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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藏刀

外面風雨呼嘯,海景房直面風暴,驚濤駭浪的海面猶如世界末日。

碗口粗的樹木被颶風攔腰斬斷,垃圾、紙片、廣告板,無數看得清看不清的東西被打著旋地吹上天,跟著冰雹似的雨點重重砸在落地窗上,在噼裡啪啦令人心悸的背景音裡,被外面場景搞得心慌的姜宥儀乾脆拉上窗簾,拽著林意一起窩進了她軟綿綿的粉色小臥室裡。

“根據查婭娜父母的說法,她上學時期很喜歡繪畫,是有些功底的,因為她本人性格內向,所以經常喜歡用畫筆來抒發一些情緒。”

林意坐在了姜宥儀放了毛絨靠枕的小椅子上,看著她接二連三地把屋裡全部的燈都開啟了,想到外面風雨肆虐的天氣,不由發笑,“你害怕呀?彬城不刮颱風?”

“會被颱風尾掃到,但彬城不是沿海城市,我沒有這麼真情實感地體驗過——”姜宥儀指了指窗外,“直面海洋的恐懼感。”

她坐到床上,與林意麵對面,拿過了查婭娜那張火山素描來看,“你帶這畫回來,是覺得這畫有什麼特別的?”

“她從前畫的所有作品都被父母好好地留存著,但我看她其他畫的風格,這一幅的畫風明顯跟她其他的相去甚遠。”林意說著蹙眉搖頭,“查婭娜沒有告訴家裡她被邱格侵害的事,所以我猜,這幅畫可能在說明什麼,但我看不出有什麼可疑的地方……或許只是她在宣洩無處發洩的情緒,也不一定。”

她說著,話鋒一轉,看向低頭研究畫的姜宥儀,“你和邱子豪是怎麼回事?我想來想去,覺得你還是別跟他走太近,邱格當爹的是那個鬼樣子,邱子豪這個兒子也未必能好到哪裡去。”

“說是你去釣他,實則無異於與虎謀皮,我不放心你。”林意把畫從姜宥儀指間抽出來放在一旁,眉宇間源自於擔憂的猶豫和拒絕不言而喻,“查案子的事兒我做得多了,心裡有數,邱格職場性侵的證據我能挖得出來,只是需要時間而已,所以你還是——”

林意話沒說完,但姜宥儀打斷了她:“你也說了需要時間,可是我不想等。”

在林意的印象裡,姜宥儀一向是個乖軟小兔子的模樣,她一直很擅長聆聽,鮮少有打斷人說話的時候,如今這個幾乎帶了幾分強硬意味兒的語氣,讓林意有一瞬的錯愕。

難得地,姜宥儀也沒有將這彷彿曇花一現的強烈堅持收回來,她認真地看著林意,“我喜歡南熙,也同情她的遭遇,邱格的禽獸行徑每晚一天被揭發,她就要多遭受一天的折磨,何況不止南熙,還有曾經的五個女孩子,甚至還有南熙之後的‘後來者’。”

“作惡的人,就應該為他做過的一切付出代價,而不是被捧上神壇,欺世盜名地受人敬仰。”她看著林意,烏沉的目光像是此刻窗外深夜裡醞釀狂風暴雨的雲層,直到感受到林意神色漸深的打量,才微微錯開了彼此相交的目光,給自己反常的表現找了個絲滑的藉口,“而且,”

她說著,輕輕握住了林意的手,重新看向對方的時候,眼中的噁心和憎惡毫不掩飾,“只要想起來他那雙手曾經觸碰過我身體上的傷口……我就覺得十分噁心。”

林意對姜宥儀的探究在最後這句話裡煙消雲散。

她反握住姜宥儀的手,“我懂你的感受,也明白你的意思,但邱格和邱子豪雖然是父子,但他並不是關鍵的突破口,我不想讓你去冒這個險。”

“不一定。”難得地,姜宥儀在今天再三地反駁林意,“其實阿林,我能成功地釣到邱子豪,起因不是我因為南熙和邱格的事情主動接近他,而是他原本就對我有意思——在來接諾蘭的時候,他幾次三番地故意接近我,大家都是成年人,他的意圖那麼明顯,我看不出來才是傻子。”

“南熙說她和其他女孩兒之所以被邱格控制,是因為邱格那裡有她們所有受害者的不雅影片,但阿林,你不好奇這些受害人影片被藏在哪裡嗎?”

