒敢再觸他逆鱗,“好,那此事就拜託陸世子了。”
轉身離開。
陸尚安看她離開的背影目光閃爍。
似乎她方才所提就只是單純為了方便落風鎮的百姓。但鐵礦事大,哪怕她是自己兒子的生母,他亦不會透露一分。
她的家人還在京城,皇上以她家人做為籌碼拿捏她,是件極容易之事。
陸尚安起身離開。去看了一對兒子,又很快離開。
召了眾人議事,讓留在落風鎮的心腹去籌開一間鐵匠鋪,但生鐵購得需有憑有據,不能讓人抓住把柄。
吩咐完諸事,次日一早城門一開,又回了武門關。
聽說他離開,沈嬤嬤不理解,“小姐,世子這次走這麼急?”
晚上都不宿在留園。小姐跟他根本沒有多接觸的機會,沈嬤嬤只覺可惜。
管月嬈也沒明白他此番來意。
這為了給她送一個人,送一車煤渣?一早上城門一開就走,這麼著急?那何必親自跑這一趟?
不明白。
“世子昨天帶來的人來了沒有?”
沈嬤嬤忙派人去看。不一會人就到了。
“老朽曹潤之見過世子妃。”
“老先生快快免禮。”
五十出頭的老頭,鬚髮烏黑,精神矍鑠,一副虛懷若谷的樣子。
瞧著就很有文化。
寒暄了幾句,管月嬈都覺得自己撿到寶了,放在學堂有些大材小用。
“世子也真是,怎麼把您請到咱們這樣一個文化沙漠,真是委屈您了。”
這樣一個深藏不露的大儒,來教一群蒙童真的好嗎?
屈才,太屈才了。於心不忍了。
“文化沙漠?”
曹潤之細嚼著這個從未聽過的詞彙,不到一會,就搖頭失笑起來。
管月嬈沒想自己一禿嚕嘴又冒出別人聽不懂的詞。不過看對方的樣子,一定品出她話中之意了。
果然文化人還是文化人。
聽音就知意。
曹潤之笑道:“老朽要是在別處謀一個差事,自然輕而易舉。但在文風鼎盛的地方教出一群優秀的學子,沒什麼新鮮。如果在這,在這文化沙漠教出一群優秀的學子,那感覺又大不相同。”
管月嬈瞭然。
懂了。
這就像一個大拿在自己的領域已經攀登到最高處,攀無可攀,再做出一些成績,也只是錦上添花,內心不會有任何波動。
哪有從無到有,開創新的神奇來的誘惑大。
這到底什麼身份,有什麼故事?
陸尚安把人帶來,也沒多說幾句,只說給她帶一個先生來,讓她隨意安排。當先生也可,當山長亦可。
原本她還覺得陸尚安這廝又沒與自己商量,這一來就想佔山長位置還有點生氣。
結果人家是真有本事。
“先生也知道落風鎮的情況。大街上撞見十個人,都不一定有一人識字。任重道遠。落風鎮學堂的定位,我也沒想著往科舉那方面靠,就想掃掃盲,至少能看懂告示,別都當了睜眼瞎。”
她沒太大追求,就想掃盲,讓孩子們多認識幾個字。
科舉的事看命。
“掃盲?”用掃盲形容不當睜眼瞎著實貼切。
曹潤之微笑點頭:“老朽懂世子妃的辦學初衷了。必不負世子妃的期望。”
於是“落風鎮書院”山長新鮮出爐。
這個以前渺無人煙的邊鎮,終於要傳出讀書聲了。
曹潤之從留園告辭出來,緩步走在落風鎮大街。用雙腳仗量落風鎮,感受邊城的民風民情。
雖說來時已經聽說落風鎮如今大變樣,以為是世子為了招他去誇大其辭,沒想真的大不一樣。
這真的是個邊鎮?
整潔筆直的街道,分了行車區行人區,各行其道,不見擁擠。街面也不知用什麼東西鋪的,塵土都不見。用腳跺一跺,梆梆硬。
馬車行在上面,瞧著車速不快,但馬蹄輕抬輕落,瞧著跑得輕鬆得很。
街上沒有那麼多店鋪,但每個店鋪也是人來人往。
每間店鋪店名不一樣,但匾額都是統一樣式,瞧著就讓人賞心悅目。
街上來往的百姓,穿著打扮雖不如富庶之地,但精神面貌昂揚積極,帶著一種初生太陽般的朝氣和生氣。
曹潤之駐足觀察良久,笑了,這是一個有希望,有生機的邊城。
隔天就為學堂之事奔波起來。
學堂光他一個山長是不行的。這次報名近兩百人,還要分男堂女堂,光是先生就要好幾位。另外學堂的雜役等各種人手,也得準備。
聽說曹潤之把漆樂水說動當了夫了,管萬里也願意去學堂兼任先生,還另有別的先生來面試,一應雜役人手也很快招齊。
管月嬈對曹潤之的能力又看高一層。
果然專業的事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去做。她就動動嘴,學堂裡面如何運作,如何管理,她可是一竅不通。
管月嬈小本本上待辦事務,又被劃去一項,又了一樁心事,只覺神清氣爽。
正與系統研究新位面開啟之時,這個晚上,端陽重午兩個崽子在深夜裡卻啼哭不止。
把主院大大小小都鬧起來了。
點亮燈燭一看,兩個孩子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瞧著很是嚇人。
許是又癢又不舒服,兩個孩子嚎得那叫一個激烈,哭得人天靈蓋差點炸開,怎麼哄都哄不住。
“這怎麼忽然冒出這麼多疹子?明明晚上哄睡的時候還沒有。”
蔡春燕和楊悅娥慌了手腳。都是她們沒注意兩個小公子的情況,竟沒發現兩個小公子的異樣。
管月嬈也差點急哭,兩個孩子閉著眼睛哭嚎,連她都不要,一副痛苦難受的樣子,她的一顆心似在油裡煎。
“快,讓人去把吳大夫請來!”
“再把竇娘子也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