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符夫人,符大小姐失足落水,溺水身亡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符夫人哀嚎一聲。
“怎麼可能?我兒自小便生活在山野叢林,她水性極好!”
符夫人也是巾幗英雄,她悲傷至極,卻仍然臨危不亂。
“奴才也不知,只在千鯉池內發現了符大小姐的屍首,待我們將人打撈起來之時,符大小姐她……她已經斷氣了!”
“快去請老爺來!”
符夫人一把攥住了身邊的嬤嬤。
“你,帶我去千鯉池。”
她非要親眼看個清楚明白不可。
她的女兒是生龍活虎進宮來的,方才還貼在她的耳邊說話,怎麼一轉眼就沒了?
符夫人不相信。
在陛下的千秋宴上有人殞命。
殞命的人,還是正二品威勇將軍獨女,這樣天大的事情,就像是一陣風。
不一會兒,便刮遍了皇宮的每一個角落。
宋凝昭聽到訊息的時候,她像是瘋了。
她不顧一切地衝向了千鯉池。
看到的,卻是符夫人抱著符辭英的屍體,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符辭英面容青紫,看起來,就像是被水活活憋死的模樣。
宋凝昭撥開人群,衝了進去。
她渾身發顫,跪在了符辭英的身邊。
“辭英,辭英你醒醒!”
宋凝昭強迫自己冷靜。
她握著符辭英的手,還有餘溫。
符夫人哭得聲嘶力竭。
在場眾人紛紛紅了眼眶。
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樣的痛苦,沒有幾個人能夠承受。
“夫人,您將辭英放下,我試著救救她。”
她一定要救活辭英。
還有機會的。
一定還有機會的。
符夫人鬆開了符辭英的身體,將她平躺著放在地上。
她雙手緊緊地交握,最終不停地呢喃著:“南無阿彌陀佛,願佛祖保佑我兒平安!”
宋凝昭開始為符辭英做心肺復甦。
一下,兩下。
三下,四下……
沒有動靜。
怎麼會沒有動靜呢?
她不能接受。
宋凝昭開始為符辭英做人工呼吸。
心肺復甦,配合著人工呼吸。
女子與女子親吻。
這樣驚世駭俗的舉動一出,眾人皆是一陣驚呼。
“這……這成何體統?”
“恬不知恥,簡直恬不知恥!”
朝臣那邊的人聽到了訊息,也紛紛趕了過來。
威勇將軍滿身戾氣,衝在人前,一雙眼睛紅得滴血。
“辭英我兒,我兒如何了?”
威勇將軍府的下人們陪著符夫人一同禱告。
所有的人,都是一臉痛色。
她們恐懼,隱約又透出期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宋凝昭的身上。
遠離人群的崇山樓中,墨玄夜立於窗前,冷眼看著遠處的一切。
“確認人已經死透了嗎?”
“是,屬下親自探了符小姐的鼻息,確認她斷氣了之後,才離開的。”
“那就好!”
墨玄夜話音一落。
人群中倏地炸開了鍋。
“活了活了!人真的活了!”
符辭英猛地嘔出一口湖水,帶著濃濃的腥腐。
臉部還有些浮腫,但人好歹恢復了氣息。
宋凝昭猛地鬆了一口氣。
她一把抱住了劫後餘生的符辭英。
“辭英,感謝你還活著,真的……感謝!”
若是今日,符辭英真的命喪於此,那她宋凝昭,就是元兇。
是罪魁禍首。
隱於樓閣中的墨玄夜雙目凌厲,往身邊一歪。
那名暗衛猛地跪地。
一雙膝蓋在冰涼的金磚上,發出悶重一聲響。
“是屬下無能!”
“無用之人,殺之!”
墨玄夜抽出一柄寶劍,一劍刺穿了暗衛的心臟。
暗沉的血跡自暗衛暗色的衣服流出,還沒來得及淌到地上,溫熱的屍體便被人悄無聲息地拖走,沒有留下一丁點兒的痕跡。
“廢物!”
墨玄夜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褪去了陰翳,再次變成了的翩翩玉立的少年帝王。
沉穩,正直。
好似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得祿佝僂著腰,跟在他的身後,除了崇山樓,便是皇帝儀仗。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千鯉池邊。
眾人自發地為墨玄夜讓開了一條道。
“陛下萬歲,萬萬歲。”
眾人跪地行禮。
唯有一身狼狽的宋凝昭,她衣衫溼透,大口地喘著粗氣,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而剛剛被她救活的符辭英,眸光呆滯,透出與常人不同的鈍感。
“嘿嘿!”
她傻笑一聲,將手指塞進嘴裡,一轉眼又哭得聲嘶力竭。
“嗚嗚嗚,娘,我……英兒是不是尿褲子了,英兒的衣服,怎麼溼透了……嗚嗚嗚……”
一瞬間,像是一道驚雷劈下。
不偏不倚,重重地砸在了宋凝昭、威勇將軍、符夫人和威勇將軍府的一眾人身上。
符夫人不可置信。
“辭英,你……你這是怎麼了?”