她站起身走到桌邊,靠在桌沿上,隨手拿過摺紙盒子裡一張不及巴掌大的白紙片來折,“醫院的辦公室人來人往,並不安全,從南熙給到的資訊裡,他在上城區還有一套房產,他也經常在那裡對南熙實施暴行,他把那些彷彿枷鎖一樣的影片藏在受害者們經常有機會接觸到的地點,這也不合理,那麼我猜,他把那些東西藏在位於金櫚灣的那棟日常居住的房子的可能性更大。”

說話間,姜宥儀已經隨手摺了一朵盛開的雪白重瓣茉莉花出來,她將手心裡的茉莉插在桌上那盆手工摺紙折出來的盆景的枝頭上,靜靜看著那滿樹足夠以假亂真的茉莉花,姜宥儀的聲音聽起來柔軟而冷靜,“今天邱子豪送我回來的時候我假裝不經意地問過了,他至今還沒有搬出來自己住,一直是跟他爸在一起的,那麼藉著他這個東風,我總能到邱格在住的那套宅子裡去找一找有用的東西。”

姜宥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林意沉默片刻,沒有再找到反駁的理由。

“我這週會想辦法找機會讓邱子豪帶我回家。”

姜宥儀轉過頭來,溫柔地低垂著眉眼看向椅子上眉心深鎖的林意,過分白皙的指尖勾著桌子下面的拉手,將抽屜拉開,從裡面拿了一盒藥出來,推到了林意麵前,“放心吧,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林意順著姜宥儀的動作低頭去看,眼皮倏然一跳——那是一盒三唑侖。

這是受國家管制第一類精神藥品,用於強效鎮靜和嚴重失眠的治療,林意曾看過相關文獻,三唑侖的鎮靜作用為安定的10倍,肌肉鬆弛作用是安定的30倍。

“這是之前我住院的時候,因為失眠很嚴重,找邱主任開給我的。”

仔細聽的話,姜宥儀輕柔的聲音中透著一種難以察覺的奇異的古怪,她臉色還是很溫和,但直到此刻,林意終於清楚地意識到,在邱格和南熙這件事上,從前自己印象裡那個柔柔弱弱的姜宥儀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我吃過兩次,按醫囑,第一次吃了半片,0.125毫克,第二次吃了一整片,0.25毫克——效果很好,確實是快速誘導睡眠,十分鐘左右我就睡得不省人事了,但藥效持續的時間不長,我在兩三個小時之後就會因為病房的吵鬧而重新清醒過來。”

“更好的是……它很容易溶解,到嘴裡很快就化了,也沒有別的味道。”

林意看著她將藥擠出來了兩片,放在了她摺紙用的彩紙上,凝聲問她:“……你想讓邱子豪睡過去?”

她拿過水杯,就著墊在藥片下面的紙張,用杯底將藥片碾成了粉末,用另一種方式回答了林意,“0.5毫克的量,邱子豪應該會睡得比當時的我踏實很多。”

林意看著她將碾成粉末的藥片用紙張包好。

此刻的林意理所當然地將姜宥儀所說的“當時的我”代入到了她上次發燒住院的時候,然而,事實並不是這樣。

直到很久之後,當她終於知曉了姜宥儀的全部故事,再赫然回首來複盤今天的一切時,她才明白,姜宥儀這裡所說的“當時的我”,指的是十歲時的她。

那個在手術進行到一半,因為麻藥藥效不夠而醒來,卻又因為肌無力而躺在手術床上一動不能動,生生挨著剜肉挫骨的疼直到手術結束的小朋友。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回看時如凝視深淵,可當時身處深淵的自己並不知道。

此刻的林意仍然從未對這個她親自邀請到家裡同住的女孩兒產生任何的懷疑,在百分之百的信任裡,她拉起姜宥儀的手,在暴風驟雨不斷肆虐的深夜,帶她一起走出房間,用此刻她手頭能拿出來的所有辦法,以圖給與虎謀皮的姜宥儀套上一層保險。

她帶姜宥儀去了自己的衣帽間。

從用來放包包的櫃子的最上面,拿了一隻寶格麗經典款的蛇頭手拎包出來。

姜宥儀不解,“你這是幹嘛?”

林意引著姜宥儀去看包包最醒目的蛇頭部分,“這包我找人動過一點手腳,蛇頭裡面裝了微型攝錄裝置,”她開啟手機的手電筒,近距離對著蛇頭的眼睛照下去,以此來讓姜宥儀看清楚其中的玄機,“攝像頭在這裡。”

被林意這麼示意著去看,姜宥儀才在手電近距離的強光下窺見蛇眼睛裡面微型針孔攝像頭的痕跡。

她微微張著嘴,對這種匪夷所思的巧妙改裝瞠目結舌,“……真有你的。”

“職業需要,”林意環抱著手臂聳聳肩,微微勾起的嘴角颯然又戲謔,“自從不幹律師、徹底不用要臉之後,我實在如魚得水的很。”

她說著,拉開中層的一個小抽屜,從裡面拿出來了一個貼上式的紐扣竊聽器,還有一個微型報警器,一股腦地都給了姜宥儀。

“時機不對的話,千萬不要執著於找錄影,如果你真的有機會能跟邱子豪回家,想辦法把竊聽器粘在不容易被察覺到的地方就已經是幫了我的忙。”林意非常嚴肅地囑咐她,“另外,一定要把報警器貼身帶著,它會遠端報警,你遇到任何危險就按一鍵報警就行了。”

姜宥儀新奇地打量林意轉眼間堆給她的一堆裝置,手裡捏著那個也沒比紐扣大多少的報警器反覆看了看,接著林意的話好奇地問:“遠端報警會報給哪裡?”

林意的聲音理所當然到連0.1秒的遲疑都沒有,“池浪的手機。”

拿著報警器的姜宥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