“哇……”
符辭英哇嗚大哭。
“我娘呢?我要我娘!嗚嗚嗚!”
“辭英,我就是你的娘啊辭英。”
“我娘明明很年輕,很漂亮,怎麼會老成這樣?嗚嗚嗚,你把我年輕貌美的孃親還給我!嗚嗚嗚……”
宋凝昭抬頭,正對上了墨玄夜的視線。
墨玄夜的眼睛裡面,帶著濃濃的探究。
被宋凝昭倏地盯上,他避之不及。
那一瞬,宋凝昭凍得連帶著牙齒都在大顫。
因為在御花園,符辭英多同她說了幾句話。
所以,符辭英才會遭此劫難,對嗎?
她有千言萬語想問,卻又不能問。
心底的恨意密密麻麻,重重疊疊,一層又一層地加深。
她好像變成了一隻作繭自縛的蠶,被墨玄夜困在方寸之間。
連呼吸,都沒有了自由。
“陛下,快請太醫,救救辭英,好不好?”
符辭英是她最好的朋友。
所有的人都知道。
宋凝昭病態地將自己的恨全部壓在了心底,半分都不敢表露。
明明心痛得快要裂開,卻還要對著仇人笑。
她必須依賴他。
完全依賴他,才能逐漸放鬆他的戒備。
宋凝昭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無力。
她原本以為,她可以憑藉一己之力,扭轉這樣的局面。
沒想到……
終究是她過於自負。
害了辭英,也害了符家所有的人。
她……是罪人!
“阿夜,求你!”
墨玄夜一步一步地走到宋凝昭的面前。
當著所有人的面。
他彎腰,將宋凝昭打橫抱起。
她似乎又輕了不少。
抱起她,他甚至不費吹灰之力。
宋凝昭小小的一隻,窩在墨玄夜的懷裡,如同一隻遭受重創的貓。
無比的依賴他。
只能依賴他。
“得祿,請太醫。”
“是,陛下。”
得祿領命,隨行在他身後的小夏子連忙去了太醫院。
墨玄夜一個眼神,得祿便從隨行的宮女手中,拿起墨玄夜的披風,輕輕地蓋在了宋凝昭的身上。
“昭昭,你的衣服都溼透了,我帶你去換一身乾淨的來。”
“可是辭英……”
“你放心,符小姐吉人天相,她會沒事的!”
宋凝昭依依不捨地將目光在痴傻的符辭英身上流連。
威勇將軍和符夫人抱著符辭英,痛哭流涕。
唯獨符辭英一臉茫然。
她還是不明白。
明明她才六歲,她的爹爹英俊威武,孃親貌美如花。
他們怎麼忽然間,就變老了呢?
宋凝昭被墨玄夜一路抱進了乾坤殿。
這裡有宋凝昭的衣物。
霧凇為她選了一套嶄新的宮裝。
青荷配合著霧凇打下手。
青櫻則被墨玄夜帶去了偏殿。
“符辭英落水之前,她與宋凝昭在涼亭內說了什麼?”
宋凝昭不會無緣無故地送給符辭英一顆那麼醜的珍珠。
這一舉動,一定另有深意。
符辭英不識抬舉,死有餘辜。
她最好祈禱她自己是真的傻了,一旦讓他知道,她在騙他。
符家滿門,必死無疑。
“她們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小姐說若是符小姐在上京城內住得不開心,那便讓她回到邊關去,至少能活得自在!”
“這顆珍珠,你可曾見過?”
墨玄夜攤開了手,將那顆醜陋的粉色珍珠展露在青櫻的面前。
青櫻搖頭。
“這種品相的珍珠,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小姐的妝匣之中,奴婢未曾見過。”
這個東西,既然不該是宋凝昭擁有的東西,那麼,她的身邊,便只有……
“霧凇最近可有異常?”
“霧凇畢竟跟著小姐久了,近身伺候小姐的機會,總是比我和青荷要多,奴婢目前,並未發現她們有何異常。”
墨玄夜擺了擺手。
“退下吧!”
他緊緊地盯著寢殿緊閉的門。
“昭昭,你可一定要乖乖的啊!霧凇的命,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間呢!”
“盯緊威勇將軍府的每一個人,如有異常,立即來報!”
“是,陛下!”
墨玄夜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寢殿門口。
熟稔地裝出一派神情的模樣,巴巴地守在門外。
只等宋凝昭推開門,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他。
他喜歡看她乳燕投林一般,飛奔到他的懷裡,緊緊地摟住他的腰,將耳朵貼在他的胸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
經此一事,宋凝昭會更加註意自己的言行。
她愈發地謹慎。
在換好衣服的那一瞬。
宋凝昭不安地衝出殿外,一頭鑽進了墨玄夜的懷裡。
她將耳朵貼在他的胸膛,渾身泛著涼。
“辭英怎麼樣了?”
這一瞬,墨玄夜異常滿足。
發出了一聲嗟嘆。